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疲倦地說了聲謝謝,但是沒有接水杯。
我勸他:“老太太沒事就好,比起錢,人更重要一點。”
明碩聽了卻是不屑地嘁笑一聲,然後撞開我的肩膀離開了會議室。
下班時候卓燃來接我,他并沒有直接開回家,而是帶我來到商場裏一家很普通的泰式餐廳。
他跟服務員定了三人,我前後左右張望就隻看到我們倆。
入座後不久,卓燃手機響了,他慢吞吞地接起電話,微微笑着:“到哪兒了?行,我們在三樓的餐廳裏。”
我借着他頭頂的一盞小燈看清他表情,是難得的滿臉愉悅,因此調侃:“誰呀?讓你這麽開心?難道是老情人?”
卓燃的視線沒從屏幕上挪開過,卻是翹翹本就彎起的嘴角說:“比老情人還老。”
“女的?”我壓低聲音問。
他悠然地托起腮幫子,終于擡起視線瞅我一眼:“你吃醋了?”
我立馬回正向他傾斜的肩頭,假裝嫌棄道:“誰要吃你醋,你又不是我什麽人。”
他沒有回答,餘光似乎發現誰來了,擡手朝過道那頭的一個人招了招:“Nai。”
來人高大的身影漸近,我仰起脖子發現是韋森,他今天沒戴眼鏡,穿着也更加休閑,活脫脫一個優質陽光青年的形象。
韋森看到我倆并肩坐在一起,打個響指指向卓燃:“我就說那天看見的女人長得這麽眼熟,原來真是嫂子。”
嫂子……
我臉紅,趕緊解釋:“不是,不是,你誤會了……”
但是卓燃搭了手臂到我肩上:“知道還不叫聲好?”
韋森入座後當即雙手合十,問候了聲:“薩瓦迪卡。”
我有些懵,扭頭向卓燃求救,他抽回手,悠然自得地動起銀調羹,與韋森說:“上次你幫我聯系雷總的事我還沒感謝你。”
韋森咬住下唇并朝他眨個媚眼:“我倆誰跟誰啊,睡都睡過了。”
我差點咬到舌頭,望向卓燃時更加懵,他卻很淡定地笑着:“你這死樣一點沒改,去美國這麽多年反倒更騷氣了。”
兩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調侃,我這才聽出來點頭緒。
韋森是卓燃從十多歲起就穿一條褲子共患難的好兄弟,兩人都在泰國長大并一起讨生活。
艱難的日子裏還擠過同一張床,隻是後來因爲不知道什麽事,他們就分道揚镳了。
再次見面就是去年卓燃找人聯系設圈套場地那會兒,經人介紹時互相認出了對方。
韋森朝我問:“我還不知道嫂子什麽時候也回國了,左大哥那邊呢?他怎麽樣了?”
“左大哥……”我看看他,又看看卓燃。
卓燃沒有說話,漸冷的視線沉到面前的冬陰功湯裏,連帶我和韋森都不敢再出聲,餐桌一時間陷入了沉默。
服務員适時又來上菜,爲了緩解尴尬,我重新要來菜單,用胳膊肘肘卓燃問他:“我以前沒吃過泰國菜,你幫我再點幾個好吃的。”
他瞥了菜單一眼,鼻腔裏呼出長氣後接了過去認真選擇起來。
韋森撓撓後腦勺,偷偷朝我比劃個手勢,我愣是沒看懂,就皺眉搖了搖頭。
他恍然大悟地張大了嘴,一副懊悔的誇張表情。
後來在我調節下,氣氛總算好些,卓燃也會笑了,韋森也不尴尬了。
吃完飯韋森提議可以順便到頂樓的KTV唱個歌,卓燃這頓飯吃得并不爽快,我挽着他走得有氣無力,不等他回絕就應了:“我想去!”
卓燃無奈地看我一眼,隻好把到嘴邊的“不去”兩字咽了回去。
韋森請客開了個大包廂,服務生還扛來一箱雪花啤,一個大果盤,各種小吃堆滿桌子。
我看着心疼錢,但是韋森拍拍口袋:“我在美國做個項目夠買好幾家這樣的店了,更何況這點小錢。”
他說着就拉上卓燃去點歌,但我看他沒什麽興趣的模樣,就代爲點了一通。
接下去都是我和韋森的狼吼表演,我五音不全,韋森根本不在調上,就這樣我倆還自娛自樂,互動配合了兩個小時。
終于唱到嗓子啞,回身去茶幾上取水杯時,我瞥見抱着手縮在沙發裏蒙頭睡覺的卓燃,這才發覺自己把他忘了。
我趕緊朝還在鬼哭狼嚎的韋森噓聲,他回頭瞧見卓燃的萎蔫樣,毫不客氣地往他腿上踹了一腳。
卓燃猛地驚醒,睡眼惺忪、表情呆滞地呼喘口氣。
韋森把話筒扔到他身上,笑道:“歌神來一首啊,當年怎麽把妹的忘了?”
“怎麽把妹的?”我好奇問他。
卓燃撿起話筒湊到嘴邊噴了幾下氣,也剛好切歌到《愛情》,他便自顧自唱起來。
一張嘴就是好聽的嗓音在顫動。
我先前領教過,讓我渾身骨頭都酥成一把灰的動聽。
“若不是因爲愛着你,怎麽會夜深還沒睡意。”
他旁若無人地沉浸到歌裏的情緒,我不敢離他太近,就怕一不小心把自己代入他藏在心裏的感情。
我明白的,卓燃的感情與我無關,它隻與真正的阮憐雲有關。
下半段旋律響起的時候,我還是沒忍住,和他搶着唱歌:“愛是我唯一的秘密,讓人心碎卻又着迷。”
大概是我唱的太難聽,他放下話筒凝視我幾秒,然後抄上掉在沙發裏的打火機和香煙,往軟殼裏咬着煙屁股就往外走了。
我有點失落,手舉不動話筒就垂了下去。
韋森在一旁看得嘻嘻笑了起來,湊近小聲說:“你不是嫂子。”
我轉過眼珠子瞅他,點點頭。
他拉我坐到沙發上,開了兩瓶啤酒遞給我其一之後,和我手裏的撞了撞瓶頸,說道:“那你是啊?”
“我也說不清楚,算是他撿來的。”
喝着啤酒聊了很多,韋森卻是一句話都不透露卓燃的事,我想要從他嘴裏撬點什麽也成枉然。
我不善喝酒,兩瓶雪花啤下肚,臉已經滾燙,還跑去廁所吐了一回。
剛好遇上站在廁所門口抽煙的卓燃。
他見我這樣眼睛都瞪大,往垃圾桶上的白沙裏撚了煙頭,就跑過來扶抱住我。
我又靠他很近,近到繞在他身上的煙味像個魔爪,一點一點揪着我的嘴往他唇上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