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曾經曰過:拍拖的情節都是相似的,分手的情節卻永遠各有各的奇葩——比如說言曉曉如何被人踐踏,再比如說蘇航如何踐踏别人。
就在兩次踩踏事件發生後不久,準備地說,是在蘇航離家出走後的第一個星期天。言曉曉家,午餐時間,前來蹭飯的關享,一邊和一大塊排骨做鬥争,一邊向蘇航以及言曉曉宣布了一個重磅消息:她,甩了紀霆。
對此,蘇航的第一反映是:“朋友,找着更有錢的主了?”
言曉曉則呆呆地看着吃得滿嘴流油的關享:“談戀愛又不是談錢,我覺得你這樣不對……”
言曉曉上一次說同樣的話,是在關享剛決定和紀霆拍拖的時候。那天三姐妹參加完行裏的應酬,意猶未盡,又在酒吧街外露天座喝啤酒。涼風有信秋月無邊,路上還有幾個學生年紀的青年在閑逛,衣着光鮮、卿卿我我,勾起了關二爺痛訴革命家史的興緻。還有言曉曉毫無技術含量的提問,引起了話頭:“關享,你相親見了那麽多男生,怎麽就選定紀霆了?”
“那群富二代裏,屬他最有錢呗。”關享一秒鍾都沒有多想。
“談戀愛又不是談錢,我覺得你這樣不對……”言曉曉說。
“切,”關享滿是不屑,“你看到那群小孩沒?那一男一女爲什麽在中間,其他人都圍着他們?”
“成績好?”言曉曉無腦回答。
“成績好個屁。你們兩個讀書時候成績都不錯吧,你爸媽是老師,蘇航爸媽是公務員,現在都幾點了,你們上學的時候,這麽晚爹媽還讓街上逛嗎?”
“這倒是……我上大學前,無論如何八點前都必須回家。”言曉曉點頭,“那爲什麽他們兩個走中間呢?”
“其他不說,那個男生的雙肩包,紀梵希的,一萬多,那個女生的帆布鞋,古馳的,三千多,還都是今年新款的。這是錢的吸引力啊。”關二爺對奢侈品有超人的肉眼掃碼識價功能。
穿着超市帆布鞋的言曉曉已經被剝奪了發言權。
“不過我告訴你們,我讀書的時候,可是經常晚八點到淩晨在這條街上出沒。”關享笑得有點吊詭。
“你那時候就在這裏釣凱子了?”蘇航皺了皺眉。
“除非這個叫凱子。”關享晃了晃手裏的啤酒瓶,“那時候夏天家裏舍不得開空調,實在太熱,這條路上涼快,又有路燈,我就到這邊來看書。順便撿些啤酒瓶換零花錢。”
“酒瓶不都是酒吧服務員收的麽,沒人管你?”蘇航問。
“撿了兩次有人管了,我就跑去跟酒吧老闆商量,最後談下來酒瓶子由我幫酒吧收,酒吧計件給我錢。”關享說話的表情透着點得意。
“你這麽好看的小女孩,晚上一個人在酒吧進進出出的,你爸媽放心嗎?”言曉曉不解地問。
“第一,我爸媽隻知道我找有路燈的涼快地兒看書,節約在他們眼裏是人世界第一美德,我這是窮養出的優秀品質,他們高興還來不及呢。第二,你看看我中學時候的樣子,完全人畜無害。”關享說着從手機裏翻出一張翻拍的高中畢業照來,讓言曉曉找找看自己。
言曉曉一會兒低頭看手機,一會兒擡頭看關享,看得手機屏都自動鎖了三四次,愣是沒看出照片中哪個是關享。無奈搖搖頭,把手機遞給了蘇航。
蘇航手指臨空在手機屏上慢慢掃過,然後點住屏幕,兩指放大,翻過手機給關享看:“後排右三。”
關享點點頭:“還是你眼力好。”
“怎麽看出來的?”言曉曉問。
“個兒高,站後排。錐子下巴,原裝的。”蘇航說着伸手勾了一下關享的下巴,關享含着笑瞪了她一眼。
言曉曉又拿過手機細細地看,照片上那個女孩高高瘦瘦,穿着一件完全不合身的藍色舊工裝,戴着遮掉半張臉的黑框眼鏡,頭發隻比邊上的男生長一點點,真是除了尖下巴,看不出其他和眼前這個關享相似的地方。
“那件衣服,是我爸的舊工作服,中學的時候除了校服就是穿它,晚上在酒吧收酒瓶子也是穿它,一直到我高中畢業,那個暑假我每天打三份工,賺錢買了一條兩千塊的連衣裙,那也是我十歲以後第一次穿裙子。”關享說得眼裏有點光閃閃的,“我把這張照片翻拍在手機裏,就是提醒自己,爹親媽親沒有粉紅的毛爺爺親,打怕罵怕不如兜裏沒錢窮怕。”
關享一口喝光了瓶中剩下的啤酒,接着說:“我爸媽不比你們爸媽,他們就是普通國企工人,文化水平也就看看夾着超市打折券的都市晚報和手撕鬼子的電視連續劇。從小到大,他們的教育理念就兩條:一、打,棍棒底下出孝子,不聽話,就打到聽話。二、省,糧收萬擔,也要粗茶淡飯。爲了省一天一塊錢的公交車錢,我每天騎四十五分鍾二八大杠上學。同學們有空聊韓國明星、日本偶像,男生女生搞些小暧昧,我這個土鼈想的隻有什麽時候能有件新衣服,能吃零食吃個飽。”
“那也就是中學時候吧,聽說你大學裏就是班花了,好多男生追你的啊。”言曉曉說。
“那還不是靠錢。”關享伸出三個手指頭,“大學時候我爸媽一個月給我300塊生活費,隻夠打到飯卡吃飯的。爲了不再當土鼈,我手上兼職沒少過三個,家教、促銷、禮儀……什麽都幹過。老娘賺了錢,換了新衣服、化了妝、做了頭發,那些個男生一個個湊過來了。對不起,起開,老娘沒空。”
關享正說到慷慨激昂處,蘇航拿指頭戳戳她,關享回神一看,言曉曉不勝酒力,已經趴在了桌上。關享拿了自己的外套,給言曉曉披上,邊上蘇航小聲地說:“無知少女趴了,正好聊點少兒不宜的——以你在大學時候的顔值,在每月300的極端環境下,找個有錢男朋友或者直接當三兒不是更簡單,爲什麽要堅持依靠自己?”
關享一撩頭發,說:“因爲我是個正直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