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碩趕緊用雙手握住他,但人家很快抽了回去。
王經理從内兜裏掏出手帕,遞給左廷擦手。
左廷将手帕揉在掌心裏,坐回沙發時順手扔到了茶幾上。
他端起高腳杯轉着裏邊的紅酒,笑道:“兩位坐。”
明碩帶我在沙發一角坐定,爲難地講:“代表您跟老闆通融通融,金麗分店的事能不能放條生路給我們公司?”
左廷抿起嘴角,聲音愈發低沉:“我隻是個打工的,明總你也要體諒我。”
“代表,我是真的真的沒辦法,才動關系聯系到老闆的,您看今天我……我什麽都沒帶,就領着我秘書……”
明碩說着抓起我放在腿上的手。
左廷往沙發背上靠,嘴角更翹:“這位小姐怎麽稱呼?”
全場安靜了。
我往那群駭人的保镖掃一眼,又扭頭看看王經理,他們的視線都集中在我身上。
明碩用死力捏我腕骨,一疼,我趕緊回答:“我叫雲……阮憐雲。”
“阮憐雲。”左廷薄薄的嘴唇翕動。
豆大的雨點不經意間打上玻璃窗。
他往外望,陰暗的天光有點紮眼。
王經理趕緊去拉攏窗簾,守在房門邊的光頭保镖及時開了燈。
屋裏亮堂,左廷臉部的輪廓也變得柔和許多。
他淡笑:“阮小姐跟着明總做了多長時間?”
明碩替我回答:“來了大概有一年,阮小姐工作能力特别強,人又長得漂亮。”
左廷盯着他不言語,剛才有的那點笑意現在全沒了。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他的眼神裏,有殺意。
“明總是個惜才之人,我不好坐視不管。”他從沙發裏前傾出身子,放回高腳杯。
王經理趕緊雙手奉給他外套:“要走了嗎?我去安排車。”
左廷穿好,雙手拉攏一下衣邊:“我回頭跟老闆求求情,明總等消息吧。”
他身後的保镖跟着出門,這場應酬也結束了。
我跌坐進副駕駛座,腿依舊發軟。
明碩也是,一腦袋的汗。
因爲是除夕,回到公司後空蕩蕩的辦公室隻剩我一人在整理亂七八糟的文件。
臨近五點,卓燃終于來電話讓我下樓,他來接我了。
街上的霓虹閃耀,處處都是過年的氣氛,他雙手抄在夾克的口袋裏在我身旁悠閑走着,偶爾擡頭看看路過的店鋪。
認識這麽久,他還是頭一次陪我逛街。
我把包拎在身前,随他漫無目的地晃悠,就這樣安靜地走過一條街,他才漫不經心地問我:“今天怎麽樣?那人有沒有爲難你?”
我搖頭。
他聽後遲疑一下,就把半掏出口袋的手搭在我肩上。
類似于一對情侶,一對夫妻日常相處的情景。
我主動往他身上靠攏,問他:“我是你的誰啊?”
卓燃笑出聲,模仿廣告裏的語調:“你是我的奶茶啊。”
“正經點!”
他皺下眉頭凝神思索了會兒,回道:“朋友好不好?”
我斷然回絕:“不好。”
卓燃立馬接上:“那就炮友。”
我一頓腳就停在原地,他不言不語地看着我,而我憋了半天還是沒能把真心話說出口。
我倆在街口僵持很久,誰都沒有退讓,就這樣挨到肚子喊餓,最後迫不得已隻能握手言和,就近去找餐館。
但除夕夜的餐館生意是爆滿的,我倆空着肚子打道回府,卓燃往冰箱裏鑽,掏出一堆亂七八糟的蔬菜魚蝦,最後親自給我做了幾道自稱是絕活的菜。
他說這是他在清邁生活的時候,一個老鬼教他的,屬于私家菜,餐館裏吃不到。
我往他遞過來的盤子裏瞅,一隻剝了殼的大蝦仁放在澆了汁的土豆泥上,還有切片的西紅柿嵌在魚肉泥做成的肉餅裏。
模樣是奇形怪狀,但味道卻出奇得好。
我狼吞虎咽地問他之前怎麽不露一手,非得等到現在。
卓燃沒有回答這個問題也沒動筷子,雙臂疊在桌子上看着我的吃相笑:“多吃點,不夠我再給你做。”
最後吃得飽飽的,摸着滾圓的肚子癱倒在床上時,我照舊伸手要他抱。
他輕柔地覆身下來主動吻我,細緻纏綿到反而讓乍起的情緒冷靜不少。
今晚我隻想抱着他睡一覺,什麽多餘的都不做。
卓燃撫弄我的頭發,偶爾埋了臉到我脖頸間,我感觸到他顫抖的呼吸,還有紮人的下巴,睡意朦胧時咯咯笑了出來。
“别笑。”他難得嚴肅裏參雜上溫柔,呵着熱氣的嘴挪到我耳廓邊說着:“我有事要離開幾天,你這段時間照顧好自己。”
“去哪裏?”我翻個身故意背對他。
“去解決我個人問題。”
我眯着眼笑:“要撸還是要口?你說。”
卓燃往我腰上擰一把,沉聲低語:“你逼我收拾你的,待會可别求饒。”
第二天早上醒過來時,枕邊已經沒人。
我扶好酸痛的腰闆,另一手揉着肩膀走到客廳裏,空空蕩蕩,卓燃真的走了。
餐桌放着他留下的字條,還有各種鑰匙,我理了理,發覺他幾乎是把全身家當送給我。
我頓時有點不安,打電話給韋森,他也一頭霧水,商量了半天,他說會找人調查并盡快給我一個答案。
挂下時鈴聲又一秒不停地響起來,明碩說似乎金麗分店的事有結果了,要我趕緊過去。
明碩載着我來到江邊的一處花園宅邸,那裏綠意濃濃,布置很古雅。
門口沒有任何牌子,明碩也一路無話,隻在進到主屋前跟我說:“約飯局的是昨天見過的左代表,待會兒你客氣一點,就當幫我個忙,公司是生是死就看今天了。”
他拍拍我挽着他臂膀的手。
我扯嘴角笑笑,點點頭。
落地窗旁的四人桌已經擺好,入座時左廷還沒來。
穿着高叉旗袍的女人托一壺茶,給我們沏上。
是普洱,最上乘的品質。
一個地區代表還真會享受。
等到半壺茶光了,我聽見明碩的呼吸開始急促。
他在座裏不安地朝四周張望,問服務生:“左代表人呢?”
“快了。”
明碩哦一聲,顫抖的手拿起茶杯,轉着眼珠子咕噜咕噜地吞茶。
半杯茶還沒入肚,服務員突然提醒:“代表來了”。
我和明碩回身看過去,門口已經有一群西裝男人面對面站成兩列。
左廷穿着白襯衫,仍舊是中分黑短發,大步走了進來。
他英俊的面容被那副圓眼鏡襯托得更顯精緻與品味。
明碩趕緊起身去迎,要與他握手。
左廷不看他一眼,徑直在我面前入座。
“來晚了,見諒。”他說着擡手晃晃。
端立在附近的旗袍小姐鞠個躬,出門去了,換王經理進來站着。
還在桌子邊的明碩蹩腳地掩飾尴尬:“我出去接個電話,小雲你陪陪人左代表。”
他用這個爛借口極速脫身。
等他人跑沒影,我沖左廷抱歉地笑了笑。
“阮小姐不要緊張,是我事先跟明總支會過,想和你單獨聊聊。”左廷說時要去拿茶壺。
我趕緊先手,給他沏一杯。
他微笑:“謝謝。”
“左先生想說什麽盡管說。”我放回腿上的手越捏越緊。
他輕抿一口棕色的茶水,并不看我:“你說你叫阮憐雲是嗎?”
“是。”
“哪裏人?”左廷的目光如遊刃,一下子刺探到我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