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顔清墨到家後,藍爾欣本是闆着臉想要和他讨論一下他與宋思晗離婚的問題,孰料他一進屋就給了她一個結實的擁抱,緊接着又是甜蜜的法國長吻,迷得她七暈八素,分不清東南西北,自然是把這件事撂下了。
躺在軟軟的棉榻上,藍爾欣眯着眼翹起唇舒展開自己麻木掉的四肢,稍側過身,滾進顔清墨的懷裏,鼻翼間都是他身上散發的好聞的沐浴露味道。“清墨,我們明明用的是同一款沐浴露,爲什麽你的味道比我香多了?這不公平。你用掉的都是精華,我用的都是糟粕。”
剛經曆過一場劇烈運動的顔清墨懶懶地投來一記目光,長臂收緊,懷裏的人悶哼一聲撞上他的胸膛,顔清墨重歎幾口氣,“爾欣啊!要是讓那些迷你迷得要死要活的男人看見你胡攪蠻纏的樣子,你說他們會怎麽想啊?”
“一頭撞牆撞死。”藍爾欣埋在他的胸前,一心沉醉在他的溫柔鄉裏,哪裏顧得上管其他男人?就是一萬個好男人擺在她的面前,也比不上一個顔清墨令她着迷。“清墨,今晚你怎麽那麽亢奮?一回來就特别着急……”想起他們雲雨時激烈的動作,她羞紅了臉又往他的懷裏鑽了鑽。
顔清墨十指插進她濃厚的頭發,柔滑的發絲他愛不釋手。手指順着光滑的軌道滑下,在最後翹起她的發梢,掃在自己的肌膚上,一陣陣瘙癢引得他戰栗不已。“柳續的設計作品在全國比賽中得了大獎,明天請兄弟們吃飯。特地囑咐捎上家眷。”
聽到最後一句話,藍爾欣的心沉落谷底,絲絲寒冰沁涼地入了骨,原來他的付出是爲了讨好她,他要攜帶宋思晗出席隻有家眷才有資格參加的聚會,她無資格,隻得被他冷落在家中。這一夜的甜蜜是在爲明天的孤獨贖罪。
感覺到懷裏的人冷淡的态度,顔清墨好奇地推開她的額頭,對上她的視線,“你怎麽了?怎麽忽然就不講話了?”她眼眸裏的清清淡淡讓他摸不着頭腦,前一秒不還是好好的嗎?怎麽說變臉就變臉了?
“家眷?你的家眷另有其人吧?”藍爾欣吐出的話語冰徹透骨,說話間雙手推開他,退出他的懷抱,眉目間是難以拭去的蒼涼和悲哀,化作鐵錘,一次次重重地敲擊着顔清墨的心。
“另有其人?宋思晗?你瞎說什麽?我認準的妻子從來隻有一人!就是你藍爾欣!這輩子你躲都躲不掉!”顔清墨的火氣上來,胸膛上下起伏着,原本散着溫柔的眼睛也瞬間燃燒起熊熊大火,火焰将藍爾欣團團圍住,逃之不得。
“你認準的妻子?你認準的有什麽用?法律認準的是宋思晗!你父母認準的是宋思晗!全天下人認準的是宋思晗!我要是說一句不要你,誰都沒資格攔着我走!!”
顔清墨一頓有力的質問,驚得藍爾欣半晌微張着嘴說不出話,心裏如同品着話梅糖,酸澀之後是甜蜜的蔓延。他霸道急促的詢問窒地她無話可說。她怎麽會走呢,若真走得掉,她何必苦等幾年,最後還在此當着見不得人的情婦呢?一切追根問底,還不是因爲他?
她換上笑顔,依附上去,挽着他結實的臂彎,甜蜜得嗔怒道,“誰生下來就該是你的……話都不會說了,我生下來該是我父母的。”她窩在那片隻該屬于她一人的天地裏,莞爾一笑。
顔清墨拿她真的是一點辦法都沒有了,唯有行動能解釋一切,他急促地在她身上烙下一串熱吻,引得她喘息連連,最後眯起眼徹底昏醉了。隐約中,她聽見他在說,“我該怎麽辦……我該拿你怎麽辦……哦,哦,爾欣……”
柳續拿了大獎,他們那群從小玩到大的哥們自是一個不落地到場祝賀,段天旭鑒于柳續與井潇冉的關系,鐵青着臉塞給顔清墨一個鼓鼓的紅包,語氣不善,“那天我有事,你幫我給他吧。”
顔清墨與藍爾欣交換了一個眼神,當段天旭知道自己喜歡的人竟與自己的好哥哥在一起時,臉上的表情瞬息萬變,有驚詫,有痛楚,有忿恨,有不甘,所有的情緒被淹沒掉,到最後全化爲一句話,“我不祝福他們,也不拆散他們。”一句話了斷了他們三人之間的恩怨,直到現在也不見他們之間再有聯系。丘比特射錯了箭,誤了多少人的青春。
“你真的不去看看嗎?他好歹是你的哥哥啊,你們一起玩了這麽多年。”藍爾欣試圖改變他的想法,博得的卻是他冷漠的一眼,随即而來的是滿腔怒火,熊熊燃燒着他的理智,“哥哥?若沒有清墨哥,他算我哪門子哥哥?就是因爲這一聲哥哥,我就連追都追不得!你不要再和我提哥哥二字!”
藍爾欣被他震懾住,好半天說不得話,顔清墨把她護在身後,幽幽的目光投在對面氣盛的男子身上,“天旭,要發火也找好對象,别把氣撒在爾欣身上。在你生氣之前也掂量掂量自己,就算你争,争得過柳續嗎?你完全就不是井潇冉喜歡的型,何必強求?”
柳樹下,蕭條的枝幹迎風飄,光秃秃地落不下一片柳葉,無葉遮蓋住冬風的冷瑟,三人不由得捏緊衣領,渾身顫了顫。寒風無處不鑽,滲進人們的衣服裏,涼意從頭流到腳底。段天旭終于感覺到小說課本上說的,北風呼嘯而過,似刀割在臉上的疼痛感了。再緩過神,顔清墨已與藍爾欣相互依偎着離去甚遠,獨獨留下他,在池邊靜靜地伫立着。
那晚,柳續特地在一家稍顯放縱的酒吧訂了一間包間,到場的都是發小,和發小帶來的家眷。最引人矚目的當屬顔清墨與藍爾欣的出場。好些她不認識的人發出欷歔,偶爾有膽大的當場開口詢問,“喲,清墨哥,可以啊!新婚燕爾之際,怎麽抛下俏新娘帶着小蜜出來了?”
話音還未落下,顔清墨立刻出手制止,側首凝視身旁的人,她的臉在酒藍色的燈光下凸顯地昏暗不明,她緊抿着唇,一向溫柔的眸此刻迸射出淩厲鷹隼的目光,劃破糜爛袅袅的空氣,狠辣地逼視着開口的人。這一刻,在舞台上婉約大氣的女子,竟有了古代叱咤沙場的巾帼風範,連他都爲之一震。
上一秒還言笑晏晏的氣氛,轉而下一秒就烏雲密布,風聲蕭蕭,大有沙漠龍卷風到來之前的迹象。虧了井潇冉及時上前,拉着杵在中央不肯動的藍爾欣坐下,緩解現場的尴尬。若沒她,就是顔清墨也萬萬不敢上前的。自此後,再也無人提及“小蜜”,“正牌夫人”類似的話語了。
時間如沙,在指縫間悄然溜走,更何況是如此奢靡狂歡的尋樂。好像隻是一眨眼的功夫,藍爾欣發現周圍的人已漸露出醉态,再看顔清墨,平日裏清澈如小溪的雙眸也熏染上一層醉意,眼珠的周圍有一圈淡淡的紅。
之前那位發小早就醉得不行,走起路來踉踉跄跄,他橫過整間包廂,來到藍爾欣面前,指着她的鼻子噴吐着酒氣,“我知道你是誰!你就是彈鋼琴的那個!今天不是說要帶家眷的嗎?你怎麽來了?你又不是清墨明媒正娶的!該來的不應該是宋思晗嗎?柳續,你這就不夠意思了啊!清墨是犯了規矩的,還不給喝酒!這怎麽成?!”
柳續是清醒的,他上前拽過那人按着他在沙發的另一端坐下,用眼神示意顔清墨。顔清墨早就蹙起了眉,好看的濃眉聳起來像層巒的山脈,藍爾欣含着笑一語不發,撫摸着那裏的山峰與山谷。她越是平靜,顔清墨越是沒有底,有着那種腳懸在半空中踏不到實物的空虛感。
“爾欣,别把他的話放在心上,他喝醉了。”他也不知,在此刻他還能作何解釋。藍爾欣不氣不惱,乖巧地點着頭,那副樣子堪比尚在小學的女生聽着父親的話,說不鬧就不鬧。顔清墨不要這樣子的藍爾欣。他附在柳續的耳邊小聲說,“我們先走一步。”
柳續透過有些污穢的空氣遙看過去,周圍的人都在世俗的貪嗔中起起伏伏,唯有她靜坐在那裏,不聞不問,人們創造出來的燈紅酒綠與她毫無相關。她似出淤泥而不染的蓮,潔白寂寞。
“回去好好解釋,她的苦你不問是不會知道的。等到她爆發之際,想挽回就難了。”柳續語重心長地囑咐道。
顔清墨自是明白他話語裏暗藏的玄機,也不便多說隻是點頭應允了。然後牽着藍爾欣的手步出酒吧。走了幾步,藍爾欣忽而停下,仰首望着天空,很出神地凝視着。她望着夜空的模樣,總讓他有錯覺,她是随時可以離開自己的。此情此景,令站在她身前的人,心中蓦然升起一個問号——于她而言,自己是否是多餘的?這讓一直所向披靡的顔清墨害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