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于,顔清墨像是下定了最後的決心,昂起頭對宋燮既鄭重又客氣疏離地言道,“宋先生,我不會愛上思晗的。我有愛的人,一直都有。我愛的人是藍爾欣,若沒有母親的阻攔,我們早就有了美滿的家庭,兒女繞膝頭。您期待我和思晗日久生情?那是絕對不可能的,除了爾欣,我不會再愛上别人的。”
藍爾欣焦慮不安地在家中等待,直至圓月挂上枝頭,才聽見鑰匙轉動的聲音,她幾乎是立刻跑到了門前,顔清墨打開門,一擡眼就撞見了她。瞳仁裏的疲憊與失落昭然可見,藍爾欣心沉了沉,捏住他的手,輕聲問,“沒有同意,對嗎?”
顔清墨張張嘴,沒說下去,摟過她的肩,坐在沙發上,又扭頭把臉埋在她的頸項間,聞着她頭發上散發出的香味,撫慰自己不太痛快的心情,“再給我點時間,我和宋燮攤了牌,他是沒有反應過來,反應過來後就會明白我們的選擇是正确的了。”
藍爾欣懂事地點頭,“清墨,明天晚上我和雲要出去吃飯,是一些……”她沒有繼續說下去,顔清墨稍離開她的身體,“你要去見誰?我可以幫你擺平的。”
“不用了,我還不想靠你獲得什麽特權。”她笑得平靜婉約,眼裏又是寫滿了堅定。總不能爲她做點什麽,這讓顔清墨很是受挫,“你不需要和那些人打交道,更不需要讨好那些人,我不希望你很疲憊,你好好的彈鋼琴就可以了。”
藍爾欣笑着起了身,站在窗前遠眺窗外的夜色,稀少的星星點綴不起浩瀚的星空,反而更凸顯自身的力所不及。“清墨,沒有你的那幾年,我已經習慣了這樣的日子。你和宋思晗的事情尚未解決,你拿什麽身份幫我呢?我可是見不得人的……”
她漠然的聲音傳來,不大卻依舊清晰,砸在顔清墨的心扉上,又如百萬斤石頭壓着他喘不過氣,“誰說你是見不得人的?很快,這件事很快就能解決的。我要你和我在一起,走到哪裏,都在一起。”他沖過去,圈住她孱弱的身體,生怕一個不小心,她就随風飄走,飄到他永永遠遠都找不到的地方。
隐約間,他聽聞她含着笑意的聲音,“好,走到哪裏,都在一起。”
藍爾欣與雲參加的飯局都是一些高官達人,裏面不乏對藍爾欣垂涎已久的人。打從她走進房間開始,一雙色迷迷的眼睛不曾從她身上離開過,雲不動聲色地把她攬在身後,用恰到好處的方式保護着她。藍爾欣像隻鴕鳥躲在他的身後,感覺分外地安心。
“藍小姐,真是美若天仙啊。鋼琴彈得好,氣質又佳,長相靓麗,難怪紅透了半邊天啊。”那雙充滿色欲的眼睛主人谄媚地端起一杯酒,目标直指藍爾欣。她瞧了身邊人一眼,得到他沉默的應允後,才拾起酒杯,淺笑着道謝,“王局長言重了。”
她的酒量不算好,但是偶爾應付一兩杯還是可以的,王局長眯起了眼,看着紅色的液體順着杯壁滑入她嬌豔欲滴的唇内,身體鼓起陣陣燥熱,卻又不敢太過于放肆,喝盡了杯中的酒,讪讪地坐下,眼神卻依舊不時地掠過她的臉龐,像是野豹看着自己的獵物樣,露出占有的目光。
飯後,大家都是半醉半醒,有人想繼續娛樂,雲一手攬着藍爾欣的腰,客氣不失尊敬地說,“今晚已經很晚了,這幾天爾欣忙着錄新專輯很是疲勞,明天上午還要趕早去錄音室,我們就不參加後續活動了。我先送她回去。”藍爾欣很配合地在身側裝作勞累不堪的樣子,殊不知,在王局長看來這樣更是妩媚動人。
大家聽聞也不好多加強留,王局長揮揮手,“那我叫車送你們回去。”藍爾欣一驚,趕緊捏了捏雲的腰側,她可不想讓那老色鬼知道自己的住處。雲了然,禮貌地笑,“多謝王局長操心了,我有帶車過來的。我會送爾欣回家的。”
他也是在社會摸爬滾打一些年頭的人,自知何時該進,何時該退,隻要她人還在這裏,就難逃他的如來佛手掌心。“那好,那你們回去小心點,喝了酒的人别開快車。”
雲點頭,“知道,那我們先走了。”他帶着藍爾欣燈紅酒綠的地方好大一截,才聽見她釋然地舒出一口氣,然後用含着不滿和後怕的口吻說,“我不喜歡那個王局長,看我的眼神像是看着一道美味可口的晚餐。”
雲側頭笑笑,“你倒是形容得很貼切了。”
自從顔清墨宣告自己的計劃失敗後,藍爾欣一直在暗中等待顔母的到來,卻不想這一次來的人不是顔母,卻是宋燮。她去了趟超市,拎着大包小包的東西才走到樓下,黑色轎車在她身後按喇叭不停,她回首,看見宋燮坐在後座位上,沖她揮手緻意。她微微喟歎,這一天總算是來了。
宋燮直接帶她進了自己的辦公室,秘書爲她沏了一杯茶,眼神稍稍有些迷惑,可也不敢多問,轉身離開,掩上了門。
宋燮拿着一張泛黃的照片遞給藍爾欣,她雖不解,但還是接了過來。照片上隻有一對父女,不難猜測這是年輕時的宋燮與年幼的宋思晗。他要開始打感情牌嗎?
“這是宋思晗母親死去的五個月後,我與思晗照的照片。照片上的她笑得很開心,外人怎麽知道這背後的心酸。”宋燮停頓半刻,指了指她面前的茶,希望她可以品嘗一番。藍爾欣依言端起茶杯,放在唇邊抿了抿。宋燮又繼續道。
“思晗母親死去後,思晗就像變了一人,不說話,沒有表情,不哭不鬧。她最常做的事情就是坐在草坪上拔草,擡頭望着天空。本沒有覺得有什麽不妥,可時間久了,下人向我反映小姐的不同尋常,我才後知後覺。我帶她去看醫生,醫生說她得了憂郁症,那麽小的孩子得了憂郁症,說起來都讓人心寒。接下來的五個月,我們想盡了辦法讓她笑,不惜花重金請雜技團,相聲演員來表演,都沒有奏效。最後我帶她去了一個島,島上開遍各樣的鮮花,流水潺潺,美得像人間仙境,在那裏,攝影師捕捉到她難得的一笑。”
藍爾欣靜靜地聽着宋燮說過去的事情,卻不想這與自己有什麽關系。那都是過去,難道他要拿過去換同情嗎?宋燮又拿出一張照片,照片的角度奇特,久經娛樂圈的藍爾欣一眼就看出,這是張偷拍的照片。照片上是一男孩和一女孩……她忽然明白了些什麽。
“然而,真正讓思晗快樂起來的是她在幼稚園的一位小朋友。他不知有什麽法子,總是能逗得思晗哈哈大笑,連前去接送的傭人都詫異不已。我想,你是猜到了,那位小朋友就是顔清墨。”藍爾欣感覺到自己的手在發顫,身上的溫熱慢慢散開,離自己越來越遠,“幼稚園過後,我因爲工作原因離開了這座城市,直至十幾年後,我們搬了回來,清墨早已忘卻這段往事,可是思晗,在看見他的第一眼,就想起了他是誰。”
“所以呢?那又如何?你要告訴我,他們青梅竹馬嗎?青梅竹馬抵得過流年歲月嗎?清墨愛的是我,你不能把過去強加在現在與未來。你告訴我的一切什麽也動搖不了!”藍爾欣冷笑,她以前怎麽未覺得堂堂的宋燮竟會拿這些過往雲煙拆散一對相愛的人?幼稚園,多久的事情了。
宋燮的臉上顯出從未有過的頹唐,他靠在黑色的沙發上,皺紋被光線不留情面地照出來,“思晗,比你想象的還要愛着清墨。清墨不是真的對她沒有感覺,他相親了那麽多次,選中了思晗,這是命啊!如果沒有你,我想,他們是可以幸福的。”
出了門,藍爾欣看着寬闊的街道,不知該去哪裏。左邊是回家的路,她現在不想回家,右邊是去歐楊家的路。她停頓了好半晌,才緩緩地朝左邊走去。她既然選擇了清墨,就不該再去騷擾歐楊的。偏偏這時,她的手機響了起來,屏幕上顯示的名字就是歐楊。
“你在哪?”她聽見那邊傳來喧鬧的聲音。
“街頭,你呢?”她必須要用很大的聲音,才能把自己的話語傳遞到歐楊的耳裏。
“你到X大來,我現在在這裏。”歐楊挂了電話,藍爾欣失神地挂掉電話,半天也回不過神,他去X大幹什麽呢……
想了想,她還是給清墨發了一條短信,告知他今晚自己不在家用餐了。收起手機後,她又想起,自從清墨回家之後,他們已經好幾天沒有在一起吃飯了。可現在,她的的确确不想見到他的。
到了X大,歐楊已經在門口等她。“你怎麽現在才來啊?你……臉色真不好看。怎麽了?”
歐楊比上次見到的時候還要清瘦,藍爾欣心裏自知這清瘦起因于自己,又念起這些時日,她與清墨受的折磨,不得不感歎,在愛情中沉沉浮浮才是減肥的最佳良藥。
“前段時間受了風寒能不瘦嗎?”藍爾欣四兩撥千斤,“你把我叫過來……幹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