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航職場失意，情場得意，迎來第二春。相比之下，關享的運氣就差了一些。自從李格非和她說再見，每天都是黴星照她去戰鬥——業績一路下滑，名下存款流失、貸款流失、金融資産流失，綜合來說就是隻要能流失的就沒有保持的，更不要說上升的。搞得羅行長每天早晨看着考核系統内數字，都想仰天長歎：蘇航待崗清收，關享半死不活，手下主要兩員大将的這個德行莫非真是天要亡我？！

周一晨會，羅行長再次召見關經理——準備單獨給手下這位‘猛将’加加勁！辦公室内，伴随着隔壁洗手間傳來的陣陣異味，羅行長臉色鐵青，手指電腦屏幕，聲色俱厲的問着關經理：“你知不知道你的存款又掉了五百萬！”

關享面露詫異地盯着液晶屏上的數字看了一會，随即面做若有所思狀，兩個大眼睛更是盯着屏幕目不轉睛。開始的時候，羅行長還是有些高興的，關經理這個狀态這是還知道反省啊，知道反省就還有救，表現還真挺不錯。可十分鍾過去了，關經理還是在那兒若有所思目不轉睛，羅行長終于反映過來，感情這位關經理的不着調一如既往啊！羅行長不得不憤怒的拍了下桌子，以拍回魂遊天外的關某人。關某人被吓了一跳，條件反射的擡頭看了眼羅行長，露出一副你幹什麽呢真是莫名其妙的表情，看到羅行長的臉愈發的趨向鍋底顔色才恍然大悟，道：“客戶取錢買房子了！”

“那金融資産呢？”羅行長冷笑一聲，客戶取錢買房子？！這關二真是連借口都懶的再想，回回用這個做借口，真拿我這個豆包不當幹糧是不？！羅行長簡直是要從牙縫裏一個字一個字的往外擠：“三個客戶，走了一千多萬，也都是取錢買房子了？”

關享的那張漂亮的臉蛋立刻皺了起來，同時露出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當然如果關經理不是把身子放松的往椅背上一靠，屁股又扭來扭去的找了個舒服的姿勢，她臉上的表情還挺有說服力的。此時，她這個樣子隻讓羅行長腦袋冒青煙。

關享頭搖得像撥浪鼓：“其他銀行理财收益比我們高，客戶把錢轉走了買人家的理财了。”

“能高多少錢？！”羅行長憤怒的嚷了句，随即在心裏默念冷靜冷靜以德服人三遍之後，才用他那溫柔的聲音說：“你可以用你的誠意啊？！你就不能用你的誠意你的服務打動你的客戶，讓他們留下來？”

“我算過了，真多好幾千塊呢。”關享委屈的白了羅行長一眼，玩着手指低聲嘟囔道：“再說了，我賣身不賣藝，提供不了服務。”

關享的态度令羅行長強壓下去的火‘騰’的又起來了，羅行長不得不端起太太購買的愛心茶杯，通過大口喝水這個動作來壓抑他想拍桌子的沖動。

“行，你有理！那貸款流失又是怎麽會事？”

“其他銀行貸款利率比我們低……”

“啪！”

關享吓了一跳，可還是忍不住拍了桌子的羅行長跳的比她還高呢！

“關享！我找你來，不是想聽你狡辯的！”

關享露出無辜眼神，弱弱地望着羅行長，低聲道：“可這是客觀事實，又不是我編的，您拍桌子也是事實，手疼不……”

整個早晨，支行網點後堂，羅行長的咆哮聲餘音繞梁。談話的最終結果就是，支行爲了幫助關享完成的本季度考核指标，也爲了關經理的那個客戶都去買房子去了的理由暫時性安排關享去一個剛剛開盤的高端樓盤駐點，辦理住房按揭貸款。

“不是都買房子去了麽？！那你就去給我做個人住房按揭貸款去!”羅行長如是說。

關享表情凝重，關享神色哀怨。她回到辦公室後第一件事，就是向兩位戰友哭訴：“老羅瘋了，竟然讓我去樓盤坐台！我一做企業貸款的客戶經理，跑去做個人住房按揭貸款？！”

蘇航眼睛盯着電腦，随手扔了一份文件過去，接着敲着鍵盤，寫着第一百零一遍不良貸款催收記錄，同時言簡意赅的送了關享一個字：“該！”

……

關享剛要跳起來，言曉曉把剛剛從食堂領回來的牛奶塞到關享懷裏。“我用微波爐打了一下，還熱着呢，你趕緊喝。”言曉曉笑着說。

言曉曉讓關經理覺得自己還在人間，隻想抱着言曉曉天荒地老。言曉曉趁着關享閉嘴喝牛奶的功夫，繼續勸關享服從領導安排：“今年全行考核重點是個人消費貸款，尤其是個人消費貸款中的個人住房按揭貸款，老羅是爲你好。”言曉曉拿起蘇航扔過來的文件翻了翻，遞給關享：“分行都發文件了——蘇航給你的，今年重點考核消費貸款，之前發的文件你都沒有仔細看吧？！”

“不是沒有仔細看，是根本就沒看！開會的時候她發呆，知不知道這件事還不一定呢？！還仔細看？！”蘇航頭不擡眼不睜的說，同時，又撇過來幾張紙。關享對她瞪眼睛，言曉曉接過來看了看，遞給關享。“是羅行長讓你去的那個樓盤的情況，蘇航剛查過給你打出來了。價格好貴的，做一筆能抵别的樓盤兩筆。羅行長還是不錯的。”

“老羅就是心軟。要是我……哼！”蘇航涼涼道。

“你也體貼啊！都把情況給我整理好了！”關享笑的眯了眼，像隻得意的小狐狸。

綜合各方面因素，盡管内心無比抗拒，關享卻不得不踏上了前往售樓處的道路。途中，關享自我心理建設的同時，勉強對羅行長的人脈進行了有限的誇獎：如此高端大氣上檔次的樓盤，整個分行三十多家網點，竟然隻準入了他們一家支行，這獨食吃的美！

隻是這點誇獎，在關享進入富麗堂皇的售樓處後，立刻化爲飛灰。隻見目力可及範圍内，共有十六家銀行駐點，關享他們行所在的位置，被安排在最偏僻的角落。關享瞬間明白這份獨食羅行長是如何争取得來，不是人家吃不到，而是人家根本不想吃。更凄涼的是，别的銀行至少有四到五位售樓員對接，而關享這邊，隻有兩個！倒是一男一女的搭配。隻是……女的那個，明明從長相到打扮和關享都是同一類型，但是看到關享後，竟然露出一副看到狐狸精的表情，扔下一張名片，連自我介紹都沒有，翻着小白眼就走了。男的那個，态度倒是好了很多，斯斯文文地和關享聊了會天，而且還表情認真的鄭重承諾，今後他的客戶會全部推薦到關享這裏做貸款。

對于這位姓汪名晟的售樓先生，在初見的時候關享給的定義是，上帝創造他出來就是爲了體現普通這個詞。稍稍有點臉盲症狀的關享，花了近三天時間，才記住那張毫無特色的臉。此外，汪晟雖然身高一米七五，身體卻很是瘦削。每當穿上高根鞋，身高直逼一米八的關享和他站在一起的時候，關享總有一種自己在大鵬展翅的錯覺。

不過抛開體型差距帶來的不适感，經過幾天相處，關享發自内心地覺得汪晟是個好人，汪晟的态度是男人中少見的好，那種接人待物會讓人覺得如沐春風的感覺讓這個男人加分不少，也讓關享對他的業績有了期待，可是，時間一長，關享受不了了。

好人注定做不了好銷售。

關享目前駐點的這個樓盤，是個全市聞名的雙學區的樓盤，價格之高，令人咋舌。因爲學區的優勢，常有普通人家爲了孩子也來看房，隻不過通常在看完每平方米價格後，離開的速度遠遠超過來時的速度。其他客戶經理對接的售樓員，嚴格執行客戶準入标準，對于明顯買不起的客戶，絕對不會在其身上浪費一分鍾時間，直接橫眉冷對，用高冷的态度提醒窮鬼們自動滾蛋。

汪晟卻不。

這個男人好像從來不關心能賣出去多少套房子，能拿到多少提成。他的時間，他的态度如同外面的大風周圍的空氣那樣自然的始終的存在，哪怕來的客戶是明顯的工薪階層，舉全家之中連個衛生間都買不起，他也認認真真地給人介紹樓盤信息，态度始終如一的和藹。

一個星期，關享還能忍。兩個星期過去了，關享實在憋不住。晚飯時分，關享爆發了。關享在飯桌上對着幾個好友抱怨汪晟的所作所爲：“我都不知道他在想什麽？！一眼看上去就知道絕對買不起的，還把人帶到我這來，讓我幫着算能貸多少錢。有病吧這是？！”

秦嶺夾了一粒西蘭花給關享，勸：“你就當日行一善，反正你在那閑着也是閑着。吃菜！吃菜，加點維生素！”

蘇航：“她還用吃麽？！臉都西蘭花色了!”

“我不吃西蘭花！”關享惡聲惡氣，一筷子把西蘭花扔回盤中，然後把整盤西蘭花都推到秦嶺面前。言曉曉忙挪過盤子：“秦嶺也不大愛吃。這是我和蘇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