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上天會嫉妒,嫉妒地要收回他的愛,那一定是因爲此刻,因爲這奪目的紫,因爲迷你的普羅旺斯,因爲美得不可方物的花園。自那後,她最愛做的事,就是搬一把椅子,放在門口,把全部瞳仁倒影出紫色,任憑自己的思緒遨遊。
顔清墨曾經打趣過她,“你怎麽天天坐在這兒,像門神一樣?”
“你上哪兒找我這麽漂亮的門神?!”藍爾欣眯着眼,睨了他一眼,轉而又望着薰衣草,出神地喃喃“我是在守着我的薰衣草,與你何幹咯!唉,你現在是要去哪?”
“我想在這裏找份工作。”顔清墨把黑色風衣穿上,立在和煦的冬日下,器宇軒昂,古希臘神話中的美男子也無法與之媲美,藍爾欣每看一眼,就沉淪地深一點,直到最後,無法自拔。他的眼裏隻有她,薄唇線條分明,那線條動一動,空氣中就飄起好聽的男低音。
好聽的聲音卻如同五雷轟頂,藍爾欣猛地起身,把靠背椅撞歪了一個角度,“工作?爲什麽要找工作?我們的錢不夠用嗎?”藍爾欣很是吃驚,他們擁有的财富會這麽快就告罄了麽?
“我爸媽把我的卡凍結了。”他語氣平靜,就像是在告訴她明天晴天,萬裏無雲。隻是不經意飄過眉宇間的焦慮洩露了他内心的不安。
“什麽??!!凍結?那,那我有錢啊,我的卡他們凍結不了的。”藍爾欣着急地恨不得把自己的卡全部交付在他的手裏。
“爾欣,你爲了我放棄了鋼琴,放棄了事業,我絕對不可能用你的錢的。”顔清墨表情卻是少見的認真,他認定的關乎了原則的事情是天打五雷劈也不會改變的。而男人賺錢養活自己的女人,供她無憂無慮地生活,是他的原則之一。
“可是……”藍爾欣還想辯解什麽,卻被顔清墨開口打斷,“我是男人,在這件事情上我沒什麽好說的,我也不是在征求你的意見。乖,等我回來,中午我想喝西紅柿蛋湯。”
藍爾欣不再多言,她知道在剛才的一刹那,她已然觸碰了他某些方面的底線。她知道顔清墨是大男子主義的人,可又是身在當代社會,雖不至于把她鎖在家隻許她相夫教子,但是也絕對不會用女人的錢供起一個家。這是她一直明白的,卻在剛才險些惹怒了他。
她又想起他臨走前說得最後一句話,西紅柿蛋湯?那不是小菜一碟的事情嗎?她端正了椅子坐下,沒過幾秒,又起身把椅子搬了回去,拿過錢夾和鑰匙,收拾好屋子,像所有的賢妻般,含着淺淡的叫做幸福的微笑出了門。
藍爾欣做好四菜一湯,擺上桌,等着顔清墨回來。冬日晌午的太陽最是濃烈,拉開窗簾,光線和着溫暖流瀉進這間不大的屋子,把簡單的愛照的那麽清楚明了。顔清墨稍有些疲憊回到家,開了門就看見藍爾欣窩在沙發的一角,身上披蓋着的是他的大衣,整個上午奔波帶來的風塵仆仆與辛勞片刻間煙消雲散。忽然間,他感覺到一家之主的責任重大,同時刻心裏又冒出被人依賴的甜蜜負擔。這是隻有藍爾欣才能給予他的感覺。
他輕手輕腳走過去,手指撩起額前的發絲,陽光刺在她的眼皮上,将睡夢中的人驚醒。藍爾欣睜開略有些沉重的上眼睑,顔清墨倏地映入眼簾,“你回來了,西紅柿蛋湯在桌子上,看見了嗎?”
“看見了。”他沒去理會什麽西紅柿,什麽雞蛋湯,霸道地側下身,在她的額中央落下濕濕的吻,随後淺酌慢吻,順着鼻幹吻到了唇,那裏的香甜讓他欲罷不能,反複地吸吮着,最後藍爾欣有些吃痛地推開他,修剪的美麗的指甲蓋劃過雙唇,嬌嗔地道,“都腫了,成豬腸嘴了!你喜歡不?”
“喜歡,你的什麽我不喜歡?”顔清墨忍着笑,又去咬了一下豬腸,才稍稍放過她。
“找到工作了嗎?”藍爾欣爲他盛了一碗湯,推至他的桌前,顔清墨脫下厚重的風衣,眼裏銜着微笑,“你老公這麽能幹,哪能找不到工作啊?!”
“真的?你找到什麽工作了?”藍爾欣忍着笑好奇地問,顔清墨品了品湯,“味道不錯,就是鹽少了點,下次多放點。我找到了一份可以觀光旅遊的工作。”
“觀光旅遊?”藍爾欣蹙着眉想了想,“莫不是導遊吧?”
“不是。”顔清墨憋着笑搖頭否認。
“那是什麽觀光旅遊?”
“郵差啊。”
宋燮在幾日後帶着宋思晗尋上了顔家的大宅。顔父顔母與宋家父女齊坐一堂,面色都頗爲凝重,很有些古人商量密謀造反、推翻朝廷的感覺。宋燮爲他們帶來了顔清墨與藍爾欣私奔的地址,還有一些照片,關乎他們如今的生活,有紫色的薰衣草,有乳白色的溫馨小屋,有踩着單車的顔清墨,有種花洗衣的藍爾欣。每一幕都深深刺進宋思晗的眼。
要有多深沉的愛,才能使人放棄如今社會的便捷,回歸原始的勞作呢?
顔母看上去怒不可遏,握着茶杯的手一直在顫抖,莫莫跑出來,跳過她的腳背時,她的手猛地一抖,滾燙的茶水溢出來,驚得她慌忙地拭去。而顔父從頭至尾都是面無表情的,似乎對于眼前的情況,他是早有預料的。
“你們的兒子再跟别的女人同居!”宋燮咬牙切齒,介意自己女兒的感受,又想借言語發洩出内心的憤怒,開口時才得知,那情感早已出離憤怒了。
這一次顔母再不敢随意接話茬,倒是顔父停止了敲着桌面的手指,語氣衡穩,“我會親自過去把清墨帶回來的,但是我醜話說在前面,以我對我這個兒子的了解,這件事情怕是你扭轉不過來的了。”言下之意,顔清墨回來是可能的,但是要想不離婚,怕是影兒都見不到的了。
宋思晗垂了垂眼,也不做任何反應,宋燮氣得嘴唇張了張,合了合,最後隻吐出一句話,“你先把你的兒子帶回來再說!”
顔父踏上這片土地的時候,也感受到了不同于城市的心曠神怡,雖此次前來不是爲了什麽好的事情,但他也不得不佩服自己兒子的好眼光,這裏确實是适合養老的,與世無争,風景優美,民風淳樸。他派随從的勤務兵前去打探,勤務兵回來禀告的消息,卻是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
“少爺和藍小姐在這個小鎮是出了名的伉俪,大家都說他們恩愛有加,感情深厚。少爺在這裏做郵差送信,藍小姐幫助一些不識字的老年人給遠方的親兒寫信照相什麽的,他們都挺深得民心的。雖然來的時間不長,但是一提起來,大家都知道。”
深得民心?顔父又想笑,又笑不出口,不是皇帝老子,談什麽深得民心?不過藍爾欣這丫頭,他倒是從來都瞧着挺順眼的,隻是不知道自己家裏的那位是怎麽想,偏偏拆散這一對有情人,鬧成今天的局面,讓自己收拾殘局。哎,這種事情,他做得也不在少數了。方才他說什麽?伉俪?也是了,他們在這些善良群衆眼裏,肯定是結婚多年的夫妻。恩愛?深厚?他在金黃色的光線下眯起眼,擡手遮住那稍微刺眼的亮,嘴邊不漏痕迹地勾了勾。
“找到他們的地方了嗎?”
“找到了,特好找,老遠的就看見十分顯眼的紫色。在陽光下看,真是漂亮極了!那房子被紫色包裹着,像城堡一樣。”勤務兵年齡不大,見了什麽說什麽,這樣美麗的景,他也是第一次見,吃驚與喜悅是不可避免的。入了顔父的耳,卻是别樣的動聽。到底是學建築設計的!
“好,你帶路,我們這就去!”
這廂藍爾欣還在爲鎮上一位九十歲高齡的老太太照相,她說,自己的重孫在上個月出世了,她的孫子給她寄來了照片,孩子胖乎乎的可愛得緊。她還說,怕是這輩子沒有機會見着重孫了,又不想讓重孫認不得自己的曾祖母,一定要照了相,寄過去,就算親眼見不到,看看照片,也是好的。
顔清墨把這件事告訴了藍爾欣,她在家閑着也是無趣,便把老太太接過來,爲她搬來一把舒适的躺椅,放在薰衣草間,攙扶着她躺在上面,老太太爲了上相,特地換了一套新衣服。紫色的花托着藍色的厚棉襖,襯得老太太皮膚白皙,除去臉上深刻的皺紋,見着的人肯定都是猜不到她的高齡的。
“老太太,對着這個地方,笑一笑。”藍爾欣指了指鏡頭,朗聲建議道。
“哎!”老太太精神矍铄,沖着鏡頭咧開嘴笑,絕大數牙已然脫落,隻剩下稀稀朗朗的幾顆留在口關處,也絲毫影響不了她笑的燦爛。
“咔擦。”藍爾欣欣悅地按下拍攝鍵。她稍稍擺弄着鏡頭,準備再來幾張,卻在鏡頭裏看見了一人熟悉的身影,她的手一抖,照相機應聲落地。老太太還不知發生了何事,關心地問,“爾欣喲,怎麽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