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楊近乎瘋狂地将被他大掌揮倒在地的所有晚禮服全部包裝成袋,原本張牙舞爪地老闆娘也樂得跑前跑後,還不合時宜地在藍爾欣的面前說。
“姑娘啊!你一看就是好命的人!找到了這麽疼你愛你的男朋友!還長得這麽帥氣!這年頭,打燈籠都難找到好男人了!你可要好好珍惜啊!”
歐楊似笑非笑地望着她,那是在他暴怒之前必有得征兆。藍爾欣心驚膽戰,用最快的速度結束這場外人看似親密,實則可稱之爲戰争的購物。
在工作人員的幫助下,藍爾欣艱難地把大批的晚禮服擺放在家裏的櫃子裏,頓時,三個櫥櫃被塞得滿滿當當。歐楊隻是站在一旁觀望,似很享受她忙前忙後地勞累。
他在變着法子怪她。藍爾欣搖頭苦笑。
最後,她癱軟在沙發上,動彈不得的喘息着,歐楊才交疊着胳膊,走過來,用倨傲臨下的态度俯瞰她。總是疼她愛她的歐楊,原來也會有殘忍冷酷的一樣呵。
“看我累成這樣,你達到目的了嗎?”藍爾欣眯着眼,疲憊過度後的聲音無形中,有性感的頹敗。
歐楊的腳摩擦在她的軟拖鞋上,不痛不癢,鈍鈍的觸覺讓他不由得心軟。他終是舍不得。“爾欣,你不怕顔母難爲你嗎?”
大手撫上她面上的光潔,在那裏打轉,“蹂躏”出心疼。自從回了國,每他消失一段時間再出現,再看她,都消瘦了一大圈,本就談不上豐腴的人越發顯得瘦弱單薄。張開有力的五指,光線投下陰影,完全籠罩了她的臉頰。她的巴掌臉竟完全在他手掌心内了。
“怕。好怕。”藍爾欣閉着眼也能察覺到歐楊的動作,和停在面上的掌心。“可我想去。我真的想去。我在夢裏都想令她後悔。”
宋思晗的父親宋燮是這座城市有名的商人。他的公司旗下有衆多品牌,服裝,餐飲,娛樂,電子,皆有涉及。而他的掌上明珠宋思晗,又剛與大名鼎鼎的顔将軍長孫顔清墨聯姻,這次的五十大壽自然是被各路達官貴人看重。
藍爾欣與歐楊攜手走進五星級酒店時,遠遠地看見顔清墨與宋思晗站在大廳入口處,洋溢着笑容,與前來道喜祝賀的人攀談言笑。她擱置在他臂彎上的蔥指無端地捏緊。歐楊知曉她的不安,側首在她耳邊私語。
“這件意大利西裝可是知名裁縫特地爲我量身定做的,别捏皺了啊,我走紅地毯的時候,還要用到的呢!”
藍爾欣明白他的用意,感激地朝他身邊靠靠,遠處的顔清墨早就膩味了這裏人情的虛假,飄浮不定的眼光投在新來的一對情侶身上,定睛一看,由不得自已,心狠狠地顫抖一下。
“清墨。”宋思晗也注意到了來人,她猜測身旁的人怕是早就丢了魂的,趕緊用手肘捅捅他。
顔清墨微微颔首,盯着他們一起步過來。藍爾欣迎上他的視線。歐楊注意到顔清墨眸裏的溫柔别情,再看身側的人,心裏免不了又是一陣酸楚的疼痛。那樣纏綿的視線糾葛,是深愛的人才會有的。想在一起卻不得,想分開又割舍不了,欲分難分,欲合難合,才會有悱恻缱绻的目光。與愛相關的,藍爾欣從來不會給他。
“顔先生,宋小姐。”四人相會,場面尴尬地不知說什麽才好。歐楊幹澀澀地開口,唯有宋思晗用笑應對。顔清墨壓根不去知會,隻是望着藍爾欣。
到底宋思晗明白分寸,她不留情面地在顔清墨的腳上踩一腳,他吃痛緩過神。“兩位裏邊請。”
他說着不着邊際的話,宋思晗朝着無人的方向翻了白眼,又捏捏他腰側的肉,“感謝歐先生和藍小姐的光臨,請兩位裏邊就坐。随意用餐,若招待不周,望兩位見諒。”
好一位八面玲珑的女人。藍爾欣心裏大大吃味,顔母要的盼的就是這般女子,上得了廳堂,下得了廚房。她根本就是落落大方的最佳代言人。
入了大廳,攢動的人頭映入眼簾,藍爾欣一陣陣眩暈,幸得有歐楊在身旁可以依靠。
“要找個地方歇息嗎?”
“嗯。”
藍爾欣初到美國的一段時期,得了類似自閉症的社交恐懼症。這是一種對任何社交或公開場合感到強烈恐懼或憂慮的精神疾病。患者對于在陌生人面前或可能被别人仔細觀察的社交或表演場合,有一種莫名的抗拒。
這對選擇鋼琴的藍爾欣是緻命的。她注定要在衆人面前表演,她注定要成爲舞台上璀璨奪目的明星,她注定要被世人矚目,被世人贊揚,她的一舉一動都會被關注。那段時間,她害怕人群,見到超于五人的聚會就躲得遠遠的,觸碰不得。不同氣息萦繞于鼻前,不同身影在眼前搖晃,她就會眩暈,甚至于窒息。
不知怎麽了,今日她像回到了當初,這種奪命的壓迫感讓她喘不過氣。
歐楊摟着她的腰來到陽台。這家酒店建在郊區,遠離了市内的喧嚣塵擾。這裏有參天大樹,有波瀾的湖水,有鳥兒的歡叫,有筆直少人少車的柏油馬路。
呼吸這裏新鮮的空氣,花的芬芳與草的清香沁人心脾。正在兩人放松心情時,有人推開玻璃門,看見寶地早被人占領,面露驚詫之色。
藍爾欣聞聲轉過來,在看見他的同時,小聲驚呼。“卞晟日!”
歐楊聽她這麽一說,揚眉仔細打量倏地闖進來的男子。不俗的着裝,不凡的外表,一對桃花眼輾轉在自己與爾欣之間,怕是深有心機的人了。
“你怎麽會在這裏?”藍爾欣鎮定下來,用再尋常不過的語氣詢問。
卞晟日不緊不慢,先是掂量了一下歐楊,再露出自以爲最迷人的笑容,言道,“我與顔清墨的嶽父甚是熟悉。他最愛的寵物犬曾經得了重病,是我醫治好的。你倒是……怎麽會過來?”
“宋思晗發的邀請。”藍爾欣不想再與他有過多的糾纏,企圖淡漠地打發去。
“所以,我們是占了宋思晗小姐的光來的,你是占了那隻寵物犬的光來的。”歐楊尖銳刻薄地擡起下巴,言道。
卞晟日與藍爾欣同是一驚。藍爾欣自是知道他的。他若不開心,嘴巴毒辣地能殺死一頭牛。可他們是初相識,何來不開心呢?
“我認識你。你是話劇演員。在舞台上跑來跑去的那個,不就是你嗎?”卞晟日不甘示弱,以眼還眼地反駁回去。
歐楊抖了抖身上的正裝,冷冽的瞳仁倒影出他嫉妒的嘴臉,讨厭至此,卻還能擠出一絲笑容。“認識得是相互的。我是演員,你是觀衆,算起來頂多是……你知道我吧……不要說認識,好像我們很親密一般。”
藍爾欣憋着笑,挽着歐楊伸過來的胳臂,從卞晟日身邊擦肩而過。偌大的陽台獨剩下他一人,黑着臉生悶氣。
“你瞧不起他。”出來後,藍爾欣終于可以哈哈大笑。“你沒看見他的表情,比吃了臭豆腐還難看!那麽要面子的一個人啊!居然被你這樣侮辱!”
歐楊挑着眉,用不滿的神情審視她,“喲!難不成……你心疼了?”
“怎麽會?!我吃錯藥了哦!不過,你話裏的意思,還真像他在拉攏你!”
“可不是!我是誰啊!他是誰啊!”
“噗哈哈哈哈哈哈——”
顔清墨和宋思晗一前一後進了大廳,他在第一時間内就尋到不遠處的藍爾欣,她與歐楊談笑風生,絲毫沒注意到她的巧笑倩兮讓多少男人拜倒在她的裙角下,眉眼間。
“眼睛長刺了吧?看着不舒服了吧?”宋思晗踮起腳尖,靠着他的肩膀,順着視線瞧過去,嘿嘿笑着,忍不住冷嘲熱諷一下。
此時的顔清墨早不是彼時的顔清墨,會不分地點不分場合,爲心愛的人鬧得天翻地覆。如今的他,饒是心裏再不開心,他也辦得到鎮定自若,表面雲淡風輕。
猶記得大學期間,某次他們鬧了别扭,他發火,在摩肩接踵的街頭,把她送他的水晶足球狠狠砸在地上,碎了一地的晶瑩照射出藍爾欣慘白的臉色。
過往的人投來詫異好奇的視線,他不管不顧,丢了她的臉面。
那次後,他們好幾日不說話。他早是後悔了的,隻是不知如何拉下臉面去說道歉。直至他收到她的一封郵件,短短幾句,便叫他心痛地要死。
你開心的時候,給得了我全世界。
你不開心的時候,就一手摧毀了我的世界。
你的面子是面子,你的尊嚴是尊嚴。
我的是不是就一文不值了?
他後悔地要死,他怪了自己千萬次,爲何砸了水晶球,爲何讓她難堪,爲何讓她下不了台。自此他發誓,他要尊重她,給她完整的顔面。
“多嘴。蕤馥懿來了。”顔清墨清冷的眸掃遍全場,早就看見躲在雞尾酒台前一杯接着一杯猛灌着的某個“女生”了。
宋思晗眼前一亮,踮着腳尖望過去,果然發現了自己的情人早已等待多時。“那你自便咯。我先閃了,剩下的交給你了。”
顔清墨黑線挂在額頭,在她身後輕呼。“……這到底是誰的父親過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