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一行人來到存放雷擊木的房間,價值連城的老黃木橫在角落裏,眼神好的人發現周圍落塵的地面上有不少淩亂的爪印,好像有成群的雞踏過似的。神棍阿宏禁止大家靠近,帶着大誠來到老黃木跟前仔細觀察。老黃木粗粗短短,一面是原本應該有的樣子,一面是焦黑堅硬泛着一層白灰的被雷擊中後的模樣。神棍阿宏轉身對衆人說道:“這棵被大家習慣稱之爲老黃木的樹,的确是一棵被雷擊中的鴉栖木,恰恰在老祖宗留下的古籍中,最大的詭異便是雷擊鴉栖木,也就是大家看見的這一棵,要想知道家裏的詭事爲何頻來,各位還得聽我接着廢話幾句。”
鴉栖木不同于一般的樹木,其生長方式十分詭異,也正是因爲這份詭異,才将此類木種注入魔法般神奇的功效。一棵正常生長的鴉栖木在雨天被雷擊中後,變成雷擊鴉栖木,敗在泥土落葉之中,吸引“命絕烏鳥”聚集。所謂命絕烏鳥,即命不久矣的烏鴉,被雷擊鴉栖木吸引而來,留在周圍續命。要說鴉栖木爲病鳥續命,續的陽命,那麽雷擊鴉栖木給命絕烏鳥續的命,便是陰命。續了陰命的烏鳥不再有烏鳥的樣貌與習性,毛發灰色,體型小巧,像鼠卻隻有雙腳,像雀又不能飛翔,一雙白色的眼睛散發亮光,嘴癟喉長,叫聲吱吱叽叽不似平常物。
聽完神棍阿宏的描述,籠叔說道:“您說的這種古怪的動物,我已經見識過了,沒錯,就像您說的那樣,像灰色的老鼠,但是隻有兩條腿,一蹦一蹿,行動快速,兩隻腳像極了鳥的爪子,也就是你們看見的地上的爪印。哎……沒想到啊,竟然是烏鴉變的!”
神棍阿宏說道:“命中該絕的烏鳥在雷擊鴉栖木的影響下變成的奇怪動物,被老祖宗稱之爲‘續陰烏’,有些學藝不精的人隻知道以續陰烏入藥有續命的功效,卻以爲續陰烏與何首烏類似,是一種植物,殊不知此處的‘烏’是烏鳥的意思。”
大量續陰烏在雷擊鴉栖木周圍生活,一棵雷擊鴉栖木吸引來的全部續陰烏,隻會有一隻成功下蛋,這枚姑且稱之爲鳥蛋的蛋不會被孵,而是由續陰烏癟癟的嘴巴一下一下的敲開。鳥蛋裏面不是尋常見到的蛋清蛋白,而是一種散發清香的粘稠液體,緊緊地包裹在一枚種子的外面。續陰烏口銜種子,去到荒墳之中,越是偏僻、罕至、無主、邪性大的墳越好,越是群墳越穩妥,将種子埋在這種地方,直到其生根發芽長成樹苗,再由大批續陰烏齊心協力,刨坑移苗,把樹種移栽到别處,長出來的便是如假包換的鴉栖木。
說到此處,神棍阿宏攤開手掌,拖着從小李手裏替換來的鳥蛋,說道:“你們應該都明白了吧,這枚鳥蛋裏面就有一粒鴉栖木的種子。”
大誠說道:“如果真是這樣,籠叔的兒子遇到的就不是烏鴉精,而是續陰烏的……精?”
神棍阿宏對此略顯困惑,說道:“古籍并未提及續陰烏有成精的可能,否則這麽重要的事不可能略過,然而眼下小李又是在山上和被大家認爲烏鴉幻化人形的女鬼弄出的鳥蛋,事實和古籍有所不符。我不想對古籍肆意評斷,也不願平白懷疑你們的觀察,隻想說,除非小李在山上的小屋裏發生了大家意想之外的事情。”
籠叔混亂的腦子頓時清楚一些,說道:“因爲家裏的詭異和烏鴉有關,我們一直先入爲主的認爲山中女鬼對兒子做了些什麽,但其實誰也沒聽見、沒看見,真要是還有别的鬼怪妖邪一起作祟也說不定,你們想啊,那間屋子的地窖已經鬧過鬼了。”
神棍阿宏問籠叔:“你說前前後後一共出現五次鳥言,分别說了什麽還記得嗎?”
籠叔早已把這些難以記住的話記在紙上,一直放在褲子口袋裏,趕忙掏出來念道:“第一次說,烏鳥長泣;第二次說,鳴泣久傷,癡情子救;第三次說,深山藏嬌,烏鳥有報;第四次說,烏鳥留蛋,蛋生種,種入鬼地,鴉栖苗,移苗入土,苗是木;第五次說,奉種。”
38.
聽完神棍阿宏講述的關于鴉栖木和雷擊鴉栖木的事,再去重讀五次鳥言,籠叔這才明白其中的意思。尤其第四次說的話——烏鳥留蛋,蛋生種,種入鬼地,鴉栖苗,移苗入土,苗是木。簡直就是得到鴉栖木的整個過程,和神棍阿宏的講述不差毫厘。籠叔說道:“一開始聽到蛋生種,以爲我兒子和女鬼同床後生出個蛋,蛋裏是我們李家的後代,李家的種,現在才明白,其實是一粒種子,那麽咱們接下來該怎麽做呢?”
神棍阿宏說道:“當然是按照第五次鳥言說的去做喽。”
“奉種?”
“正是!”神棍阿宏說道:“對于鴉栖木來說,續陰烏存在的意義就是幫它生出種子、敲出種子、種下種子,可是這大半年來,鳥蛋一直留在小李手裏,續陰烏沒有辦法得到種子,所以你們的詭事才沒有結束。正所謂請神容易送神難,咱們總要想辦法把種子送出去,關于鴉栖木的事情才算告一段落。”
籠叔不解道:“續陰烏那麽詭異,爲什麽得不到我兒子手裏的一枚蛋呢?它們真要是想拿去,盡管拿,我們才不稀罕呢。”
神棍阿宏說道:“恐怕你兒子身上有厲害的防身之物。”
提及防身之物,籠叔這才想起來,忙解釋道:“大半年前準備進山去找兒子之前,我曾去月水庵探望神笑婆,希望她老人家可以醒過來,但是遺憾的是她依然睡去。不過她在失去意識前,囑咐其孫女交給我一枚符,說是可以保一次平安。我帶着符進山,雖說遇到不少詭事,但回家一瞧,那枚符好像沒什麽變化,就放在兒子身上圖吉利了。”
神棍阿宏說道:“既然是神笑婆的東西,必定有效,想必續陰烏近不得小李的身,才取不走鴉栖木的種。”
大誠滿心疑惑的問道:“可是爲什麽大半年的時間一直相安無事呢?除非續陰烏放棄了,但真要是放棄,爲什麽還有第五次鳥言?”
看着雷擊鴉栖木及其周圍的爪印,神棍阿宏說道:“這個房間應該不會放家禽進來,也不應是老鼠,可以斷定必是續陰烏。腳印有新有舊,證明它們不曾離開,至少不曾離開的太久。正如誠誠所問,續陰烏爲什麽選擇大半年隐忍不發,實在是一件不可理解的事,需要仔細研究才是。不過眼下這些并不重要,咱們還是把注意力放在如何解除危機上吧。”
籠叔問道:“該怎麽搞定這枚鳥蛋,以及裏面的種子呢?”
“隻要理解其中奧妙,其實解決起來并不困難。怕就怕什麽都不知道,還要胡亂去弄。”神棍阿宏說道:“今天夜裏,讓續陰烏将種子帶走就是了。”
正在神棍阿宏與籠叔來言去語時,一直站在大誠身邊的瓜頭低聲說道:“誠誠,你往屋外看,人群最外面站着個女鬼。”
有介靈依附在,大誠不需動用本事就能見鬼,雖然這很耗費體力和陽氣,但是在神棍阿宏的悉心教導下,大誠已經适應許多。聽到瓜頭這樣說,大誠側着腦袋看向外面,院子裏的确站着個一眼看去就是女鬼的東西。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這小鬼竟敢站在太陽底下,真是膽大包天!”大誠邊說邊擠出人群,奔向女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