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與高人分道揚镳,籠叔和李嫂子帶着玉佩回家,一顆心惴惴難安。事到如今,夫妻二人的心态漸漸轉變,價值連城的老黃木已經不再重要,手裏的玉佩也僅僅是對高人的約束與依托,一切隻等到九天後老黃木開花時再做打算。
九天時間無比漫長,索性小李整日癡迷于大山之中,對昂貴的老黃木不再感興趣,并未察覺其不在家中。李嫂子沒有閑着,九天裏不斷打聽高人的口碑,渴望從曾經的那些口耳相傳中得到幾分更爲真實的講述,也好讓自己的心踏實下來。
好在高人并非欺詐,很多人都對他的本事豎起大拇指。有人說,他家一歲的男孩整天哭鬧,雙眼沖血,喜歡抓地上的土吃。找到高人詢問才知道,原來孩子的名字取的不對,改了名字叫上幾天後,一切古怪全部消失。也有人說,他家兒子在籌備婚禮的過程中麻煩事不斷,雖不是詭事,卻也累心勞神,小兩口口角不斷。找到高人後得知,結婚的日子選的不對,雖然看起來是個不錯的日期,黃曆也沒有問題,但還是沒有考慮周全。高人指點一二後,一切順風順水,再也沒有波折。至于詭事方面,那更是口碑極佳,無論是孩子丢魂,醉漢闖墳,家中鬧鬼還是鬼迷心竅,來者不拒,逐一化解。
聽完鄉親們的誇贊,李嫂子踏實不少。然而很多時候,人們終究還是會被财富迷了心竅,甚至比鬼怪更加可怕。雖說爲保兒子平安,李嫂子已經不在乎老黃木,可是當一切朝着好的方向發展時,貪财的本性毫無避免的爆發,竟然帶着玉佩進城請當鋪的人估價。雖然美名其曰說是看看高人的玉佩是否爲真,是否說謊,但是誰都明白,李嫂子就是想知道玉佩的價值能否抵得上老黃木,一旦老黃木被高人偷走,能否農業損失副業補。
可是她卻沒有想到,正是這樣一個舉動,爲她的兒子帶來一場災禍,此爲後話。
當鋪并未給出價格,隻把李嫂子請進屋内細談,李嫂子很謹慎,拒絕随同,忙說自己不當了,轉身就往回走。她心裏跟明鏡似的,以當鋪的姿态,這塊玉佩絕非池中物。如此說來,高人并未說謊,看來自己的兒子這次真是有救了。
九天之中,籠叔也沒有閑着,按照高人指示,在村中尋找雄性畜血。所謂雄性畜血,指的是雄性家畜的血,雖說鄉下動物多,卻也要找到雄性特征最爲明顯的,以人爲例,要找出男人中最爲強壯、最爲陽剛的一位。而且不是什麽動物都行,必須在雞、鵝、狗三類中尋找。籠叔最終把同村一位大叔家的公雞要來,大叔以養雞爲生,按其所說,此雞器宇軒昂,是半個山頭散養的柴雞中的皇帝霸王。能夠得到如此寶貝,籠叔感激不已,卻又不敢把家裏的事情說出來,以免被小李知道。大叔是過來人,知道其中奧妙,并未要求什麽,隻把雞王放在木籠中贈予籠叔。
九天之約終于到限,籠叔和李嫂子前來赴約,遠遠的便看見深埋老黃木的地方開出一朵特别精緻漂亮的小花。一切都如高人所說,隻等到對方出現,以雄性畜血浸泡,便可擺脫詭事。籠叔和李嫂子很開心,遠遠的坐在地上靜靜的等待。熟料這一等竟然等了幾個小時,始終不見高人出現。籠叔有些着急,帶着媳婦親自去找高人,卻不想來到高人落腳的老屋院外時,看見不少圍觀的鄉親,頓覺不妙。
果不其然,籠叔上前一看,正好看見有人把高人擡出來,隻見高人未穿衣褲,雙手被綁,結實的身闆有些枯黃,上面布滿血痕。大家似乎并不知道高人和籠叔有交易,誰也沒有理他,而是忙着把昏迷的高人擡上車,送去醫院。面包車飛也似的遠去,籠叔問是怎麽回事,一位小媳婦說道:“我家姑娘一直發燒,家裏的老人說有可能是在河邊玩的太晚,被水鬼抓走一部分魂魄,要我來找高人想辦法。可是無論多着急,高人卻避而不見,說是有要緊事,必須專心九天,那時候是第四天,要我再等等。”
籠叔心道,高人果然沒有說謊。小媳婦繼續說道:“高人倒也沒有不管我,給了一張符,挂在孩子床頭可以暫時抵擋。今天早上符紙上的紅色符号消失了,孩子大聲哭鬧,我趕緊來找高人,卻沒想到無論怎麽敲門怎麽喊,高人都沒有回應,因爲擔心孩子,我狠狠心闖了進去,卻看見高人一絲不挂的躺在床上,人已經昏迷,雙手卻不斷的撓自己的身體,好像特别癢,撓的身上都快爛了,真是可怕。”
籠叔這才明白,難怪大家要把高人的雙手綁上,是怕他把自己撓死。事到如今,看似穩妥的高人也敗下陣來,甚至比神笑婆還要倒黴。可是籠叔并沒有放棄,既然高人已經把處置老黃木的方法說出來,自己隻要照辦就行,哪怕最終落得個更加慘淡的收場,也好過束手無策的看着兒子被姑娘迷惑的好。
李嫂子擔心的問道:“高人已經失敗,他的方法還會管用嗎?”
籠叔信誓旦旦的說道:“正是因爲高人的手段有用,才被鬼怪傷害,否則鬼怪又何必勞心傷害高人呢?”
李嫂子覺得丈夫的話有道理,便随他回到埋老黃木的地方。不知是時機使然,還是詭事做怪,晴空萬裏的天氣瞬間變得烏雲密布,這令籠叔有些膽怯。可是當老黃木開出的那朵花出現在視野範圍内時,真正的膽怯才清晰的來臨。一切如夢似幻,精緻的小花在烏雲的籠罩下竟然散發着微弱的光,仿佛一片迷茫中唯一閃爍的存在。更令籠叔感到恐懼的是,花的周圍竟然圍着大大小小十幾隻之前的那種奇怪的動物,不斷的蹦跳着,像是在進行某種儀式。
李嫂子吓得哭了出來,雖然聲音不大,卻在安靜的環境裏顯得分外突兀。十幾隻灰色的動物停止蹦跳,轉過身子看向籠叔和李嫂子。正在李嫂子不知所措時,籠叔發狂一般沖了出去,不斷喊道:“你們别想傷害我兒子,看我把你們全都踩死!”
李嫂子知道丈夫這些天有多憋屈,雖說籠叔是個不太愛說話的人,卻也絕對不是孬種,無奈詭事面前隻能隐忍,這讓一個大男人怎麽受得了。現在周圍沒有别人,也沒有兒子,積攢在籠叔心中的憤怒火山爆發般湧了出來,似乎再也沒有什麽能夠阻止這個男人發飙。十幾隻奇怪的小動物似乎感受到籠叔的可怕,一改之前的詭異,發着唧唧吱吱的聲音做鳥獸散。籠叔像撲進鴿子群的頑童,除了驚飛一群鴿子,飄舞幾根羽毛外,什麽都沒有落着。好在籠叔的目标本就不是奇怪的動物,而是擔心它們把辛苦得來的花弄壞。李嫂子跌跌撞撞的跑過來,籠叔說道:“咱們把花摘了,用雞血泡泡,再回來灑在老黃木上,就可以擺脫詭事了。”
李嫂子問道:“咱真的自己幹?”
“幹!”籠叔咬緊牙關,蹲下身子摘下露出地面的小花,一路小心翼翼的回到家中,趁兒子尚未下山時,将保持皇帝氣息的高傲的大公雞宰殺放血。畜牲就是畜牲,無論在自己的世界裏多麽霸氣,生與死都不在自己手中。這個統治半個山頭的柴雞皇帝,此刻踹着兩條粗壯的黃色爪子,無力的掙紮,卻是掙紮的越快,從脖子裏流出的血越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