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馬二牛當時在地窖看着啥了?這還得說到了第二天早上,包十三急匆匆帶着白薩滿等人來到地窖,一行人到了地下,看到眼前情景,也都吓壞了。原來,立在馬二牛對面的是一塊樹立起來的長條冰塊,這倒沒啥奇怪的,奇怪的是冰塊裏凍着個人,仔細一看,是個十七八歲的姑娘。那姑娘肌膚白皙,長相俊美,雖然早已經死了,樣貌卻栩栩如生,正瞪着兩隻眼睛盯着人看。這種情景,别說膽小的馬二牛了,換了誰當時遇見,都得吓個半死。
而看到果子樓冰人的白薩滿也不免有點震驚。咋回事兒呢?原來,白薩滿當時被包十三請來,在地窖井口外看出了裏面的陰氣後,就建議包十三用千斤石磨封住井口,壓住鬼魂。不料,當晚睡覺時,一直覺着有個女子在自己耳邊哀哭,像是有委屈,也像是在哀求什麽。作爲薩滿,他知道事有蹊跷,就暫緩了一下,沒有立刻封了井口。等這會兒他來到地窖,見到冰中的姑娘,才恍然大悟,看來就是這個姑娘在給他托夢,不讓他封了地窖。可這到底是咋回事兒?難道這姑娘有啥冤屈?不管咋的,一個姑娘也不可能無緣無故被凍在冰塊裏。
清醒過來的馬二牛,見人多了,也就不那麽害怕了。包十三指着冰裏的腳印,對馬二牛說:“你不會看腳印嗎?你說說,這到底他媽的是咋個回事兒?”馬二牛本不想再蹚這趟渾水了,耐不住不敢得罪包十三,隻好重新查看了一番腳印的來龍去脈,推斷了當時男子強暴那姑娘未遂,随後将她推進池子凍住的經過。包十三被弄得一頭霧水,指着馬二牛說:“神了,這你都看得出來?”馬二牛被冰人這麽一吓,腦袋還有點暈,就說:“反正按腳印看是這麽檔子事兒,旁的我也說不出來啥。”人們雖然将信将疑,但都聽說過馬二牛看腳印的神奇,而且見他剛才比劃着說的有鼻子有眼,就像他當年親眼見了一樣,不由得都信了。白薩滿精通鬼神奇術,但也不能将當年的經過說出來,因此不禁對馬二牛這個小羊倌兒刮目相看。
事情一出,滿溝鄉公所派來了警察,包家的地窖出了事兒,當然得包家出面了事。當時世道正亂,正經的人命案子都管不過來,誰還能把幾十年前的凍屍當回事兒,不過借着由子訛包家幾個錢就算完了。倒是警察所的警察對馬二牛的本事挺感興趣,叫來馬二牛打量了一番,又問了幾句關于碼蹤的事兒,就撤夥走人了。可果子樓發現冰人的事兒卻立刻傳遍了四裏八鄉。東北的老百姓最愛看熱鬧,一來這果子樓本來就流傳着藏寶的傳說,二來這地窖的凍屍和一般的死屍不一樣,确實可以稱得上當時的奇聞了。可事情還沒完,就在包家嫌晦氣,轟散了看熱鬧的老百姓,要封了井口,埋了女屍,這個當口上卻有人來認屍了。
這人是肇源縣江邊鳇魚屯的一個七十多歲的老頭,姓郭,這老頭沖進地窖,見了冰中女子後,竟然抱着冰塊哭背過了氣。經過詢問才知道,原來冰裏的姑娘竟是他失蹤了四十年的親生女兒。對于此事,人們紛紛稱奇。老頭醒來後,詢問女兒是誰找到的,大家夥就把馬二牛推了出來。并把馬二牛根據凍腳印推斷出姑娘的死因講了一遍。老頭一個頭磕在地上,抓着馬二牛的手哭了:“我就說嘛,就是那挨千刀的總管,一定是他禍害我閨女不成,把她按在水池裏凍成冰了……”原來,姓郭的老頭當年是果子樓的捕魚牲丁,也叫魚差,和其他的魚差一道在松花江裏采捕鳇魚,可由于連年采捕,江裏的鳇魚幾乎絕迹了。郭老頭完不成任務,又下水被蛤蜊劃了腿受了傷,按照老例兒,交不上鳇魚,等于完不成皇差,就得下大獄。女兒懂事,就去果子樓向總管求情,希望總管能放老爹一馬。可女兒一去不複返,再也沒有了音信……郭老頭當時沒想到是被總管所害,就向當年的大清江濱衙門報了案,可當時衙門将案子挂了号,也就不了了之了了。所謂衙門口朝南開,沒錢沒勢莫進來。一個貧窮魚差的女兒,衙門是沒興趣管的。可萬萬沒想到,這件清末挂号的沉案,四十年後卻見了天日。可謂天網恢恢疏而不漏,雖說已找不到當年那個罪惡的總管,現如今民國的衙門也不會管前朝的案子,但畢竟也算沉冤見了天日了。
這事傳開以後,有混江湖的吃驚地說,這不是當年的“江濱七案”嗎?江濱七案又稱烏拉七案,可啥時候又出了個江濱七案?這可不是一般人所能知道的。傳說自打清亡到民國,松花江對岸的江濱衙門挂号了七個案子,每個案子背後都牽扯着寶物甚至寶藏,幾十年來引起了不少知情人的苦苦尋找。可如果這個果子樓真是七案之一,那裏邊一定藏有寶物,可這寶物到底去哪兒了呢?
這幾個案子不說則已,說起來都帶着驚天的奇聞秘事,先不急,咱們一點一點講。先說老魚差對馬二牛那是千恩萬謝,反複說料理了女兒的後事以後,一定會好好感謝他。馬二牛呢,抓着老魚差使勁搖晃的手,咧着嘴,不知該說啥好。他萬萬沒想到,包十三雇他碼蹤抓賊,結果變成了這樣的結局。是好事,還是壞事呢?他說不上,反正心裏有點空落落的。事後,他詢問了清醒的那個小夥子,得知他攥着的黃紙符是來冰窖給小毛頭叫魂兒的,因爲撞見了冰人才吓暈了。小毛頭也是因爲冰人被吓壞的。慶幸的是,當此事說破,小毛頭的病也好了。
隻是還有個疑問,那就是小毛頭兄弟倆爲啥都跑的那麽快呢?說起這個,還要提到貢差的悲慘往事。原來,小毛頭住的鹿兒溝就是鹿丁的屯落,屯中的長輩都是當年果子樓采集鹿茸的貢差。而爲了得到一副完好的鹿茸,鹿丁們都得練習與鹿賽跑。鹿的速度那是沒的說,奔跑起來在山林之間簡直就像飛一樣。可皇家要鹿茸,你就得練得超過它,才能得到。有人說,射箭不就完了嘛。當然得用箭,可光用箭還不行,這東北山裏的野鹿常年遭到牲丁的圍捕,已經通了靈性,知道牲丁要的是它們的鹿茸,因此上在被箭射中的一刻,它們會拼盡最後的力氣拿腦袋撞向大樹,将鹿茸撞個稀巴爛,算是一種玉石俱焚性的報複。那要如何才能得到一副完好的鹿茸?那就是你得練得比鹿還快,在鹿撞向大樹的瞬間,奔到鹿的前面,擋住撞向大樹的鹿茸,有的速度快,能用手抵住鹿角,速度慢的,就被鹿角戳穿了肚子,腸穿肚爛。因此,鹿兒溝的人們祖祖輩輩都練得和飛人一樣,否則沒了鹿茸,交不上差,果子樓總管也得把貢差打死。
“原來不是鬼附體,是爲了鹿茸練出的本事。”馬二牛有點小感慨。他原來也依稀聽說過,滿溝到肇源縣的沿江一帶早年間是專門給皇帝進貢的地方,山叫貢山,水叫貢河,平頭老百姓根本不敢靠近。也聽說過這些貢差爲完成差事沒少吃苦受罪,可像鹿兒溝的事兒還是頭一回聽說,不禁爲他們的遭遇感到辛酸,幸虧他沒趕上那個年月,否則怕也好不到哪去。而他自己呢,雖然破了陳年冤案,可包十三卻大爲喪氣,本想着果子樓裏能有啥珍寶,到頭來讓馬二牛破出個案子來,喪氣之餘讓人把馬二牛打發了。而更可氣的是,馬二牛先前用一塊大洋做抵押租的騾子,因爲得了哮喘病,送回去的時候人家非得讓他給治病,結果好說歹說,他那塊大洋不要了才脫出身來。一路往家走,馬二牛一路感歎,自己到底是啥命呢?隻是他自己沒想到,他馬上就要遇到另一件奇事,要出大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