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者武松要出遠差,回家跟兄嫂道别。
武松不會挑武大郎不在家的時候回訪,當時武大郎是在家的。當家的不出來接,你一個婦道人家出來接算是怎麽回事?潘金蓮先是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出去接武松。潘金蓮見到了武松先是行了一個禮,書中是用了兩個字“拜道”,就是一邊行禮就開始說話,潘金蓮,你是有多急呀。
潘金蓮邊走邊說,叔叔不知道怎麽得罪你啦,好幾天不回來,奴家心裏面有委屈也沒地方說,每天叫你哥哥去縣衙裏面找你道歉,你哥回來隻是說找不到,今天“喜得”叔叔回家來,沒事你還花什麽錢啊?這不活脫兒一個王熙鳳嘛。電視劇裏的潘金蓮溫婉可人,其實我們都被騙了。
潘金蓮這個人說話還真是不留餘地,先是用話吧武松逼到死角,說我不知道怎麽得罪了你,你哥去找你也找不到。背後意思多大的仇多大怨多大的怨呢,我們兩口做了什麽?把你得罪成這樣,你不理我就算了,連你哥哥也不理嗎?有點過分了啊。
然後是用了一個字“喜得”,真是佩服死施耐庵了,經常用這種一語幾關的詞,“喜得”一個是說家裏有好事,有喜事;另一個意思,我心裏面歡喜;更深一層的意思,你回來了家裏團聚了當然值得歡喜,這歡喜是你回來才有的,這歡喜是你帶來的,你有什麽說的?
沒想到武松根本就沒有理她這茬兒,直接就是一句“武二有話,特來要和哥哥嫂嫂說知則個”,根本就沒有接潘金蓮的話和動作。這個話和後面的“嫂嫂,武二有話說”簡直是如出一轍。可以想見武松有多不耐煩。很明顯是對潘金蓮沒興趣。
吃飯中間,潘金蓮用眼神來“睃”武松,這個“睃”字用得很是傳神,就是用眼神來挑逗的意思,并不是那種含苞待放,脈脈含情的那種羞澀,而是眼神大膽的進行挑逗,沒想到武松還是沒理他,隻顧喝酒。明擺着武松對潘金蓮确實沒有興趣。
随後是武松交代武大郎,威脅潘金蓮,潘金蓮氣急敗壞,武松在的時候罵武松,武松要走,指桑罵槐的對着武大郎一頓罵。人家隻是回來道個别,何必這樣的針紮火燎的跳叫。如果潘金蓮能柔和一點,她的結局也未必會是被人剖腹剜心。
但是話說回來,即使是好漢,武松這樣和嫂子說話也有欠妥當之處,當着嫂子的面指教哥哥,當着哥哥的面暗諷嫂子,我們生活中經常會見到家裏兄弟幾個,個别出息或者強勢的人,這樣和其它親戚對話。不過就潘金蓮的個性,即使武松說得再隐晦些,她一樣會作死。
有些女生看起來漂漂亮亮的端端正正的,但是相處很短時間之後就原形畢露,把自己内心猙獰的魔鬼毫不掩飾的釋放在臉上,讓别人怎麽愛你。武松至少是不會愛這種人的,英雄和好漢都是有底線的,何況是水浒世界裏的第一英雄。
63西門大郎何許人也
潘金蓮的窗戶臨着街,當時潘金蓮是在樓上,不小心竹竿打到西門慶,爲表抱歉也是行了個叉手禮,和見到武松一樣。看來潘金蓮平時還是比較注重個人形象和做派的。起碼第一眼見到,是個女神形象。
潘金蓮失手打到了西門慶,本來是潘金蓮的不是,道過歉之後,西門慶卻說了一句“倒是小人不是,沖撞娘子,休怪,”自稱是小人,又說是沖撞對方,還讓對方不要怪罪,這不是犯賤嘛,明明是挨了打,他自己還道上歉了,第一次見到就刻意的去降低身份,看來西門慶一見潘金蓮就有那麽點意思。不過也說明潘金蓮的漂亮,武松這樣的好漢見到潘金蓮也迷糊,别說是西門慶這樣的酒色之徒。
潘金蓮客氣了一句,西門慶說“小人不敢”,但是說這句話的時候,西門慶用了一個非常大的身段,書中原話是“大大的唱了個肥喏”,這和武松的“推金山,倒玉柱”是不一樣的,這個動作說明做動作的人動作幅度大,言談舉止誇張,但是動作不夠力度,比較輕浮,剛好也說明西門慶的性格特征,像武松這種硬漢唱個肥喏豈不是會笑死人。這種動作放在西門慶這種言談輕挑舉止浮誇的人身上剛好合适,但是上天有好生之德,一個人的生活作風不好,罪不至死,如果西門慶僅僅是一個輕挑浮誇的子弟,那也可以逍遙快活一輩子,但是他不應該去害人性命,最後弄得身首異處的下場。
書中說西門慶叫西門大郎,看來他和武大郎一樣在家裏排行老大。大郎何苦爲難大郎啊。
第64章恐怖的女性智慧
西門慶和潘金蓮打了個照面,心裏面便起了想法,坐到王婆店裏頭喝茶。
王婆并沒有問西門慶想幹嘛,但是卻說“大官人,卻才唱得好個大肥喏”。我隻是看到你行了一個非常大的禮,做了一些比較誇張的動作,并不知道你在幹嘛,王婆把這個話說完之後就不說話了。我是等你西門慶過來跟我說,果然西門慶陪着笑臉向王婆打聽潘金蓮的情況。
王婆的回答她是“閻羅大王的妹子,五道将軍的女兒,武大官的妻,問她怎地?”我們通常說的閻羅王其實不是一個,是十個,叫十殿閻羅,但是十個中間沒有哪一個是和生死沒有關系的,五道将軍也是掌握生死的。王婆這一句話就把人說蒙啦,閻羅大王和五道将軍這兩個稱呼都是和數字有關的,武大官和五道将軍,五和武的讀音一樣,但是中國并沒有武大官這個神職,王婆說的三個關鍵詞,分别是閻羅大王,五道将軍和武大官,閻羅大王是有十個的,但是我隐着不說,然後用五道将軍點你一下,聽的人就非常容易把五大官理解成五道将軍,我說的五大官是武大郎,那你認爲是五道将軍,那是你的事兒,武大郎是誰,動他的媳婦是有生命危險的,我已經說得很清楚了,是你理解能力不行,和我沒有關系。這一句話聽下來就知道王婆的厲害。
西門慶再問,王婆還是不說,隻是回答說你怎麽不認識她老公,是每天賣熟食的。知道你對他有興趣,但是我就是不告訴你,即使告訴你也隻是透露一點點的信息,拿餌釣着你,王婆這是在勾引西門慶的饞蟲,也許西門慶隻是個輕浮子弟,剛開始的時候對潘金蓮也并沒有多大的興趣,但是經王婆這麽一勾一引,對潘金蓮的興趣馬上就上來了。
西門慶連猜了三次王婆都說不對,還要西門慶再猜,最後西門慶說我是确實猜不到,王婆覺得火候差不多了,就向西門慶交了個實底,說是武大郎。但是也不是簡簡單單的就告訴西門慶,王婆先是給西門慶下了一個潛意識,我覺得說出來好笑,讓你笑一笑,首先不單是你覺得可笑,我也覺得很可笑,可笑的原因,他們兩個實在是不般配,又吊了一下西門慶的胃口,但是這個話不是我說的,我隻是講個笑話給你聽,拉拉家長也沒有殺頭的罪過。然後王婆用了一個非常粗俗的詞“蓋老”,蓋老是和底老相對的,蓋老指的是男性,底老指的是女性,這兩個詞一起使用或者任何一個說出來,都有男上女下的意思,是市井裏面非常粗俗下流的話,聽到這樣的詞,西門慶當然會有一些想象,我隻是個俗人,用了一些比較俗的詞,你西門慶腦子裏面怎麽胡思亂想,怎樣龌龊下流,我老婆子還能管得着嗎?
西門慶知道潘金蓮的老公是武大郎,跺着腳笑道,莫不是人叫他“三寸丁谷樹皮”的武大郎,王婆說是,西門慶聽了之後覺得很可惜,說道“好塊羊肉怎麽就落在狗嘴裏”,我隻是說了個“是”字,而且是回應你的猜測,羊肉落在狗嘴裏,我隻是覺得可笑,你覺得可惜,是你非這麽想的,我可沒說,王婆這些話倒是把自己擇的幹淨。
王婆的回應,先是說了一句就是這麽可惜呀,這是加重西門慶心裏的落差感。然後引用了兩句古話“駿馬卻馱癡漢走,美妻常伴拙夫眠”。看似平淡無奇的兩句古話在王婆的嘴裏就變成了殺人利器,先是用了一個意象“駿馬”和“癡漢”把潘金蓮比喻成駿馬,把武大郎比喻成癡漢!癡漢,老漢,不得不讓西門慶浮想聯翩啊。然後用的另一個意象“美婦拙夫”,一個美女一個挫男,本來就是很鮮明的對比,然後用了一個“眠”字,這個眠不是名詞而是動詞,讓聽者怎麽想啊,是誰都會亂想的吧。這兩句古語引用的太厲害了,就像是一套平淡無奇的太祖長拳到了喬峰的手裏,可以殺得中原各路武林人士屁滾尿流。據說金庸先生寫《天龍八部》的時候借鑒過水浒傳,不知道是真的還是假的?
最後王婆用了一個詞點了西門慶一下,“月下老偏生要是這般配合”,用了“配合”配合有兩個意思,第一個是形容詞,說明般配,增加西門慶的心理落差;第二個,“配合”,“配”字和“合”字,如果這兩個詞是動詞,那誰聽起來都會瞎想的,西門慶還沒有從剛才的浮想聯翩中回過神來,不瞎想就是怪事了。
西門慶果然上鈎了,以爲王婆吊他胃口是要茶錢,就問“王幹娘,我欠你多少茶錢”,沒想到王婆說了一句不多,随便吧,過些時候再算,對于茶錢這種事王婆表現的興緻缺缺,西門慶這一次交涉失敗。
随後西門慶明白過來啦,又問你兒子現在跟誰混的?王婆這個時候就表現的比較失落,别提啦,跟一個客人去了南方,到現在沒回來,又不知道是死了還是活着。西門慶接着話茬就說,怎麽不叫他跟着我呢?西門慶用的是疑問句,西門慶是惡霸,是黑社會,用疑問包這是放下身段來和王婆進行交流,于是就成交啦。
王婆和西門慶對話最多一刻鍾的功夫,不單是要回了自己的茶錢,又給自己兒子找了一份工作,這樣的談話藝術,簡直不遜宋江半分豪啊。
王婆最毒的地方,是沒有告訴西門慶潘金蓮是武松的嫂子,如果知道潘金蓮和武松的關系,西門慶就是十個膽子也不敢動潘金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