卓燃身子一沉,我還來不及反抗又被他占爲己有。
撓人的電流刹那間通遍全身,遠及每一個指尖和每一根頭發。
我傾覆在他來勢洶洶的狂潮裏盡情享受着,下巴向上搖起一點,擡起肩頭向他再靠近一點,仿佛天堂的光芒就能更明亮些。
咬着他的食指總算熬過去而沒有吟出一點聲音,他呼喘呼喘地伏到我臉頰邊啞了嗓子問:“要不要再來一次?”
我說話的力氣都被他沖撞散,隻能盡力搖搖頭,用綴滿汗滴的鼻尖摩挲他的胡渣。
卓燃呵氣笑笑,雙臂環抄到我肩背和沙發之間,翻個身就換我伏到他胸膛上。
他輕輕地拍着我的背哼唱不知名的小調,眠入好夢。
天還沒亮廚房裏就有流水嘩啦啦的沖洗聲,我緊緊眯着眼,手往身旁摸還能摸到卓燃起伏的胸口。
柴月低低的自言自語伴着拖鞋汲在地闆上的聲音從廚房裏傳出來,她這個年紀正是剛從中年步入老年,起得早,又是孤獨寂寞得很。
知道是她我又放心睡下,但卓燃起來了。
他剛醒挺不直脊背,撓着鳥窩頭走到廚房門口與柴月寒暄。
我使勁睜開一條眼縫,看他高挑清瘦的背影斜倚在門框上,忽然覺得别樣的安心。
等我倆都洗漱完,桌上多了豆漿油條麻球生煎。
柴月坐在我身邊,筷子攥手裏不夾東西吃,光對着它們出神念叨:“不知道阿碩吃了沒,他到底哪裏去了。”
我咬着筷子頭與卓燃打過照眼,他放慢了咀嚼的速度,視線低垂過一回就翹翹嘴角,與柴月說:“你先吃飯,等會兒我們帶你去找明總。”
他先載着柴月到新區的一家研究所落腳,出到門口來迎接的是韋森。
卓燃摘下墨鏡,與他碰碰拳頭算作招呼,又攏着他肩頭走到幾步路外的花壇邊聊了起來。
柴月很不安,攥着裝包子的透明尼龍袋左轉右轉找不到方向。
韋森這時候回到我倆面前,從我身邊接走了她。
老太太不認識他,以爲我把她賣了,幸虧韋森長着一張讨喜的臉,笑言兩句就把她安撫住。
上車之後,卓燃明顯沉靜了許多。
他靠在椅背,視線對着車頂想心事。
我合攏化妝鏡收起口紅,他還沒發動車子的意思。
“接下去怎麽辦?老太太都帶出來了,你要放她鴿子嗎?”我盯着他側臉問。
他沒說話,大手往胸口的袋子摸摸,是癟的。
“你覺得讓前夫坐牢好,還是讓他徹底破産跟着老母親回鄉下苟延殘喘好?”卓燃微微扭過臉,不動聲色地問我。
這事我從沒考慮過,光看着明碩走投無路的窘迫樣我就覺得大仇已報。
但是卓燃還在等我兩者選其一。
我想了半天決定甩甩手:“你去選,兩個都行。”
然後他就帶我來到派出所給明碩做了保釋手續。
我坐在車裏等,冷清的門口總算一前一後出來兩個人影。
再一次見到明碩,他比昨天瘦了兩圈。
卓燃自己點上煙,又遞給他一根,明碩隻擡眼打量他的臉沒有接。
我拎着包,高跟踩在薄雪地上走近他們,卓燃夾開嘴裏的煙,适時低頭就往别處走開一小段距離。
明碩血紅蠟黃的眼睛很渾濁,當年意氣風發的他最後卻是這幅衣衫褴褛的堕落樣。
“我沒死,你媽媽也沒死,知道爲什麽嗎?”我問他。
他偏過整張臉不願看我。
“因爲老天爺還眷顧你,給了你兩次回頭是岸的機會。”
“夠了!”明碩猛地回頭,撐着沙啞的喉嚨丢給我一句斥責,“我能有今天怪你!怪曾茜夕!還要怪你那個惡毒奸詐的父親!”
我情緒也變得激動,很想質問他怎麽不去想想自己的自私與惡毒。
但這時候明碩朝向大門的目光直了,我順着望過去,是韋森帶着柴月找到了這裏。
柴月見到蓬頭垢面的明碩哭成個淚人,明碩卻是刻意避開她,連喊一聲媽都不願意。
卓燃把最後一點煙頭扔到雪裏,踩滅了絲縷的白煙,擡頭就對韋森笑笑:“你怎麽把老太太帶過來了?”
韋森雙手暖在沖鋒衣的口袋,踮着腳回道:“剛好大哥也來找我,問老太太是誰,我告訴他,他就想跟來看看。”
他正說着,我餘光就瞥見門口走來幾個男人。
帶着兩個保镖的左廷穿了一件暗藍的毛呢大衣,厚實的靴子踏在窸窸窣窣的雪地,一路走過來都是身正筆挺。
卓燃看到他,本來還柔和的眼神就變得極具攻擊性,立馬快步攔到我面前。
“你緊張什麽?”左廷輕扯嘴角讪笑,鏡片後的視線很快轉移到明碩身上,“明總别來無恙。”
明碩見到他,卻是低落的眸子突然簇生出一陣恐懼。
他推開給他打理衣衫的柴月,慌慌張張地跑出了派出所。
柴月哭着喊着在後邊追,我被卓燃攔住隻能拜托韋森跟上去看着老太太的安全。
偌大的空場上,隻剩我們三個還站在漸起的風雪裏。
左廷看我看卓燃,悶聲笑笑:“這就是你們說的報仇?”
卓燃不想搭理他,拉上我也要走,但是那兩頭保镖就跟直立的黑熊一樣攔住了去路。
“既然你想方設法把我引回國,”左廷慢悠悠回頭,踱步到卓燃面前注視着他的眼睛并且一字一頓地講,“在有個了斷之前,我都樂意奉陪。”
卓燃捏住我腕骨的力氣直接告訴我他的憤怒。
他拽着我上車的時候,雪已經很大了。
左廷帶着保镖走過車頭,我聽着卓燃顫抖的呼吸能感受到他想猛一腳油門就把那個男人撞死的心情。
可是他們安然無恙地登上了停在門口的黑色林肯。
左廷揚長而去,卓燃雙手捏着方向盤試圖調整呼吸。
我揉一揉他的肩膀,想讓他放松下來,他肩頭聳一下就脫開我的手:“别碰我。”
心裏咯噔響,我小心翼翼問他:“要不我來開車…”
話還沒講完,他口袋裏的手機響了。
他沒有接聽的意思,我也不敢随意打擾,但是鈴聲落下又響起,看來事情蠻急。
我試着把手伸進他口袋,斜了肩膀過去時止不住地發抖。
卓燃大概是感受到,終于喘過兩口氣,有氣無力地說:“對不起……”
我憂心地看着他,搖搖頭,心疼得說不出話。
等到電話來了第四遍他才慢吞吞地接聽上,然後我看他眉頭皺了皺,挂下通話後咬咬牙,吐出一句:“明碩被車撞了。”
在搶救室外見到韋森,還有癱在排椅裏的柴月,她面色蒼灰,雙手合十不停禱告着兒子的平安。
卓燃問他怎麽回事,韋森扭頭看看老太太就推着我們肩頭挪到走廊拐角說:“他在街上亂跑,我追上他的時候那家夥跟瘋了一樣,說很多人拿刀在後邊追殺他,我要帶他回去沒成功,讓他跑了,結果……”
我安靜聽着,心裏有些灰暗與失落。
卓燃抛個眼神感謝韋森,并送他出去,回來的時候手上多了兩瓶水。
我一瓶,柴月一瓶。
他自己卻是跑去吸煙室猛抽煙。
等到深夜手術終于結束,疲倦的醫生出來報個喜訊,明碩撿了條命回來。
柴月高興地撫着心口,接下來幾天也都開開心心地在醫院照顧兒子。
我拿着韋森給的支票找到公司股東開了個會議,把真實的财務報表給他們看,最後達成協議,用總價五百萬收購他們手裏合計百分之七十的股份。
但是到交易那天,股東們卻出爾反爾了。
我在會議室裏拍桌子威脅他們要請律師打官司,玻璃門外正好晃進來一個火紅的影子。
曾茜夕嚣張地出現在我面前時,我頓時明白過來這裏面的原因。
“一千萬。”她把手裏的一疊轉讓合同扔到桌上,激起喧嘩。
我站直了抱起手,盯着她問:“一家快倒閉的公司,曾小姐用一千萬收購,是不是太虧了?”
她攤攤手:“我買兩個包的錢,whocare?”
“嘁。”我不免發笑,把手中的筆扔回桌上就收拾東西離開,“各位等着律師函吧,我們法庭見。”
說是這麽說,我卻沒有一點能力請律師。
五百萬的支票壓到卓燃的枕頭底下,他在我身旁睡得很香,跟個孩子一樣。
我垂下頭想偷吻他,但發梢不小心落到他鼻子上,他結實地打個噴嚏就醒了。
“收購的事怎麽樣了?”他迷迷糊糊地還惦記着我的事。
我雖然失落但也開心,搖搖頭然後伸手讓他抱緊。
卓燃的心跳再次有力地擊穿我的靈魂,他翻個身把我壓在下面輕柔地甜吻。
我還來不及問他以後我們又會是什麽關系,藏在枕頭底下的手機震了震。
是警察打來電話,說柴月出事了。
趕到醫院已經淩晨,我跑得上氣不接下氣,卻在住院大樓邊的停車場上看到躺在那兒的一具屍體。
隔着拉起的警戒線都能看到她摔得面目全非。
警車的紅藍警示燈忽明忽暗地閃耀在我餘光裏,我支撐不住,一下子跪到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