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聽錯了,我沒有那麽說。我說,我有舞伴。”
“啊?”
他立刻停下來,傻愣愣地站在舞池中央,一臉惆怅地望着她,好受傷的表情。
藍爾欣不忍那麽好看的面孔憋屈着,還是因爲自己憋屈着,不得已,隻好主動上前,重新握住他的手。
“罷了罷了。就這一首。”
藍爾欣自心底裏鄙視自己的,這些年過去還是對帥哥沒有一丁點免疫力。這位藍眼男子的身上有好聞的古龍水香味,搶先占據了她嗅覺的第一位。大廳内,不同女子身上散發着的香水味混濁在一起,雜亂無章地糾纏不清,讓她有作嘔的沖動,幸虧了他,給了自己一片清新的不算太大的天地。
西班牙樂曲結束後,歐楊快步繞到藍爾欣的身邊,長臂前伸,攬她到胸前,圈之在自己的臂彎間,一連串的動作一氣呵成,沒有拖泥帶水,看上去自然親昵。藍爾欣一邊感歎于他的迅捷,一邊擡眸沖着他笑,未料到他正用警惕挑釁的目光對視她的前舞伴。
“你好。”
藍眼男子友好地伸出手,歐楊掂量一番,回敬的慢動作連藍爾欣都看不下去,在他大腿外側揪了下,他才算是堅決地握住那隻手。
“你是誰?”
藍眼男子隐含着歉意,笑着把手放到自己的胸前,像貴族王子般,“對不起,請允許我做自我介紹。我是宋燮先生在美國的合作公司的外交部經理。我的中文名叫伊勢海。”
“伊勢海?”藍爾欣失笑,脫口而出,完全沒有在意歐楊吃醋的表情,“三島由紀夫的《潮騷》中的伊勢海嗎?”
伊勢海顯然是驚喜的,他萬萬沒想到,她竟猜測到了他名字的來曆。要知道,每當他對着中國人介紹自己名字的由來時,總會看見他們想笑又不好意思笑的神情。這位初次見面的女子竟懂他?
伊勢海開始想入非非,莫非這就是中國人常言的命中注定?心有靈犀?
都說男人最懂男人。歐楊窺視一眼這個莫名其妙的男人嘿嘿偷笑的樣子,就知道他對爾欣别有用心了。藍爾欣最愛的顔清墨在側就算了,半路殺出一個程咬金卞晟日也勉強過了,若是再來一個,他可就承受不來了。此人,得早斷他的念想。
“咳咳。”歐楊清清嗓,把藍爾欣摟得更近,用親密的姿态挑起一場無戰場的戰争。懷裏的人早看出他的小九九,隻得無言的待在他懷裏淺笑。“爾欣,要不要去那邊取點甜點?你都沒怎麽進餐。”
未等她作出回答,雲走過來,出乎意料地與伊勢海熱切地擊掌擁抱,完全撇開目瞪口呆的歐楊與藍爾欣。
“Hey,I haven't seen you for years.”一貫冷靜自持的雲握拳捶捶伊勢海的肩膀,難得失控的興奮地挑着他特地做好的發型。
伊勢海拂開他的手,叽裏呱啦說了一通,歐楊沒聽見,也懶得去聽,摟着爾欣的腰便要離開,因他餘光已瞥見顔母與顔清墨視線頻繁地掃過來,大有過來搭讪的意味,他怕她又會受傷。
“你認識她嗎?”伊勢海瞧美人要離開,急急得欲留住她。
“爾欣?”雲忍笑點頭,“我是她的經紀人。”
“你是她的經紀人?”伊勢海手停在胸口處,似大大受到驚吓。
“我們合作尚有好幾年了。”雲看向藍爾欣。
看話題被挑起,藍爾欣自是不便離去了。她拉着歐楊的手,示意他,自己願意留下。歐楊雖不悅,雖有些擔憂,可轉念一想,顔母倒不至于在大庭廣衆之下,說些不得體的話吧?想至此,歐楊也應允了。
四人言笑晏晏,氣氛好的不得了。藍爾欣甚至忘卻顔清墨還在距離自己幾步之遙的地方,忘卻她前來的目的是爲了見他。
“看到沒?女人不自愛,太輕浮了,就到處勾引男人!她笑得真媚!”顔母意有所指,在自家兒子耳邊竊竊私語地不停。
本就被藍爾欣的忽略惹得心煩意亂的顔清墨,聞母親此言,更是覺得那一塊場景刺眼的很。歐楊的手停在她的腰邊都好幾分鍾了,她就像沒看見般,自顧自的說笑。
“清墨,咱們過去打個招呼。”顔母看他沉默,扯着他的衣服就要過去。
顔父趕忙上前攔住她,附在她鑲嵌着鑽石的耳邊小聲言道,“你這是幹什麽!這裏可是親家的慶壽宴!你别惹事!藍爾欣是他請的嘉賓!剛才,你是沒看到嗎?”
顔母一巴掌拍在他的手背上,杏眼圓瞪,“我就是要看看,她現在是有多大能耐了!瞧那嚣張樣!”
她的話沖着顔父說得,眼睛卻時不時瞄向自己的兒子,顔清墨越是沉默黑臉,她越是氣不過。他都成家了,怎麽還這般不死心啊!
她必須得好好挫挫那妖精的銳氣!
想到這,顔母不顧與顔父的拉扯,硬是走過去。顔父撞撞顔清墨,厲聲喝在他背後,“你怎麽不攔着她?!你不知道你媽會說出什麽話啊?!”
顔清墨這才慌了,随着顔父,心神意亂地跟過去。
雲是最先看見顔母的。緊接着,是伊勢海,然後歐楊,最後是藍爾欣。
即便如今,她榮譽滿身,各種桂冠戴在她的頭上,看見顔母,依舊是不自然地感到恐慌,本能地捏緊歐楊的衣服,想要躲到他的身後。随着顔母過來的顔清墨将這一幕盡入眼底,黑黢黢的眼眸深處激起壯闊的波瀾,一浪高過一浪。藍爾欣毫不懷疑,此刻他恨不得用那層層浪淹死自己。
“藍小姐,真是沒想到會在這裏遇見你。剛才都沒機會與你好好打招呼。現在仔細一看,真真是與過去不同了啊!”顔母上來就言語鋒利,句句讓藍爾欣心驚,至最後,她連與之對視的勇氣都沒了。
“您也認識爾欣啊?”見無人應,自來熟的伊勢海發揮自己的外交強項,笑呵呵得問道。
顔母嘴邊挂起一抹冷笑,不過共跳一支舞,就稱起爾欣了,真是不知廉恥。藍爾欣,歐楊與雲自是明白那抹笑背後的深意,可礙于場合,不敢造次,隻能硬撐着咽下苦澀。
“當然認識。當年她還沒這麽……漂亮,就把我家清墨迷得神魂颠倒!常言道,君子一言,驷馬難追。清墨沉醉的啊,就是八匹馬,八頭牛,外加八頭驢,都拉不回來!”
刷!藍爾欣的臉呈現出慘白慘白,腮紅都遮蓋不住這句話對她的緻命傷害,歐楊越過她的肩膀,用力地扣住她的身體,怕她跌下,淩厲的眼光比劍還快地射向顔母。
伊勢海完全沒有注意到場面氣氛的僵化,與暗藏的漸濃的火藥味,甚是關心的詢問,“那你的兒子太倔強了!這樣子的人,在工作上是不是特别吃虧啊?”
“……”
“咳咳。”雲企圖用輕咳掩蓋自己湧上來的笑意,但無奈攻勢太猛,繼而他轉過身,遮住嘴,顫抖着肩膀輕笑。他發誓,他是真的沒有料到伊勢海的殺傷力這麽強,連整場都黑面示人的歐楊也撐不住勾起嘴角。
“你是誰?”顔母自知顔面盡失,氣得發抖的擡手質問伊勢海。
伊勢海尚不知自己闖下了多大的禍,依舊眨着那雙盛着清澈湖水的眼睛,恭敬地把那句話說了第二遍。“我是宋先生在美國合作公司的外交部經理。我的中文名叫伊勢海。”
一直沉默不語的顔清墨忽而問了與藍爾欣相同的問題,“是三島由紀夫《潮騷》中的伊勢海?”
伊勢海大大驚喜,他修長的食指指向呆立在原地,仿若遭了雷劈的藍爾欣,興奮地說,“剛剛她也這麽問了我!竟沒想到,在這裏會遇上兩個喜歡三島由紀夫的人!我真是太高興了!”
“夠了!”顔母大聲打斷伊勢海的絮絮叨叨,她的語調過高,引起周圍人投來好奇的目光。
顔母有多要面子,藍爾欣是知道的,被伊勢海無心的幾鬧,現在怕是她更厭惡自己了。她郁郁寡歡地垂下眼簾,耳邊回響起清墨低沉悅耳的聲音,是三島由紀夫《潮騷》中的伊勢海嗎?甜蜜的水泡泡又探出頭,滋潤澆灌着心尖的花朵。
《潮騷》最先是顔清墨品讀的,之後他推薦給藍爾欣。他們曾多次躺在草坪上,暢想那樣純淨的愛戀。他們讨論過,沒有書本、電影、電視的教學,他們之間完全青澀的戀愛會是何樣的?讨論地越多,想法越是奇妙,最終的結果,永遠是爾欣笑得喘不過氣,跌倒在清墨的懷裏。
爾後,清墨用手遮住她的雙眼,落下清甜的吻,在她唇邊,鼻尖,額頭。
藍爾欣聽見自己的心髒噗通噗通跳躍着,這段美好,是她這一輩子都忘懷不了的,清墨突然提起,是不是,因爲,他與自己一樣,刻骨銘心?
“嘿!清墨!我們去找座小島,我們在小島上談一場新治與初江的戀愛吧!”
“好啊,你說去哪,咱們就去哪!”
“這麽聽話?”
“不聽你的話,我聽誰的話?不跟你走,我跟誰走?不愛你,我愛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