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金碧輝煌的大殿禮堂,藍爾欣忍不住感歎時代的變遷與歲月的留痕,禮儀小姐穿着開叉到大腿的黃色旗袍,腳下是黑色的三厘米高度的高跟鞋,引在前面,每一步都走得婀娜多姿。
“這是您的包廂。”禮儀小姐打開門,露出嬌媚的一笑,同身爲女人的藍爾欣都在那笑容中軟了身子。
她趕緊閃身進屋,點頭道謝。一側身,就看見坐在包廂雅座的兩大美男子,一是歐楊,一是雲。歐楊正對着看見她,一手搭在旁邊座位的靠背上,一手朝着她潇灑地揮手,平凡簡單的動作他總能演繹出别樣的優雅。雲是背對着她的,他望着窗外絲毫沒有知覺到屋内走進了人。藍爾欣走近點看見他長碎的頭發遮蓋了一隻白色耳機。
兩位俊美得似天人的男人坐在一起,不說話,目光不交彙,各自沉浸在各自的世界裏,卻格外地和諧友愛,不讓人想入非非都難了。
“死雲!大晚上的把我叫過來吃飯還戴着耳機!你在聽什麽?!”
歐楊看見她蹑手蹑腳地走過去,玉手一挑,将雲的耳機勾掉,然後叉着腰故作發怒狀,大聲呵斥。雲是一臉無奈的表情。
“我在聽你的鋼琴曲……你吓到我了,我留下陰影了,以後不敢聽你的鋼琴曲了。”
“是嗎?”這會兒,藍爾欣愣住了,放在腰處的手顯得拘謹了,臉上露出小學生做錯事後想道歉又不知道該不該道歉的糾結表情,歐楊看着很想笑。
雲很享受此刻煞了她威風的時刻,把腳搭在另一條腿上,流裏流氣地打量着她。藍爾欣被他的模樣惹怒,管他什麽陰影不陰影,上前揪住他烏黑堅硬的頭發前後使勁晃悠。
歐楊真的憋不住了,開始大笑。藍爾欣停住手上的動作,雲停止尖叫,剛剛還你掐我我掐你鬧騰得不行的兩人異口同聲地朝他怒吼。
“不準笑!再笑閹了你!”
“把我叫過來幹嘛?”
折騰過後,藍爾欣一身疲憊地癱軟地坐在歐楊旁邊的座位上,一眼又看見被拉開一半的皮包裏,手機在閃着光。有未讀短信。
“我們想和你商量件事。”
她低頭掏手機,沒有注意到雲與歐楊迅速交換的眼神,“嗯哼?什麽事?”
“我們想安排一次你和歐楊現場合璧的演出。他演話劇,你爲他彈奏鋼琴。你覺得怎麽樣?”
藍爾欣打開那條短信,是來自井潇冉的,一如她的風格。
“啊啊啊啊啊——”
又不說是怎麽回事,就來這麽一段驚天地泣鬼神的嗷叫聲,這倒是當年井潇冉最愛做的事情了。心情好了,她便很有耐性地一個字一個字打過去。
“怎麽了,井小姐?”按了發送鍵,她再擡頭,平靜地望着雲忐忑的眼神。
“爲什麽?之前的演出不好嗎?”
雲不知該如何作答,便用目光示意歐楊,歐楊會意,接過她的話說,“演出的效果很好,如果你和我一起登台演出,效果會更好的。我希望和你有次合作。”
“哦,這樣——”也不是不可以,藍爾欣想了想,露出笑容,“你下一場演出在哪裏?”
“就在這裏。”
他的話音落下,短信也随之進入她的手機,藍爾欣來不及細細作想,迫不及待地打開短信。
“那份設計圖太好看了!!!!我超級超級地滿意!!!”
藍爾欣斷然明白,僅是好看,她不至于發那條好似驚天地泣鬼神的短信,隐隐地已經察覺到不安。
“那你要好好感謝柳序先生咯。”她耐着性子與她周旋,已經不僅僅是爲了減緩那層不安了。
“爲什麽要選擇在這座城市讓我伴奏?”
藍爾欣再擡頭時,臉上的笑容被拭去,雙眸深處蒙着一層冰霜,讓人望一眼就心生畏寒。憑着顔清墨的身份與地位,若歐楊在這裏舉辦演出,他必然會前去觀看。他們飽含深意的做法,她怎會不懂?
“這裏是你最懷念的地方,不是嗎?”歐楊不緊不慢地逼近她。
藍爾欣不再說話,僵硬着頸項扭頭看着他,他真摯的眼神就快要将她騙過去了,他薄如蟬翼的嘴唇邊還在向上翹着幾分弧度,那樣笃定的态度讓她不悅。
手機短信又一次适時傳進。藍爾欣偏錯開他的眼睛,埋下頭打開那條短信。
“可是這份圖紙又不是他設計的,我謝他做什麽?!我要謝就該謝顔清墨啊,他才是設計圖紙的人。”
藍爾欣恍悟,這才是她的重點對不對?她不會在乎那圖紙有多精美,多精美的圖紙都不值得她特地發來一條短信。顔清墨設計圖紙,這才是她這段話的重中之重。
忽然間,她覺得累了。她感覺到自己被夾在兩塊堅硬的木闆中間,進退不得,隻有仰頭拼命呼吸。每個人都在用自己的方式爲她好,可是誰知道,她已被折磨得體無完膚。
“我可以拒絕嗎?”她話語苦澀,因低着頭,聽上去像極了慘遭酷刑後求饒的罪人,歐楊心頭一痛。他開始責備自己——他是想要一個答案的,他想要在最短的時間内得到他想要的答案,爲此他選擇了這樣的下策。可是這一刻想,他是不是做得過分了?許諾了給她思考的時間與回旋的餘地,如今又把她近乎逼到了絕境,他豈不是成了出爾反爾的人了?
“當然可以,我隻是……這樣提議。”歐楊趕緊作答,語氣聽上去更是讨好。
藍爾欣有些疑惑,他是在催促自己忘掉顔清墨,可又在最後一刻退縮,裝作什麽都沒有發生,他向來不是變幻莫測的人,如今這般到底是爲了什麽?她擡了頭,不解地望着這個男人。
歐楊不敢看向她清澈的眼睛了,轉而望向雲。藍爾欣順着目光望向雲,雲想要躲開便撞上歐楊的目光,他的目光又太犀利,令他沒有勇氣直視,最後幹脆裝傻望着黑漆漆做背景,斑斓的燈光做修飾的城市。
瞧見這兩個男人突然又躲着她了,藍爾欣心頭的抑郁像被一陣春風吹得煙消雲散。她開始哈哈笑,雲和歐楊一頭霧水。
“好啦好啦,那就這樣定了,一場演奏一出戲。僅此而已。”
歐楊沒有那麽快地反應過來,過幾秒才笑言,“一場演奏一出戲,僅此而已。”
唯獨雲被他們兩人的思維遠遠抛在後面,等他們開吃時,他才後知後覺,她是應了他的。
藍爾欣切下一塊牛排,送進嘴中,遲疑片刻,才又掏出手機回了那條短信。
“誰設計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喜歡嘛。”
自從答應歐楊要參加他的話語演出後,藍爾欣便放下心事,全身心投入在訓練中,偶爾在半夜收到井潇冉的短信看見她若隐若現地提起顔清墨,她也一笑置之,有些事情該放下,有些人該離開了。
好不容易有了一天休息的日子,被井潇冉拉扯着說要出來吃飯,爲她還有哪些客人,她支支吾吾不肯說,當時藍爾欣還以爲會是他,但最後來到川香館看見休閑裝扮的柳序,她才會心一笑。可是這笑中夾雜的不僅僅是釋然,或許還有失落。
“爾欣,你來了啊。”井潇冉看見藍爾欣,很明顯地如釋重負,連忙拉着她坐下。向對面眉清目秀的男子溫柔地笑。
“還記得吧?這就是那天和我一起的朋友。她叫藍爾欣。”
柳序沒有太多驚訝, 隻是點頭問好,然後品茶,“我也叫了一位朋友,你不會介意吧,潇冉?”
藍爾欣太了解井潇冉,她在聽見柳序用性感的聲音喚着自己潇冉時,就一頭栽進去找不到北了,他說話了什麽?Who care?
“不介意不介意。”
藍爾欣嫌她這樣子太丢臉,便在桌子底下掐了下她的大腿,然後笑着吐出幾個兇狠的字音。
“注意形象!”
“呵呵呵——”井潇冉一邊很淑女地沖柳序傻笑,一邊回捏她的手,“我知道。”
藍爾欣看她無藥可救,索性就不管她了,端着茶杯品茶,吹茶葉,玩得不亦樂乎,直到她看見一抹熟悉又陌生的背影緩緩上樓,然後在二樓寬闊的餐廳内環視一圈,最終鎖定身處角落的他們一桌,鎮定地朝他們走過來。他站在靠近她的一側,卻對着柳序說。
“找到這地方真不容易啊。”
柳序上前捶了他一拳,“好小子,我準備捉弄你的。特地給了一串繞啊繞的地址,就是不想讓你找到,沒想到最後居然讓你給找過來了!真是作孽。對了,我來向你們介紹一下,這是我的專屬跟班,顔清墨。”
井潇冉呆愣在座位上,藍爾欣瞅着她傻傻的樣子便知道,她是真的不知道他會過來了。可是這時候大腦當機能有什麽用呢?還不如……
她起身,落落大方地伸出手,添着無懈可擊的微笑,“好久不見了,清墨。”
井潇冉望着這一幕,内心懊惱地不得了,她是想讓他們重歸于好的,但是不是在這樣的場合下啊,她希望一場浪漫的邂逅,一次驚心動魄的英雄救美女,讓他們冰釋前嫌。可是生活呵,哪有那麽多意外呢?
“你們認識啊,那就更好了,在一起吃飯不會顯得太尴尬了。”柳序看見場面冷了下來,趕忙起身拖着顔清墨坐到自己的身邊。
顔清墨不說話,隻是平視前方,藍爾欣也不說話,一直保持着剛才的微笑,繼續品茶,吹着茶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