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把小花泡在雞血中整整一夜,第二天一早,籠叔和李嫂子帶着雞血來到埋老黃木的地方,卻根本沒有撒血的機會,而是驚訝的發現老黃木不見了,隻在地上留着一個空蕩蕩的坑。籠叔險些把盛放雞血的瓷碗掉在地上,驚訝的張着嘴說不出話來。細心的李嫂子發現,坑的周圍密密麻麻布滿了爪印,雖然不敢确定,卻覺得出自昨天看見的十幾隻奇怪的動物。夫妻二人帶着雞血回到家中,籠叔焦慮不安的坐在院子裏抽煙,李嫂子看着瓷碗中的雞血,那些已經泡爛了的花變得飽滿起來,像是吸食血液後重新綻放一般,甚至詭異。
容不得二人詫異,一早便上山的小李大聲喊着爹娘,生拉硬拽的拖着一根木頭回到家中。不用細瞧便可發現,小李拽回來的正是消失不見的老黃木。不等籠叔說話,小李當先說道:“爹,我剛才在山裏走動時,聽到山坡上傳來聲音,像是有什麽東西滾了下來,要不是被幾棵大樹攔住,稍微一個躲閃不急,就要被砸死了。爹,這是咱的老黃木啊,怎麽……怎麽跑到山裏去了?”
籠叔反應迅速,說道:“今天早上我就發現老黃木不見了,怕是家裏遭了賊,正别扭呢,沒想到你帶着老黃木回來了,看來這份财真就得留在咱們家啊。”
“究竟是誰偷的呢?又爲什麽跑到山裏去了?還險些砸死我!”小李問道。
籠叔說道:“咱們還是得小心一些,畢竟是老黃木啊,雖說咱們一直沒有往外說,但沒有不透風的牆,看來還是被人知道了。”
小李從後山進院時,李嫂子随手抓來東西蓋在瓷碗上,以免被其發現雞血。小李拽着老黃木進屋後,李嫂子把瓷碗放在别的房間,偷摸看一眼,隻覺得那朵花的顔色更加血紅鮮亮了。吃晚飯時,小李說爲了能夠趕上集市,想在山裏住上幾天,往更深的地方走走,看看能否找到一些值錢的山貨。籠叔和李嫂子明白,兒子這是要跟山上的姑娘過夜,自然不能答應,否則被那個妖怪吸取陽氣,還能有好結果?雖然小李不高興,卻也沒有頂撞,隻是悶頭吃飯。第二天一早,李嫂子發現小李還沒有起床,便覺得不對勁,趕忙進屋查看,小李留下一張紙條,仍以采集山貨爲名,稱幾天後再回來。
李嫂子趕忙喊來籠叔,兩個人琢磨要不要把兒子弄回來,哪怕和山裏的姑娘撕破臉,也絕對不能留兒子在山裏過夜。正在他們拿不準主意時,門外閃過一個人影,是他們的女兒,這個平時鮮有存在感的小姑娘,此時帶給父母的震驚不亞于任何時候,因爲她頭上戴着的花,正是那朵浸泡在雞血裏的老黃木開出的花。此花早已不是生長在老黃木上時的那般精緻清新,在雄雞血的浸泡下,飽滿鮮嫩,血腥十足,鬼魅不似凡間之物。
夫妻二人叫住女兒,女兒應聲轉身,籠叔定睛仔細一瞧才發現,女兒的雙手布滿血迹,嘴角周圍也是慎人的紅色,甚至有血順着下巴向下流。籠叔意識到一件很可怕的事,如果女兒隻是把浸泡在雄雞血裏的花取出來戴在頭上,隻會讓雙手沾滿鮮血,可是爲什麽她的嘴巴周圍也有這麽多血呢?不敢多想,立刻去查看盛放雄雞血的瓷碗,那裏面已經一點雄雞血都沒有了。
20.
女兒把瓷碗中的雄雞血全都喝掉了,甚至在瓷碗的碗底有舌頭舔過的痕迹。實在不敢繼續想下去,直把女兒帶到廚房,摘了頭上的花,洗手漱口,好一番折騰。女兒倒也不掙紮,一切順着父母的意願,卻在清洗完畢後獨自坐在梳妝台前,對着鏡子哈哈直笑。李嫂子膽戰心驚的呼喊女兒的名字,女兒的雙眼始終直勾勾的沖着鏡子,最後問道:“娘,我頭上的話漂亮不?”
李嫂子的眼淚唰的流下來,前有兒子私自上山見姑娘,後有女兒在家遇詭事,那棵被高人稱作萬惡之源的被雷擊的老黃木又消失不見了,這日子究竟該怎麽過下去?籠叔把女兒拽出屋,不讓她照鏡子,她就對着家裏的水缸透影欣賞那朵已經不在她頭上的小花。至于被摘下的花,自從落在地上,就像豬八戒和孫悟空私自摘下的人參果,落地後消失不見了。晚上,籠叔不敢讓女兒一個人睡,要李嫂子過去陪她。後半夜時李嫂子敲開籠叔房間的門,讓他去看女兒詭異的一幕。
李嫂子說,女兒照例坐在梳妝台前直勾勾的盯着鏡子,不過到了關燈睡覺的時候也沒有抗拒。誰知到了後半夜,李嫂子被一陣笑聲驚醒,女兒竟然在黑暗中沖着鏡子癡迷的笑,像極了故事裏說的女鬼。李嫂子想把女兒從鏡子前拉開,但是和前幾次的順從不同,這一次女兒選擇抵抗。李嫂子害怕女兒癔症,不敢大聲制止,嘗試幾次後趕緊來找籠叔拿主意。籠叔站在女兒身後觀察,好在鏡子裏除了詭異的笑容和古怪的孤芳自賞外,沒有看見什麽不該看見的東西。
既然神笑婆和高人都已敗下陣來,家中詭事又有惡化的趨勢,籠叔不得不繼續請人來看。他把家中的無奈告訴親戚,親戚震驚之餘,爲他推薦了一位同樣口碑不差的看門道的人。此人年紀很輕,不過二十五六歲,因爲小時候的際遇而開竅,通過苦讀,習得一身不錯的本事。雖然年紀小,輩分卻高,又有一手算命的本事,人稱“算姑”。算姑是籠叔請來的第三個人,雖然保持期待,卻也有些心灰意冷,隻能在不斷地祈禱中對算姑聽之任之。
籠叔的親戚找到算姑時,并未說家中詭事的具體表現,剛隻說道“我家親戚家裏遇到不幹淨的東西,請來的高人都已失敗,想請您過去看看”,就被算姑打斷,隻說先去籠叔家走一遭,再作詳談。熟料算姑剛進院子,便已愁眉不展,眼神頻頻看向當初姑娘住過的房間。
籠叔把女兒領出來,算姑隻看一眼便說道:“小妹頭上的花可真是鮮豔啊,鮮豔的東西大都不是好東西。”
籠叔和李嫂子大喜過望,誰也沒跟算姑說起花的事,算姑竟然能看見,實在是本領高超。
算姑示意二位不要亢奮,低聲說道:“在你們眼裏,小妹頭上沒有戴花,可我還是看見了,因爲那朵花非比尋常。我猜你們也覺得那朵花不一般,慌張之餘第一時間就把花摘掉了,人之常情,畢竟害怕,可以理解。然而你們看得見的那朵雖然被摘下,看不見的那朵卻留在上面。就好像你們殺了一個人,把屍體埋了,但是那個人的魂還留在他想要停留的地方。”
籠叔問道:“那朵花留在我家女兒頭上幹什麽?”
“還能幹什麽?害人呗!”算姑說道:“我尚且不知道這朵花的來曆,但是它的目的很明确,以頭爲始,以靈爲終。人有三把火,一把在頭,兩把在肩,現在已經壓制頭上最大的一把,一旦壓制肩上兩把,事情就複雜了。”
籠叔問道:“還請算姑救我女兒一命。”
“您放心,既有緣相見,我自當竭盡全力。”算姑說道:“還請籠叔回我家,向我娘索要陰陽燈一套、無齒木梳一把、白紙姑娘一位、以及朱砂和毛筆。”
籠叔嘴裏念叨着幾樣東西的名字,騎着摩托車向算姑家趕去。算姑牽着籠叔女兒的手,緩慢且溫和的向女兒房間走去,關門前對屋外的李嫂子和親戚說道:“不超過一炷香的功夫,屋内會有一聲響動,你們别慌張,也千萬别闖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