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夢璐迅速将自己的姓名寫在了日記上,餘光驟然消退,黑暗接踵而至。
此時此刻,姚夢璐深陷無盡的黑暗中,伸手不見五指,尚未笑完的表情瞬間緊張了。
四周一片寂靜,靜得以至于姚夢璐可以聽到自己的呼吸。
“白、白雪?”她嘴裏顫顫巍巍地念叨着,便呼喚出了這個名字,“白雪!你、你在嗎?”
前方無人回應,這使得姚夢璐心跳加速。
前一秒,白雪還站在姚夢璐面前;後一秒,就不見了蹤影。
白雪人呢?剛才發生什麽了事情?
姚夢璐顫抖的手指緊握了下那本日記,轉瞬,心裏仿佛已有了明确的答案。
她手裏揣着那本日記,沿着書架摸索至牆壁,順着牆壁下了樓梯。
這段沒有光的路程對于姚夢璐來說,可謂是一次心理的終極挑戰。
從三層下到一層,她站在大廳中央迷失了方向。
舉棋不定的姚夢璐如同盲人般,緩慢地移動着步伐。偶然撞在電視機上,她判斷自己應該還處于中央地帶;碰到冰箱時,她摸索着打開了冰箱門,黝黑的寒氣深處,閃爍着一絲微微的綠光。
姚夢璐好奇地将手伸進冰箱内,一層一層地撥開,隻覺得手裏黏糊糊的,也看不清摸到的都是些什麽東西。
撥動到最後,姚夢璐心裏一陣惡心,失聲尖叫了起來。
“啊--!啊--!”
一顆頭顱赫然入目,面頰與發身上閃爍着詭異的綠光,并且這顆頭顱姚夢璐認識,它正是張萌的頭顱。
蒼白的面孔、微閉的雙眼、帶卷的短發,孤獨地陳放在冰箱裏。
“是白雪殺了張萌嗎?”
姚夢璐膽怯地向後移步,突然,那顆頭顱睜開了雙眼,瞳孔中泛起了綠光。
驚慌失措的姚夢璐來不及考慮,撒腿就跑。無盡的黑暗中,她自己也不知要跑向哪裏。畢竟是在客廳,空間有限,還沒跑幾步,她便跑到了房間的盡頭。
身體撞在了一扇木門上,伴随着刺耳的開門聲,眼前是一片花園。
“這裏是?後花園?”
姚夢璐吃驚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卻想不出一個合理的解釋,解釋通往後花園的牆壁上爲何會出現一扇木門?
她有所顧慮地向後看了一眼,定了定神,朝後花園邁進。
這裏的花是純黑色的,彌撒出一股奇特的香氣。映着皎潔的月光,花身折射出一抹璀璨的光點。
這裏的土壤十分松軟,猶如被人不久前翻新過,又似乎暗示着地下埋藏着什麽東西。
可究竟是什麽東西呢?
思考至此,姚夢璐忽然感覺自己的腳踝被什麽東西給抓住了,牢固得幾乎無法動彈。
她用力地擡腿,卻不能擺脫腳踝上的束縛,并且發覺,有東西正在依靠她擡腿的力量拼命往上掙紮。
驚吓中,急火攻心的姚夢璐彎腰準備用雙手解決掉。
與此同時,一股腐爛的屍氣從地底下撲面而上,順着姚夢璐的鼻孔直沖腦神經。
姚夢璐條件反射地迅速起身,反胃、頭暈、種種不适的感覺促使姚夢璐幾近昏絕。
那東西在地下的黑暗中悄無聲息,下一秒,竟一躍而出,筆直地伫立在姚夢璐面前,與姚夢璐成對立狀态。
一絲冷風刮過,花香中彌散着惡臭,整片後花園内升騰出一股難以言狀的氣味。
天空中絮繞的黑雲漸漸散去,隐匿在黑暗中的面孔此刻也逐漸變得清晰。
肌膚糜爛得嚴重,渾身髒兮兮的,頸部殘留着一道鮮紅的勒痕。但那身着裝,以及那副長相卻是姚夢璐不可能判斷錯誤的确據。
她從地底爬出來,看起來像個怪物;從她的表情來看,死亡時一定遭受過痛苦的掙紮;她不再相信眼中的一切活物,因爲那些極有可能成爲謀殺的器具。
她和姚夢璐穿着打扮以至于長相都一模一樣,因爲她就是姚夢璐本人--那個王豔口中被白雪殺害并埋葬在這片後花園中的姚夢璐。
她從墳墓中再度複活了!
“你是……我……?”姚夢璐對着死亡後的自己問道,“你不是已經死了嗎?怎麽又活了……?”
屍體的回答令姚夢璐瞠目結舌,“流浪公園真夠可怕的,竟然複制了一個外觀一模一樣的自己。”
“哼!你這個赝品!”
“我是赝品?”屍體語出驚人,吓傻了呆愣在原地的姚夢璐,“我就是我啊?你是從哪裏冒出來的?依我看,你才是赝品!”
“要鑒定孰真孰假,讓含月花告訴你我确切的答案。”屍體傲慢地問姚夢璐,“日記帶了嗎?”
“帶了……”
屍體蔑視着姚夢璐手中的日記,上挑着嘴角,面部表情不自覺地笑了。
“很好,跟我來,我帶你去找養月池,含月花就開在池中央。”屍體擡頭望了望天,“今晚的月亮真的好圓啊!白雪應該還在公主床上安詳地熟睡吧?不過,這一切就快結束了。”
“白雪?”姚夢璐進一步說,“白雪這會兒應該一籌莫展、忐忑不安地在三層圖書館打轉。”
“是嗎?”屍體不屑地問姚夢璐,“你又是怎麽過來的?”
“怎麽聽你的語氣好像白雪呀?驕傲放縱、目中無人。”姚夢璐極不情願地解釋說,“我是在與日記簽下契約後,就莫名其妙地來到這裏了。目的隻爲打破白雪的美夢,如果說,這裏就流浪公園的話,那真是太好了!”
“沒錯,這裏正是流浪公園。”屍體問,“你可知這契約的意義?”
姚夢璐搖了搖頭。
“但凡與這日記簽下契約者,則必定不能反悔,因爲已經沒有退路了。”屍體詳解道,“日記僅是通往流浪公園的媒介,前往至此的人們,隻要能夠找到含月花,在月圓之夜對花許願,并将日記抛入池底,一切願望均能實現。”
姚夢璐并未打斷屍體的話,屍體接着說,“代價則是:承諾接受流浪公園無條件的一項摧殘,直到永遠。”
“原來這日記如此可怕?”姚夢璐隐約有些後悔,“我爲什麽要與它簽約呢?”
“你還真夠笨的呀?!”屍體嘲諷道,“簽下契約的可是我!不是你!你這個赝品!”
“你才是赝品!不許自己人侮辱自己人!”姚夢璐生氣了,“雖然你是我!卻越發覺得你像白雪!”
“知道爲什麽我像白雪嗎?”
“不知道……”
“養月池到了!”屍體雙目放光,注視着姚夢璐,含月花從池水中徐徐上升,“因爲,白雪的性格才是你姚夢璐真正的性格!她隻不過暫時取代了你富貴的身份罷了,曾經她就是這副窮苦懦弱的模樣,如今你竟然表現得淋漓盡緻,真替我自己感到丢人!”
屍手突然向姚夢璐伸來,一把掐住姚夢璐的後勃頸處,用力地将姚夢璐的頭按向距離水面約一分米的位置。
“你要幹什麽?!”姚夢璐拼命地往後使勁兒,那屍體就越發地興奮。
屍體狂笑,“說出來有些可笑,然而事實必定隻能有一個活着!生者替代死者!換句話說,你這個赝品若是死了,我就可以重獲新生,得到我想要的一切!你不是也很想擊敗白雪嗎?你難道不恨惡她的嘴臉了嗎?”
姚夢璐憋得臉紅脖子粗,淚水不住地向池水裏流。
“如果恨,那就痛痛快快地去死吧!一旦你沉進了那個世界,我将會在人間替你申冤,懲罰白雪的!不要猶豫!不要再做無謂的掙紮了!”
屍體猛地一用力,姚夢璐便一頭紮進了水中。無數顆氣泡從水中冒出,幾分鍾後,水面一片平靜。
養月池中浮出一輪寒月,含月花傲然綻放。屍體默默地祈禱着,而後将日記抛入池底,随同姚夢璐一起沉入了無盡冰冷的深淵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