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大的學生在拼舞,你不是一向喜歡看的嗎?所以把你叫過來咯。”歐楊眉飛色舞牽着她往校園裏走,俊男美女的組合總能在任何時刻引起周圍人的矚目,斷斷的幾百米走過來,就有人掩唇竊竊私語了。藍爾欣見狀很是頭疼。
“歐楊,你不覺得我們太招搖了嗎?好歹拿條圍巾或者戴個帽子什麽的遮掩一下吧?”怎麽說,他也是上得了台面的話語演員,怎麽說,她也是拿得出手的鋼琴家吧?這樣招搖過市,她總覺得有些不妥。
歐楊回頭笑笑,和煦的笑容印着背後光秃秃的樹枝,在冬日寒風蕭瑟中,給了藍爾欣刹那間溫暖如春的錯覺,他總是能在小小的瞬間令人怦然心動。“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沒有戴帽子系圍巾的習慣的。倒是你,今天這麽冷,怎麽都沒有全副武裝了?”
藍爾欣摸摸自己的玉頸,空空蕩蕩,她記得出門前是有帶圍巾的啊,莫不是落在宋燮的辦公室裏了吧?仔細一番回想,好像真的是解開了圍巾,放在座位旁,出門的時候拿了包,卻忽視了圍巾……哎,不長記性的人啊……
“怎麽了?”看她半天沒接應,歐楊推推她。
“沒事沒事兒,出門急了就沒帶了,得了得了。去看看他們跳舞的吧,活動活動身子也不冷的。”藍爾欣壓下怅然,推着歐楊往前小跑,“走快一點,磨磨蹭蹭的,你是蝸牛嗎?”
歐楊哭笑不得地朝着前面小趕,不忘記回頭損她,“不是顧忌着你年紀大走路不方便麽?”
“你敢?!污蔑我!”
“哪有污蔑!我真是跳進黃河都洗不清!明明就是事實啊!”
“歐小楊!”
“唉!”
從X大出來,華燈初上,冷風較之白日更是猛烈刺骨。到了最後,藍爾欣被衆人拱上了台,與歐楊來了一段極具動感的舞姿。舞曲過後,身上沁出細細的汗珠,微微脹熱的臉紅撲撲的,整個人都好像在朝外冒着熱氣。
“小心着涼啊。”歐楊脫下自己厚重的外套強加在藍爾欣的身上,他自己隻留下不算太單薄的針織衫,裏面隐約可見黑色的襯衫。藍爾欣拱起眉,“你不會冷麽?穿那麽少。”
歐楊搖搖頭,作勢彎起自己的臂膀,“我還是有點兒肌肉的,比不了某些韓國明星那麽突出,但是也是結實的人,哪能那麽快就生病。倒是你,隔三差五的來一次發燒感冒,不過今年到少見了……顔清墨把你照顧得挺好的。”話說到後來,他的聲音越來越小,更像是說給自己聽,最後那句幹脆成了惋歎,又夾雜着不明顯的不甘心。
藍爾欣心一動,還是很不忍,将外套還給他,“我真的也強壯好多了呢,不會那麽容易感冒的。你穿着,我不礙事,我的工作還沒你那麽抛頭露面。”歐楊沒接手她遞上前來的大衣,而是雙手緩緩插進口袋,站定,塵世間的俗物似乎都被他隔離在另一世界,好得不能再好的英挺身材讓他穿什麽衣服,擺出什麽樣的姿勢,都顯得氣宇軒昂,有他人無法比拟的渾然魅力。
“藍爾欣,什麽叫我的工作比你的抛頭露面?我怎麽聽怎麽覺着這句話是損我的,我是演員,不上台怎麽行呢?你不是也滿世界的跑參加演出嗎?誰不抛頭露面了?又不是古代的大家閨秀,身居深院裏……”
歐楊嘟嘟囔囔說了一大通,藍爾欣揚起眉,強忍住噴薄而出的笑意,聽他啰嗦着說完,“我說歐楊啊,幾日沒見,你怎麽變得比大媽還話痨了?真令我……刮目相看。”歐楊作很生氣的樣子,上前要打她,她也配合地捂着頭,裝作很痛的樣子。玩鬧一會兒,歐楊擡手爲她攔下一輛的士,“早點兒回去休息,今天你也該累了。記得洗熱水澡,别感冒。要不然,有人又要啰嗦了。”
藍爾欣還是把大衣還給了他,交替過程中窺見他眼中一閃而過的嫉妒與不悅,“好,我知道了。别擔心我。你也注意身體。”歐楊應聲着,退到人行道上,看着的士漸行漸遠,在盡頭的拐彎處打向左,徹底消失了蹤影。
藍爾欣回到家,意外地發現顔清墨下了廚房,爲她擺上一道道色澤鮮豔的晚餐。她溜進廚房,始作俑者還在忙碌着煲湯,絲毫爲留意鑽進來的小女人。她偷笑着上前摟住他,“墨墨啊,你在做飯呐?”
顔清墨先是一驚,随後額前墜下一串黑線,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不要叫我墨墨!”她當初給狗狗起名莫莫一定就是爲了今天愚弄他的!藍爾欣在他背後磨蹭着竊笑,她就是聰明不是麽?“你今天去哪了?打你手機也不通,還這麽晚回來,跟哪個男人出去鬼混了?”
想起白天發生的事情,惆怅伴着酸楚爬上藍爾欣的心頭,環繞在顔清墨腰間的手臂也随之無力地垂下,後者明顯一滞,猛地回頭捏着她的肩膀,很是着急地問,“是不是我媽去找你了?”
藍爾欣微有些詫異,随之又被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籠罩着,原來不是她一人在擔驚受怕,原來不是她一人在焦慮等待,他們溫馨靜好的歲月下,盡是懸着的利錐,好比玫瑰花下伴着的刺。她搖頭,看見他明顯松了口氣,她越發沉悶地說,“宋思晗的父親找我了。”
他尚未撫平的眉又迅速隆了起來,“他有沒有難爲你?”
“沒有。他動之以情曉之以理,無奈我藍爾欣沒心沒肺,刀槍不入,百毒不侵,楞是對你不放手。”
顔清墨算是徹底卸了那層重重的防備,把所有的重量壓在她的身上,“我真希望,你能一直這樣。”
藍爾欣等他繼續說下去,卻又是什麽也沒等到,她暗自猜想,他希望的一直這樣是,繼續沒心沒肺,刀槍不入百毒不侵,還是對他,不放手呢?她尚未來得及問,顔清墨又牽着她來到長桌前,拉開座椅,按着她的肩膀逼她坐下。
“今晚你是大功臣!爲我們的将來打了一場漂亮的仗!爲夫要好好犒勞你!”
藍爾欣被他高揚的情緒感染,不得不笑着嘟起嘴,“我又不是豬咯——讓我吃那麽多——”
“我樂意把你當豬養,不給嗎?”
“……給……”
藍爾欣執意要取回那條圍巾,因着那是她在美國的一朋友送給她唯一的禮物,她不想就此沒頭沒腦地丢掉。顔清墨是怎麽也不願意他在踏入宋家半步的,便把這件事攬在自己的身上。
他到了宋家公司所在大樓的樓下,意外地撞見宋思晗從車上下來,抱着一疊資料往大樓裏走。顔清墨尋思幾番,上前接過她手裏厚厚的一坨。宋思晗本是沒有注意到他的,直到手裏一空,資料被别人奪了去。
“清墨,你怎麽在這兒?!”語氣又是驚又是喜。
顔清墨淡淡的笑,“爾欣的圍巾丢在這裏,我過來幫她取的。”
“哦。”剛沸騰起的心忽的就沉下去,宋思晗随意地應付一聲,兩人一起往電梯口走。他不是不能來這裏的——爲了藍爾欣的一條圍巾,他不辭繞了半個城市;而即使他們的家近在幾條街道之遙,他不願意,也是無論如何都不會來探望她的。可是——“爲什麽她的圍巾會在這裏?”
她的疑問赢來顔清墨不太明顯地深呼吸,說話間側頭朝她輕輕一瞥,“你爸爸找過她,你不知道?”
宋思晗大大吃了一驚,“我以爲會是伯母找她談話的。”
“我們都以爲會是我媽,沒想到他們換了方針政策,不過,水來土掩,兵來将擋。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兒。”
顔清墨的口氣是輕松的,落在宋思晗的耳裏反而愈發的沉重,看着電梯上的指示數字一個個跳,她忍不住悶悶地問,“我爸沒有難爲她吧?”
“沒有。”顔清墨幹脆地否認掉,在她踏出電梯門的一瞬間,又添了一句,“隻是打着感情牌勸她離開,總好過我媽的威逼利誘。”
宋燮早就料到顔清墨會親自過來取走那條圍巾,所以當他的秘書通知他的女婿要見他的時候,他沒有半點詫異,挂了電話,才發覺剛才一刹那升起的不适是因爲秘書的那句話,“您的女婿正在大廳等候。”
女婿,如今越聽越是一種嘲諷。
“宋先生。”顔清墨剛進門,就客客氣氣地站在離他幾步之遠的地方,疏離地問候。
“爲了那條圍巾來的?”宋燮放下手中的筆,起身從抽屜裏取出圍巾,揚了揚手。
“是的。”
“顔清墨,自你和思晗認識之後,你來過我們的公司幾次?怕是兩根手指頭就能應付過去的吧。現在,藍小姐一句話,你就馬不停蹄地奔過來,做人做事還真是得要看對象啊。”宋燮半是感歎半是嘲諷,顔清墨不卑不吭,全部收入囊中,“宋先生,我和宋思晗的婚姻是一場錯誤,錯誤的源頭在于我自己,我永遠都不會否認這一點,但也請您不要拿她與爾欣相提并論,本不是一類人。”
“錯誤?婚姻是一場錯誤?”宋燮拔高音調,“當初你們結婚的時候你可沒說是錯誤!當初你讓我把女兒嫁給你的時候也沒說這是錯誤!現在不想要了,拿錯誤敷衍我,絕對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