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藍爾欣攜着顔清墨去附近的超市購買日常用品,竟巧遇了雲。雲并未有多詫異看見他們在一起,反而是清淡地上前,與顔清墨按男人的方式友好地握了握手,再偏頭沖着藍爾欣暖暖地笑,“爾欣,你欠我的稿堆起來怕有小山高了吧?你現在是不愁吃穿了,可我還得靠你過日子啊!不看僧面看佛面,行行好早日交稿吧。”
顔清墨寵溺地揉亂藍爾欣一側的頭發,惱得她瞪大了雙眼,稍稍與他拉開幾厘米距離,略帶愧疚地說,“我好些天沒有練琴了,我會盡快改好交上去的。”
雲不生氣,隻是視線轉而落在顔清墨的身上,意味深長地言道,“你真是慣壞了她,連自力更生都快忘記了!”顔清墨笑而不語,把她摟得更緊,無言中用行動表示,自己就是要慣壞了她,讓她不得自立,便不得離開他。聽者有意,藍爾欣的笑險有些挂不住,與雲相處的那些時日裏,讓她讀懂了他的言外之意——也是她這段時日故意抛在身後不去思考的問題。
“爾欣,還要點什麽?”雲走開後,顔清墨拉着藍爾欣想再挑選點零食,她常常盤腿坐在電視機前,拽着他的手,踹着他的小腿抱怨,“沒有吃的了,沒有吃的了,我餓!我餓!顔清墨!聽好了我餓!”每在這時,他必得抛下手頭一切的事務,任勞任怨地走去廚房爲她做點兒宵夜。好不容易有時間來到超市,他一定要買上一大堆零食,以後好好塞住她的嘴。
他準備走,卻發現她怔在原地,不知看着什麽地方發呆,“爾欣?”
她眼睛閃爍了幾下,忙堆起笑,“怎麽了?你說什麽?”
他不悅地冷下臉,“你在想什麽呢?我在你面前,你居然還可以發呆!”
藍爾欣嬌滴滴地纏上前,手臂靈活地繞在他的臂膀上,一臉谄媚地笑,“雲的話讓我想到了一段旋律,一直沒有修改好,剛才好像有一道光閃過眼前,那是種靈光乍現的感覺。可是被你一叫,我抓不到那道光了。”
顔清墨眉一揚,“敢情是我的錯咯?”
“嘿嘿,我哪敢啊……”藍爾欣嬌俏的小女人樣兒澆滅掉顔清墨小小的火焰苗頭,他使勁兒地捏緊了她的鼻頭,無奈寵溺着,“你都不敢這天下還真就無人敢了。”
自從那日後,藍爾欣重新拾起鋼琴,顔清墨特地派人新買了一架白色鋼琴,安置在遊泳池的正前方,“委婉”地提議——以後他遊泳,她彈琴,要形影不離夫唱婦随。藍爾欣嘴上雖是罵罵說着不幹,心裏早卻樂開了花。夫唱婦随?聽上去像那麽回事兒了。
午休過後,藍爾欣在鋼琴旁最後修改一下幾個音符,她總是拿捏不準,因着顔清墨還在睡眠中,她尚不敢放肆地彈。每日晌午兩點的陽光最是溫暖,投射到水面上彈出來白亮的刺眼的光閃耀着,比胭脂水粉更襯得她美若天仙。顔清墨醒後,循着聲音來到池邊,立在遊泳池的對面玻璃門上靠着,遙望對岸的人,心裏柔軟似水。
“親愛的乖乖,今晚我不能陪你吃飯了,你要好好地進食喔。”顔清墨雙手撐在鋼琴上,笑眯眯地看着她,眼神裏帶着些許的愧疚,藍爾欣詫異地擡頭,目光落在他亂糟糟的頭發上,好幾秒後才回過神,“哦?哦——爲什麽啊?你要和誰出去吃飯啊?”
那一秒,她似乎看見顔清墨眼裏一閃而過的不自然,再看時又是溫柔一片,或許是光線太強錯了她的視線,“一個朋友。我爲他畫了一份設計圖,他很滿意,所以想請着吃頓飯。”
藍爾欣了然,點點頭,“爲什麽我不能去?”
顔清墨一時被哽住,支支吾吾面色不太好,“那人你不熟,去了也尴尬……”不等他說完,藍爾欣揮揮手,故作很不在意,擺出甚至有些厭煩的表情,“算了算了,我才不稀罕呢!不過一群臭男人喝酒罷了!”她用餘光觀察到他暗自松了一口氣,不由得心一沉。
“我知道啦,不會喝很多酒的,好不好?我會早點趕回來陪你的。乖哦。”顔清墨捏住她的下巴,隔着一架鋼琴的一角,在她唇上吻了吻。她的味道太香甜,以至于他下了吻就依依不舍,在上面輾轉反側,到最後,舌尖撬開她的貝齒,深入了解。
香吻過後,顔清墨夾着西服外套匆匆離去,藍爾欣放下手裏的樂譜,站在窗戶邊,看着他啓動了轎車,緩緩入了車流。她立刻換上一套衣服,拿起包,忙着下了樓,擡手攔下一輛的士,指着顔清墨的那輛轎車,“跟着那輛車。”
顔清墨一路飛奔到他與宋思晗約定的地方——爲了避免不必要的尴尬,他們約在電影院見面。他下了車,早先到的宋思晗靠在圓柱上,對着他揮了揮手,他把西服套上,走過去,聽聞她說,“先到了一步,就買了兩張電影票,便于說話,所以……我買了情侶座,送了一大盒爆米花。”她沒辦法地聳肩,顔清墨也不好多說些什麽,拿過爆米花,“那走吧。”
藍爾欣下了的士,付過錢,一回首看見他們肩并肩朝影廳走去,不知何時,他的手裏已經多了一大桶爆米花,他們有說有笑,看不出丁點兒快要離婚的夫妻之間本該有的沉默與尴尬。她暗自冷笑,垂在身側的雙手不由自主地握成拳,她去售票處買了同場的票。
趁着光線還沒有完全暗下來,她尋到了顔清墨與宋思晗的身影,心又是一驚。居然是情侶座?!她越發覺得自己好笑,像是一名賊,偷走了别人心愛的馬兒,馬兒尋回了家,主人騎着馬從她身邊呼嘯而過,她竟起了嫉妒之心。本就不是她的人,她何來嫉妒的資格?
整場電影藍爾欣魂不守舍,内容是什麽,她半點兒說不出。她的注意力全部放在右前方,宋思晗快要靠在他的肩上,扮演着柔弱的小女人,顔清墨偏過頭,唇擦過她的耳垂,在那裏竊竊私語,兩人好不親密!
顔清墨也完全沒有關注在大屏幕上,他壓低了嗓音,問,“多虧你提醒,要不然爾欣就要被我媽逮個正着了。”
宋思晗輕笑,抑制住内心澎湃的波濤,“要不是那晚你沒開機接聽電話,伯母不至于會殺到你那裏去。我也沒辦法,實在攔不住。”
“我知道,你能幫我瞞下來,我已經很感激了。”顔清墨的眼睛盯着屏幕,卻是一臉茫然,“我把我和爾欣的事情告訴我媽了,你可以想象到的……她……很生氣。”
“嗯哼?”她的心往下落了落。
“但是,我向她表明了心态,也說清了我和你之間的約定,臨走前她是受了太大打擊,好半天回不過神,估計等她緩過來,就得從爾欣那邊下手了,我希望在她找到爾欣之前,我們能先把這件事解決掉。”
宋思晗咬着唇沒有說話,不用他再說下去,她已清楚他此次約她的目的了,他們間向來是她一往情深,獨獨守候着,而離婚也是當初約定好的結局,如今即将面對,她心裏雖萬般不舍,卻也說不得一句不肯。本是情深,奈何緣淺。況然,是她。“那你要我怎麽做呢?”
顔清墨語氣更添沉重,隐約還能聽見稍許的愧意,“我和我媽談過,她是絕對不允許我提出離婚的。所以,我希望,這件事可以由你開口。事後,我們依然是朋友,并且……如果需要的話……你開一個價,不管多少,我都會答應。”
宋思晗明明白白地感覺到自己被羞辱了,羞辱她的人是她愛的人,使得她連生氣發怒的力量都沒有了,萬般情緒彙聚在心頭,幾番掙紮,最後隻落得一句單薄的話飄零在空氣中,“顔清墨,你看我……是缺錢的人嗎?”她不想離婚,不舍得離婚,不願離婚,他偏要她親口斷了這份淺淡的緣分。這樣的傷害,是錢能彌補的嗎?錢若是能買得到愛情,她早已砸下巨資,傾家蕩産也勢必得到他的。
借着不太明亮的光,她看見顔清墨眼裏的苦澀,和唇邊淡不去的微笑。這世上有的人就是雙膝跪下也赢不得别人的尊重,有的人僅是垂下頭,就足以令人心碎,恨不得替他受了所有的苦。顔清墨是後一種,何等高傲的人如今滿臉落寞,給了她一絲錯覺,真正殘忍的人是她。劊子手也是她。是她斬斷了有情人,是她毀了真摯的愛。宋思晗啊,你還有沒有良心了?
“我不知道,我還有什麽可以給你……外人看,我什麽都有,實際上,除了爾欣和錢,我一無所有……”他自嘲的話比電擊還讓她的心麻木,她還能說什麽,還能強求什麽。
“你說吧,要我怎麽做,告訴我,我都去……爲你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