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乍見女鬼,大誠二話不說威猛出擊,根本不把女鬼放在眼裏。院中女鬼潇灑而立,并不懼怕大誠,也不擔心陽光,一副人擋殺人,佛擋殺佛的陰柔霸氣。大誠兇巴巴的來到院中,将右手的拇指、食指和中指塞進嘴裏,蘸上唾沫,擺出拈花指的姿勢,準确地掐在女鬼的手腕上。這招名爲“陽涎觸”,是《連陰陽》中記載的衆多陰陽接觸的手段之一,大誠于春節過後剛剛學會,隻用此招試探過一個小鬼,像是眼前這種看起來頗有本事的女鬼,不知能否成功。
女鬼被大誠捉住,表現出極大的恐慌。朦朦胧胧飄渺,如氣懸空,卻因陽涎觸露出本質,冰涼的手感帶着一絲慘淡與恍惚,令人不安。好在大誠經過訓練并不懼怕這些,隻将這份手感當做一份修行。但是女鬼卻不覺得,更無法承受大誠這種陽剛氣息強烈的男人的口水,一招陽涎觸威力實在太過巨大,因吃不住灼燒,隻能彎曲身子,加之大誠身邊有瓜頭輔佐,無論女鬼如何掙脫,手腕始終被死死抓住,逃脫不得。
剛才還什麽都不怕的女鬼,實在不知道這位看起來憨憨傻傻的年輕人竟有如此手段,陽涎觸固然厲害,卻沒想到支撐這個手段的陽氣竟然強大到無法抗衡。女鬼感歎,怪自己眼拙,分不出好壞。隻不過如果讓女鬼知道大誠的陽氣依托的是極爲稀少的皎熊命,恐怕在理解到自己爲什麽會敗下陣來之外,還會感受到一份慶幸,慶幸大誠沒有利用皎熊命滅了她。
這是大誠第一次獨立自主降服女鬼,正享受着這份驕傲時,身後屋内傳來神棍阿宏渾厚的聲音,說道:“誠誠,放了她,讓她走。”
大誠回過頭,不甘心的問道:“唔,爲什麽啊?”
“讓你放,你就放。”
“哦……好吧……”
大誠松開手,半跪在身前的女鬼看了他一眼,轉身入遁,消散無蹤。大誠原以爲自己會受到阿宏叔的表揚,沒想到卻是這樣的結果。滿心委屈的回到屋内,又問了一遍:“爲什麽放了女鬼啊?難道不應該抓她嗎?”
神棍阿宏說道:“當然不能抓,你沒看見她的另一隻手裏有東西嗎?”
“您是說那個亮着綠光的東西?”
“那個冒着綠光的東西,就是存在于小李體内的控制身體保護鳥蛋的力量。”神棍阿宏說道:“咱們之前利用障眼法欺騙的就是這股力量,卻沒想到,女鬼将這份力量取走了,所以我才讓你放她走。”
大誠納過悶來,說道:“您覺得女鬼在幫助小李,所以暫時饒了她?”
“我還不确定女鬼是在幫小李,還是在害小李。”
“那您不應該放了她,應該好好的問一問才是啊。”
神棍阿宏說道:“眼下最重要的是處理雷擊鴉栖木,暫時不要節外生枝的好。”
屋内衆人肉眼凡胎,看不見女鬼,隻能看瘋子一樣的看着大誠的一舉一動,以及他和神棍阿宏的對話。大誠明白衆人的困惑,說道:“你們别看我年輕,其實也是有些本事的,剛才屋外有個女鬼,我看的仔細,不如向你們描述一下,看看和那位糾纏你們的女鬼是否爲一個樣貌。”
看着大誠洋洋得意的模樣,神棍阿宏笑了,瓜頭也笑了,這個蠢笨的家夥依靠介靈依附才能看見鬼,也隻學會陽涎觸這一招,就表現的像個高手大師一樣。不過神棍阿宏并沒有呵斥大誠的自負,因爲他明白,大誠是多麽喜歡這個行當,多麽希望自己學到真本事,如果可以因爲一招一式得到些許快樂,就随他去吧。
大誠對女鬼樣貌的描述與籠叔見到的那位姑娘契合度相當之高,可以斷定就是之前那個女鬼回來了。籠叔焦急的說道:“既然都抓住了,就别放走了啊。”
大誠現囤現賣的說道:“眼下是處理鴉栖木的關鍵階段,還是不要讓女鬼添亂得好,而且我能捉住她一次,就能捉住第二次,嘿嘿,沒問題的。”
時間不早,衆人散去,院子裏隻剩下小李的家人。神棍阿宏回到小李身邊進行檢查,果不其然,附身在其體内的保護鳥蛋的力量已被移除。小李周身散發一股氣味,神棍阿宏仔細感受,憑借豐富的經驗發現氣味在小李左邊臉蛋上有所停留。他讓李嫂子準備糯米,用冷水浸泡,将濕潤的糯米塗抹在小李的臉上,良久,一份黑漆漆的色澤像被拔毒膏拔過一樣映了出來,在臉上形成一個令人相當詫異的形狀。
這是一個黑色的吻痕,猶如塗過黑色口紅的女子留下的一般,但是大家都知道,經過糯米拔出來的黑色,定不是凡物留下的。
李嫂子顫巍巍的說道:“女鬼不僅取走我兒子體内的東西,還留下了一個……一個吻?”
女鬼或許對小李産生了真感情,又或者還有其它隐忍在其間,但是神棍阿宏明白,真要是把這種話說出來,除了引起籠叔和李嫂子的反感,不會有任何正面效果,便啞口不提。
40.
入夜之後,神棍阿宏把鳥蛋放在雷擊鴉栖木上,關好門窗,要大誠在門口的台階上守着,若是聽見鳥啄的聲音,一定不要偷看,也不要咋呼,等到鳥啄的聲音結束十分鍾後,再來通知大家。大誠奉命行事,高大威猛的身軀在台階上蜷縮成一個大肉球,因爲要留心鳥啄的聲音,不敢和瓜頭聊天,也不敢玩手機,隻能無聊着坐在台階上。漫長的等待終于換來鳥啄的聲音,雖然很輕微,卻還是被大誠捕捉到,忍着萬般好奇,伸長耳朵聽裏面的動靜。很快,鳥啄聲戛然而止,忍耐十分鍾後,大誠立刻敲開房門,通知衆人。
衆人來到雷擊鴉栖木前,那枚詭異至極的鳥蛋徹底碎裂,粘稠的液體裏沒有鴉栖木的種子。神棍阿宏說道:“續陰烏啄破鳥殼後帶着種子離開了,去找它們認爲妥當的墳地進行埋種。唉,老祖宗說得好啊,鴉栖木下鴉栖鬼,一鬼續陰烏,一鬼屍骨枯。”
籠叔問道:“續陰烏要咱奉種,咱們已經奉上,老黃木的事是不是過去了?”
神棍阿宏溫和的說道:“雷擊鴉栖木就在跟前,事情當然還沒有徹底處理好。”
“哦,那咱們還怎麽做?”
神棍阿宏說道:“你之前請的那位高人說的沒錯,要想擺脫,就要得到雷擊鴉栖木的花,所以咱們還得按照他的方法去做一遍。”
“您的意思是,還要再把鴉栖木埋在那塊風水糟糕的地方,等待開花?”籠叔問道。
“的确如此,不過此之前……”神棍阿宏彎身撿起盛有粘稠液體的蛋殼,說道:“自從我來,就一直在解決你兒子的困擾,可是你對我說過,女兒受了花魂的影響,神志雖然清晰,身體卻很容易生病。那是因爲,算姑雖然阻止花魂侵吞肩上三把火,卻不知道恢複三把火的正确方式。花魂吞火不同一般,不是好好休息就能康複的。”
神棍阿宏把蛋殼交給李嫂子,說道:“雷擊鴉栖木生出的花可以害人,但是雷擊鴉栖木養出的鳥蛋卻可以救人,這就是世間的造化。你用蛋殼熬上一大鍋水,讓女兒泡個澡。把蛋殼裏的粘稠液體和普通雞蛋混在一起,蒸個不加佐料的雞蛋羹,讓女兒吃下,肩上三把火才能徹底旺起來。”
籠叔和李嫂子心疼兒子,當然也心疼女兒,隻是礙于兒子的問題太大才一直不好意思提及,卻沒想到細心的神棍阿宏顧慮的如此周全,這不禁令夫妻二人對神棍阿宏佩服的五體投地。神棍阿宏讓李嫂子操持洗澡水和雞蛋羹的事,至于籠叔,則要跟他趁夜去風水極差之地處置雷擊鴉栖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