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到站了。”馬探長冷冷地說道。
我勾起脖子,繞過馬探長,望向車窗外。在我目光所能觸及的車子左前方九點鍾位置,它就這樣,悄無聲息地陡然出現在了我的面前。
“這……就是……?”我顫抖着聲音問道。
馬探長表情嚴肅地回應說,“我想,應該沒有錯,這就是人們口中絕對不存在的‘流浪公園’!”
高大的鐵門,如栅欄般将園内的一切與外界隔絕開來。從我這裏,依稀隻能看到園内袅袅的霧氣,仿佛空蕩蕩的。公園門口排了好長的隊伍,那些人從遠處看都狼狽不堪的樣子,如同遭受了嚴重的打擊,行屍走肉般地挪移着。
馬探長說,“如果那段錄音是真實的,那麽,他們都一定遭受過‘現實’的打擊,在極度失意、落寞之下才來到了這裏。”
我和馬探長下了車,發現馬路邊一旁豎立着一塊矮矮的木牌,糟粕的木頭上清晰地寫着“Wee-Come-To-StrayPark”,翻譯過來,就是“歡迎來到流浪公園”。
這真是令人毛骨悚然的字句,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
“沒想到,流浪公園竟是真實存在的。”我喃喃自語道。
這時,馬探長沖我擺了擺手,示意我跟過去。我們二人橫穿公園門口前的廣場,偷偷摸摸地排在了隊伍最後,準備入園。
站在我面前的是一位白發蒼蒼的老人,他呆滞着,除了下半身還在挪移之外,上半身始終保持着一個姿勢。
馬探長對我說,“我先進去,一探虛實,你就站在門口接應。如果天亮我還沒有出來,你就趕緊逃吧!開車順着黃泉路原路返回,将此事原原本本地傳達給我的上司,透過他告知天下。”
“此事不妥,還是讓我進去吧。如此蹊跷古怪之事,估計沒有幾人會相信我所說的,就怕你的上司隻會把我當成精神病對待。到時,别說将此事公布于衆了,我被強制送進精神病院都是有可能的。”
就在我和馬探長推推搡搡、猶豫不決的時候,站在我前面的那位白發蒼蒼的老人不知什麽時候竟扭了過來。
他滿面刻印着如刀子般的皺紋,老淚縱橫地哀怨道,“噓,不要在這片聖潔之地說出這些喪心病狂的胡話來。”
此言一出,我和馬探長都聽得發了呆,閉口不言,唯恐這位癡迷的老先生再情緒激動起來。然而在我看來,他就像是被誰洗過腦子似的,一心一意地忠實于流浪公園本身。
我和馬探長站在這條無聲的隊伍末尾,排了近一小時之久,終于輪到我們入園了。
“一起進?”
“一起進!”
鞋子剛邁入公園大門的霎那,大腦瞬間劃過一道閃電,擊醒了破碎時久的記憶。
我吃驚地躊躇了兩三秒,時間仿佛凝固在了這一刻。
我不确定地對馬探長小聲說道,“我仿佛來過這裏。”
馬探長嚴肅地盯着我,短暫地猶豫後,低聲問道,“此話當真?”
經馬探長這麽一問,我倒更加不确定了,尴尬地搖了搖頭說,“應該是我搞錯了。”
馬探長目不轉睛地看着我,狐疑的眼神似乎在思考着什麽問題,而且是關于我的問題。
初入流浪公園,園内的能見度很低,遠處的路燈仿佛蒙上了一層霧,昏昏沉沉的,空氣中彌漫着一股硝煙的味道。
我和馬探長二人漫步在這陌生的流浪公園内,雖說是爲了前來調查案件,卻已經被這裏神秘的未知所吸引,淡忘了彼此的初衷。
這裏崎岖的小路很多,且路的兩旁每間隔三米都設置有一把西洋式座椅。遠遠望去,我看到座椅上有寥寥的人頭浮現。
我和馬探長決定沿着三點鍾方向的這條小路往前走,路的中央鋪置着一排淅淅瀝瀝的鵝卵石,兩旁則是水泥路,座椅有規律地在路邊擺放着。最靠近外沿的地方,設置有護欄,護欄外的世界竟是一片汪洋。
忽而一陣涼爽的海風吹過,我們如同置身在了異世界。
我看到有個老婦人正埋頭在座椅上哭泣,哭聲肝腸寸斷、撕心裂肺;五米外,我又看到了一個流浪漢正悠哉悠哉地躺在座椅上,臉上浮現出的那股幸福感如同毒瘾發作時吸過毒後的喜悅;在目光所能及的最遠方,恍恍惚惚有一個男子正用打火機點着香煙。
我示意了一下馬探長,問他,“要不要上前問一問?”
馬探長搖了搖頭,狐疑地盯着他們,輕描淡寫地說了句,“不,他們看起來很不正常!”
我被馬探長這句話給吓得心裏猛然一驚,“不、不正常?”接着,我又仔細地端詳了一遍他們每一個人,觀察了近三分鍾,也沒發現有什麽異樣。
隻聽馬探長突然對我說,“這個流浪公園有問題!此地不宜久留,快撤!”
當我還不知發生了什麽事情時,馬探長就已經跑到了我前面。而後,我也條件反射地跟了上去。
我一邊跑,一邊氣喘籲籲地問道,“馬探長,究竟怎麽了?發生什麽事了?”
“你剛才沒有看到嗎?”
“看到什麽了?都挺正常的,除了氛圍不對勁兒之外。”
“人體的舒适側身爲45°傾斜角,到了90°就會略感不适,而那名婦女竟然側出了180°!”
“什麽?!”我大驚失色,經馬探長這麽一提醒,我倒回想起來了。那名哭泣的婦女,當時确實側出了180°的身體。
馬探長繼續說,“再者是那名流浪漢,他已經被人洗腦了!所以,臉上才會擁有那種表情;至于你看到的那名點煙的男子……”
“他怎麽了?”我渾身感到一陣冰涼。
馬探長擡高了聲音說道,“你可看清楚了!他點的根本就不是煙,而是他的手指頭!”
“啊!天哪!”我完全被馬探長的分析給震驚了。
“此人若不是患上了某種精神上的疾病,就是被這個流浪公園給整成了那樣!我想,那段錄音恐怕将會是不可磨滅的證據!”
話音剛落,我和馬探長一同愣在了原地,再也尋不到逃離的方向。
來時的大門已經不見了,前方是一片空蕩蕩的廣場,廣場上有個小男孩蹲坐在中央,把玩着手中的小木屋。
微弱的燈光撒在他嬌小的身體上,劃出了一道孤獨的背影。
我和馬探長憂心忡忡地悄悄逼近了他,在距他尚有兩米的距離時,小木屋上的一個玩具瓦片掉落了下來,發出了兩下清脆的“叮铛”聲。
那雙把玩木屋的小手忽然停了下來,思緒仿佛受到了中斷。小男孩緩緩地扭過了頭,毫無生氣地看着我和馬探長。
那一刻,我盯着眼前這個似曾相識的小男孩,如同看到了馬探長的童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