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拖着我,我拖着受傷的男人手忙腳亂地滾進車裏,卓燃踩動油門的一瞬間明晃晃的刀尖就從我背上劃過。
有驚無險地逃到醫院檢查,幸而隻是劃破了一層皮。
護士撩着我衣服拿酒精棉球往傷口上消毒的時候,卓燃站一旁伸着手臂給我捏。
火辣辣的痛跟針刺一樣,我差點把指甲摳到了他的皮夾克裏。
他一動不動的,連吭一聲都不會。
我擡頭噙着淚笑:“你不痛嗎?”
“還行。”他說完我就感到他手臂上的肌肉跳了一跳。
這時候另一個護士匆匆進門來:“應志誠的家屬是你們嗎?”
應志誠就是被我們救下的那個男人,也是韋森發來資料的司機。
我和卓燃趕去看他,這人躺在病床上閉着眼喘氣。
問起被砍的原因,應志誠往我臉上凝視了三秒,忽然大呼一聲:“你就是那個……”
我悻言:“就是被你撞的那個。”
他不敢看我了,連忙捂着綁白紗的手臂側卧着背對我們。
卓燃因爲不能抽煙變得很焦躁,直接擡腳踹到他屁股上:“給我爬起來!”
最後硬生生給他揪到床頭坐好,應志誠那張淤青滿布的臉還是刻意扭轉了不肯看我。
審問了半天,他緘口不言,卓燃讓我拉上周圍的簾子後直接掰折了他中指。
他張口要喊痛,卓燃順手就把準備好的毛巾團塞進了他嘴裏。
應志誠痛得斜倒了身子,忙動着喉腔:“我說我說!”
他招認了是曾茜夕給他錢,讓他抓住時機一腳油門踩下去撞死我。
“可是……我不敢,踩到60碼腿肚子就發軟,你倒地之後我也當場逃了,那騷女人給的錢我沒要,本來今天還要回老家躲一躲,誰知道就遇上這劫!真是報應!”應志誠低下頭往自己臉扇巴掌。
卓燃掏出手機扔到被子上,對我說:“接下去你來決定,我都陪着。”
我有點猶豫,看看應志誠的老實巴交樣,就算報案了,怎麽鬥得過曾家的勢力。
“算了。”我歎口氣,往後撩一把垂在面前的散發就轉身出去了。
放走應志誠,卓燃陪着我到江邊散步,我郁悶得想跟他一樣抽根煙,但是手剛伸過去就被他打掉。
他還是一副看盡人生百态的悠閑神色,對寒冷的江風仰着頭,凝視遠處天空的陰霾似笑非笑。
那支燃着的煙被他抿緊的雙唇撚動,我盯得出神,忍不住問他:“吻我可以嗎?”
他眸子裏閃爍的微光從天空斜到我的眼底,笑道:“現在?”
我點頭。
卓燃也沒說好不好,指間夾開煙,歪下頭将吐着白煙的嘴往我發澀的唇上輕輕貼吻住。
本來很嗆人的煙味,不知道爲什麽,卻如此令我沉淪。
就像這個來曆不明的男人。
我不知道他過去是怎樣一個人,不知道他現在帶着什麽目的,不知道未來他又會去哪裏。
也許他很危險,但我知道自己的剩餘人生永遠都烙上了他的印記。
剩下的日子很快就過去了,在這期間曾茜夕一直沒出現,明碩依舊陰沉苦惱地撥着電話,看來那天他用蓄意謀殺的車禍來要挾曾茜夕失敗了。
也難怪,證人早就被打跑,他要報案也無從報起。
除夕這天,我早早穿好了一套得體的職業裝,卓燃送我去公司的時候認真嚴肅地叮囑我各種注意事項。
我沒興趣聽,下車前問他:“你跟那個大老闆認識?”
他簡單地應一聲:“這人厲害着,你跟他打好關系,他說句話就能幫你把仇報了。”
“那你呢?你幹什麽去?”
卓燃沒有吱聲,照舊以沉默應對我。
将近約定好的時間,對方才有個自稱王經理的人來聯系明碩,談判地點定在江邊商業區的一家小酒館。
午後最是昏昏欲睡,我眨眨眼才看清自己眼前的紅色木門。
這一家藏在拐角裏,很不起眼,甚至要上上下下仔細搜尋幾遍才能發現挂在隐蔽處的招牌。
推門進到裏邊,幽暗的酒館放着careless whisper,薩克斯風版的。
我立在原地等待,過了會兒,内堂出來個西裝打扮的生意人,大概四十歲左右,比我矮。
他客氣地與明碩握手,精明發光的眼神挪到我臉上,卻頓了一頓。
我沖他禮貌地笑:“王經理?”
姓王的嘴角抑制不住上揚,視線挪過去與明碩交集了好一會兒,還特意壓低了聲音商量。
我手心漸漸捏出了汗。
明碩拉我的手搭到他臂膀,在王經理的引導下到了角落裏一扇不起眼的小門前。
王經理叩門三下,恭身小心說着:“代表,明總來了。”
門後沒有人回應,一片死寂。
明碩低頭,捏起領帶尾巴抹腦門上的汗。
王經理舌頭打結:“還有……還有一位小姐也在。”
很久,明碩咽過好幾回唾沫,紋絲不動的門把手終于旋動。
光頭的彪形大漢從門後露出一隻眼睛,右半邊腦袋加臉,都是猙獰的刺青。
我的膝蓋軟了一下,腳下踩了堆棉花。
明碩暗裏使勁,我硬是被扯着走進去。
第一眼就看到五個面目冷峻的保镖分散在房間角落。
而正中的沙發裏,穿西裝條紋馬甲的男人舒服靠着,跷二郎腿,順手把正在看的文件輕輕甩到茶幾上的紅酒杯旁。
他不看我和明碩就開腔:“您就是明總?”
聲音略微沙啞,像是粗棉線繃緊了摩挲在幹淨的白紙上。
明碩哈腰谄笑:“是是是,剛才聽王經理喊您‘代表’,請問您是哪……哪種代表?”
那男人慢慢放下長腿,迎面站了起來。
中分的純黑蓬松短發,戴圓圓的複古玻璃眼鏡,下巴線條利落如北歐男人。
而且很高,大概能與卓燃對視。
他雙手放進西裝褲的口袋,慢悠悠走近我們。
在玻璃鏡片後邊,是一雙目光銳利的眼睛。
我捕捉到他的眸光,有瞬間變得恍惚。
他懶洋洋地說話,懶洋洋地伸手:“我是地區代表左廷,你也可以叫我Chai,老闆派我連夜回國處理明總你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