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天地昏暗,沒有光亮,沒有生沒有死,寂靜,虛無,美好。
嗯哼哼哼哼,嗯哼哼哼……
山洞裏有一塊石闆,石闆上有一個東西,它唱着歌,它唱着歌,給一個人聽。
那個人将手中的筆記緊緊的貼在自己胸口,他望着這個唱歌的東西,伸出了他的手……
……
曹立德在賓館房間裏給自己倒了一杯水,他的手還在顫抖,顯然是被剛剛的事情吓到了。
早在十幾分鍾前,作爲導遊的他帶遊客下山回旅館,可到了半山腰的一段台階的時候,他看見了一個女人,這個女人面無血色的看着他,曹立德歎了一口氣,他知道自己又見鬼了。那個女鬼指了指自己的身下,又伸手拽住了經過她身旁的女遊客,曹立德大叫:“小心!”
“呀!”那女遊客摔倒在地,半個身體都騰空在山崖外邊,幸虧旁邊的人反應快,拉住了她,要不然就真的掉下去了。
“沒事吧?”那個拉住她的男遊客問道。
“沒事,沒事……”女遊客雙手拽住那個男遊客的手臂,癱在地上吓壞了。
曹立德也半跪在台階上,他那時候第一反應是沖下去想抓住那個女遊客,沒想到距離太遠,自己反而摔了一跤,手還蹭破了點皮。
隊伍前面的小旭聽見後面好像有人出事的消息,先讓前面的人趕緊下山安排好那些人後再上去探探情況。
之後倆人順利的将那些遊客們安全送到旅館後,小旭回到自己房間拿了點邦迪和酒精棉花,他先去探望了一下那位女遊客,還好人家隻是被吓到沒有受傷。
曹立德自己一個人在賓館房間裏喝了一口水,調整一下自己的情緒。
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自己就好像有那種通靈的能力,他剛剛開始很害怕,因爲自己的工作關系,基本每次都會遇到,有一次還出了事故。就這樣曹立德帶的隊伍總是要多一個導遊一起看着,他的領導不開除曹立德的原因是這家旅行公司是曹立德的哥哥贊助的,基本上一大部分的錢都是出自曹立德的哥哥,老闆所以才不好意思開除他,隻是盡可能的安排他到那種有寺廟,有佛祖的地方,希望能少點鬼啊怪啊什麽奇怪的東西出現。
“阿德哥。開門。”小旭敲門說道。
“來了,老娘舅。”曹立德開門道。
“我們的阿德哥這次又撞鬼啦?”小旭一進門就丢給曹立德一塊廟裏面請來的香囊。房裏頓時充滿了一股奇異的香味,讓人感覺很舒心。
“嗯……看來我的确要請個和尚給我驅驅邪了。”曹立德說道。
“正好明天去永安寺的時候你好好拜拜呵呵。”小旭幫曹立德的手消毒一下後,在傷口處貼了兩張邦迪。惡狠狠的拍了一下說道:“好了!”
“卧槽!輕點。”曹立德叫道。
“不過阿德哥,那地方的确邪門的很,這也是沒辦法。就算碰到的不是你,換做别的人來也一樣遇到見鬼的怪事。”小旭說道。
曹立德看了看自己的手,笑着說:“是嗎……”
到了晚上吃飯的時候,曹立德的手機響了,“喂,千千?”
“喂,阿德。我的大老闆在忙什麽呢?”柳千千問道。
“忙賺錢呗。”曹立德說道。
“阿德啊,爸說叫你下班後趕緊回家,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講。”柳千千說道。
“哦,知道了,那大哥呢?”曹立德問道。
柳千千望了望坐在客廳裏看電視的公公,小聲的說道:“看你爸那樣子,就是肯定不行的啊小夥子,你還是太太平平自己回來見爸爸吧,你要是像上次一樣叫你大哥來的話,估計這個家要掀起來了。”
“我懂我懂,我差不多後天就回家了。”曹立德說道。
“好的,那我等你回來哈。噢噢噢對了!你記得給你兒子帶點好玩的好吃的,聽明白沒有!”柳千千說道。
“明白了,長官。”曹立德說道。
“嘿嘿嘿小同志很有前途嘛,好了好了挂了,長途呢!”柳千千挂斷了電話。
曹立德小聲的笑了一下。
一旁的小旭狠的想吃狗糧,還故意的磨了磨牙齒想讓他聽見自己的抗議,但似乎那點磨牙聲隻有自己才聽的見。
吃完了飯,曹立德一個人站在賓館門口,他站了一會兒時間。回到賓館的一間小賣鋪裏買了一捆香,一個人摸着黑就上了半山腰那個出事的地方。
他到現在手還在微微顫抖着,他害怕,是個人都會害怕這種東西。他點了三炷香拜了拜,可是那女鬼并沒有現身。正當曹立德想要走的時候,覺得耳邊吹來一陣涼風,燒過的香灰被風吹到了自己身上,那個地方有個小的缺口,他大膽的擡腳踩了上去,發現這個缺口好像是一個樓梯台階的樣子,這個山崖可以走下去?
曹立德把腳又收了回來,再點了三炷香,轉身離開了這個地方。他很好奇下面會是什麽,但卻又不敢冒這個險。那缺口也許隻是碰巧,可萬一下面有什麽别有洞天的地方呢?他糾結了一個晚上,到了早上才剛剛放下這個心。他無奈的爬起床簡單洗漱了一下準備迎接接待旅客的工作。
柳千千在家上網看哪家幼兒園比較好一點,離家比較近一點。
曹勇先則是坐在客廳裏看着京劇百家,聽着聽着就睡了過去。
他的腦海裏浮現出一首歌,一個人,一群人,一群死人。
“阿德!”
“爸!”柳千千拍了拍曹勇先說道。
曹勇先張着嘴,瞪大眼緊張的擡頭看了看自己的兒媳婦,他閉上了嘴閉上了眼悶哼道:“沒事,做噩夢了。”
“爸你最近一直做噩夢,人身體不要緊吧?哪天我們全家一起出去散散心旅遊玩玩?”柳千千輕輕撫了撫他的背,随後去廚房燒水泡茶去了。
曹勇先搖了搖頭,起身走向了自己的書房。對着廚房的方向說道:“千千啊,不要麻煩了,我去書房那裏休息休息靜靜心,你忙你自己的吧。”
柳千千答應了一聲,泡好茶以後還是幫自己公公倒了一杯茶還準備了一盤切好的蘋果後回自己房間看電腦去了。
曹勇先的書桌上很大方的放着一本筆記,這本筆記看起來像是古裝電視劇裏面的賬本,封皮上沒有署名和題目,靠近這本筆記就能聞到一股發黴的味道。
現在這本筆記除了曹勇先以外誰都不知道它的存在。
誰都不知道……
“砰砰砰……”
淩晨兩點,曹立德裹緊被子不去理會外面的敲門聲。
“砰砰砰……”
風吹打在窗戶上發出的聲音并沒有影響到曹勇先研究筆記的精神,他翻到了筆記的最後一頁,最後一頁是張空白。
窗外的樹葉沙沙作響,筆記的空白頁上也發出沙沙的聲音。
現出了字。
嗨……
“想我了沒?阿德。”
曹立德開門的一瞬間差點就一拳打過去,“大哥?”他一個沒站穩就跌倒在曹立清懷裏,曹立清微笑道。
我回來了……
02
“大哥你怎麽來了?”曹立德抱住曹立清說道。
“想你了就回來了,”曹立清拍了拍曹立德的背說道,“進屋說,外面冷。”
曹立德給曹立清沖了一杯袋泡咖啡,自己倒了一杯白開水,“我們也要三年多不見了。”
“老爺子還好嗎?”曹立清問道。
“老樣子。”曹立德回答道。
“我想……回家一趟,畢竟這麽多年了……”曹立清短暫的笑容凝固在杯中的水面上,喝下一口咖啡,嘴裏增添了一份苦澀。
曹家兩兄弟的關系一直很不錯,可大哥曹立清和父親的關系是在母親去世時才發生變化的,隻有那兩個人知道那天發生了什麽事。
曹立德躺在床上歎了一口氣,他閉上眼嘴裏念叨着:“我也想你回家……”
可有什麽辦法?
“反正我明天就回滬上,你跟我一起。我先回家穩定爸的情緒,然後打電話叫你進來怎麽樣?”曹立德起身用力握着曹立清的手說道。
“三年前你就用了這個法子,結果是失敗的。”曹立清微笑道。
“那你說怎麽辦!”曹立德一甩手,又半躺在了床上歎氣。
“先睡吧。明天回去再說。”曹立清喝下最後一口咖啡,整理了行李和衣物準備睡覺。
“晚安。”曹立德閉上眼就睡了過去。
時間不是很長,沒一會兒就到了早上。
曹立清一路上給曹立德講述了自己這幾年在外考古的經曆,曹立德很喜歡聽,他本身就是個愛探險的人,隻可惜現在是爲人父沒辦法跟着他哥哥到處去冒險。
曹立德回家前給柳千千打了個電話,但是電話忙音沒有人接,給家裏打電話也同樣沒有人回應。
“可能千千帶老爺子出去散步了?”曹立德說道。
“是嗎?”曹立清皺了皺眉,他本是個很少皺眉的人。
曹立德小心地用鑰匙打開家門,家裏一個人都沒有,曹立德在家四處看了看,又打了幾個電話,還是沒人接。
正在曹立德再次打電話詢問的時候,曹立清走進了屋内,他的左手緩慢的伸向自己大衣裏藏着的一把手槍,他的眼神一直盯着一個地方。
“喂?阿德。”柳千千回答道。
“你人呢?跑哪去了?”曹立德放下已經背了許久的旅行包,安心的坐在自家沙發上。
曹立清的左手緩緩的退出大衣,也将自己的随身旅行包放在了沙發上,但是他沒有坐下而是站在曹立德身邊。
“我帶着爸還有文文在幼兒園那面試呢,本來不想讓爸來的,但他說想來看看,就帶他一起來了,像個老小孩似的可逗了。”柳千千說道。
“沒事就好,吓死我了。”曹立德笑着看了看曹立清。
曹立清沒有笑,他一臉嚴肅的看着曹立德,站在曹立德旁邊。
曹立德和柳千千聊了一些後就挂斷電話,看了看曹立清說道:“等等老爺子就回來了,你怎麽辦?”
“我躲你房間裏,按照你的計劃行事。”曹立清兩手攤開作無奈狀,拎起背包就往曹立德房間跑。
曹立德翹起二郎腿,就這麽看着他,沒一會兒曹立清轉身問道:“你房間哪個?”
“教授你可以自己探探路哈哈哈哈哈哈。”曹立德笑了,笑的很賤。
過了半個小時左右,曹勇先領着孫子回來了。
“爸,呵呵呵呵回來啦。”曹立德開門問候道。
曹勇先闆着臉,先帶文文進了屋,讓文文自己回房間去玩遊戲,文文前腳進房間,後腳曹勇先就對曹立德罵道:“你是不是把你那大哥也帶回來了?”
“嗯……沒啊。”曹立德說道。
“哼。”曹勇先半躺在沙發上,閉着眼。
“千千呢?”曹立德問道。
“千千說好像有東西落在車上了。”曹勇先說道。
“哦。”曹立德走到陽台望了望,發現千千才剛剛走到車子邊上。
……
柳千千坐在車子裏找了半天,終于找到自己的耳釘落在車座縫隙裏了,她擡頭看見車外有一張和自己一模一樣的臉,就連衣着,衣服領口的脫線都一模一樣,柳千千靠前仔細的看了看,她想是不是自己車子面前有人放了一面鏡子,然而并不是,這個車外的“柳千千”一臉微笑的看着車裏的柳千千,嘴裏發出了一個單詞。
“砰——”的一聲,震裂了陽台的玻璃。
曹立德正裝備轉身,下一秒就趴在了地上,身邊都是碎玻璃渣,身後是一片黑煙和灼眼的火紅……
曹立德眼裏有一具人形的焦炭,黑白灰占據了他的雙眼,已經容不下淚水在他眼裏。
曹立清則是和警察在交涉,“你回來就出事。”陳真似笑非笑的對着曹立清說道。
曹立清沒有看他,簽完字轉身就走了。
“怎麽會這樣……”曹立德雙手捂着臉,卻沒有遮住自己的眼。他還想多看看她,無論變成了什麽樣子,隻是看久了,覺得有點心疼。
不知道發生了什麽,曹立德他笑了起來,他想到自己可以見鬼!是不是以後可以再見到自己的老婆?是不是可以?
“可我該怎麽再見到你?”
“快……救……”
眼裏的灰白黑更加的填滿自己的雙眼,曹立德看見,看見一個被水浸透的柳千千,她緊緊拽住曹立德的雙臂,不停的說到救命,她的嘴裏也溢出了本不該會有的水。
曹立德沒有推開她,同樣緊緊抓住她,“千千?”
他想再問的時候,發現自己渾身被水濕透,眼中倒映出了一個與平時沒有什麽兩樣的柳千千,剛才那塊焦炭一樣的人形不在了。
曹立德他沖了出去,還撞倒了正要過來驗屍的法醫。
“剛剛那是誰?”雷法醫問了問陳真。
“家屬。”陳真回答道。
“哎,可憐。估計是吓到了。話說他是不是待在裏面很久啊?”雷法醫套上手套白大褂等等準備用品,當他進驗屍房的時候,自己也是吓了一跳,站在門口都傻了。
整個驗屍房像是被水淹過一樣,而且那屍體好像變了?那根本就是溺水後的樣子啊,誰跟他開玩笑說是爆炸後的?
……
“大哥!在家嗎?老爺子和文文呢?”曹立德一個人狂奔在馬路上,他打通了電話,但是他大哥曹立清沒有回話。
“他媽的說話!”
“……老爺子不見了,文文我不知道。你先不要回來。”曹立清挂斷了電話。
這時候曹立德已經氣喘不上來了,他差點跪在自己家樓下,他深呼吸一下,沖到樓上,還差兩樓就到家門口了。
“撒謊可不好呢,教授。”一個全是被沙子包裹着的女人開口說道。
曹立清左手舉着手槍,右手拿着一本筆記,一本破舊發黴的筆記。
03
曹立德登上最後一格台階時,聽見一記槍響。
他沖進房門的一刹那被曹立清推了出去,“走!”
“大哥!”
又一記槍響,伴随着一個女人似的尖叫聲。
曹立德倒在自己家門口,他擡頭看見曹立清手裏握着一把槍。
“起來。”曹立清将曹立德拉起。
“你有槍……”曹立德盯着曹立清手裏的槍問道。
“嗯。”曹立清回答道。
“爲什麽你會有……”曹立德想要問下去,卻被曹立清捂住了嘴,“閉嘴,救人去。”
剛才被子彈擊中的那個怪物,周圍被打散的細沙開始重新慢慢凝聚在一起。
“你快進去救人,我看着它。快去!”曹立清左手持着手槍死死的指着那團活動的沙礫。
曹立德趕到兒子的卧室,但是不見兒子的蹤影,又想沖到父親的房間,但是門卻被鎖死闖不進去。突然,耳朵一陣尖銳的鳴叫,眼裏流出了一行淚水,他木讷的轉過身望着浴室的門口,他的心沉了一下,打開浴室的門,找到了自己的兒子……
“哈哈哈哈哈,愚蠢!你要是早點把筆記交給我,也不會發生這些事情……”沙子凝聚成一張腐爛不堪的人形。血,肉,沙礫都攪和在一起。
曹立清又開了三槍,看都不看它一眼。
之後,那團東西好像沒有了動靜。曹立清趕到曹立德的身邊,他看見曹立德抱着孩子的屍體,可憐的孩子一直被泡在水裏,曹立德好像喃喃自語着什麽,直到曹勇先的房門突然被炸開才算回過神來。
曹立德還是抱着孩子,他退在曹立清身後,曹立清先走了進去。
這裏是曹勇先的書房,窗戶附近已經被不知名的炸藥炸出一個空洞,四周都是些散落的書籍和資料,唯獨書桌上的那本筆記完好無損的放在那裏。
曹立清激動的拿起書桌上的筆記,他随意的翻了幾頁,發現裏面什麽都沒有,是空白的。
“這些都是什麽東西?”曹立德站在一邊看着曹立清翻開的筆記。
“裏面是盜墓的手記,可是……”曹立清解釋道。
曹立德奪過筆記,說道:“莫幹山……三山島……浙西大峽谷……都是小時候爸帶我去旅遊過的地方。可是這些什麽山洞什麽泉眼是什麽東西?大哥你知道嗎?”
曹立清一臉冷汗,他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可是這本筆記上根本沒有什麽字。還是說隻有曹立德能夠看見,又或者老爺子是怕這筆記落到外人手裏,所以用了什麽法術?
“可能老爺子帶你去旅遊的同時自己也在做研究和筆記吧。”曹立清回答道。
爲什麽看不見呢。
“我先把文文安置好,筆記還是交給你保管吧。”曹立德将筆記遞給了曹立清,轉身帶着文文回到他自己的房間裏。
我在老爺子的心裏,是個外人嗎……
曹立清盯着手裏的筆記,恨不得想要燒掉。可他沒有這麽做,他望着曹立德的背影,他原本是想回來拿到筆記以後就走,可是現在他沒辦法一個人走了。
……
曹立德和曹立清在小區的後花園裏找到了老爺子的遺體,老爺子倒在一顆楊柳樹下,走的很是安甯。
辦白事的時候,曹立德的嶽父嶽母把柳千千和文文接過去,由他們家辦理,無論怎麽樣都不允許曹立德插手這件事情。
曹立德與曹立清隻好辦自己老父親的事情。
在守夜的那三天裏,沒有任何一個所謂的親戚或者朋友到場。整個三天就他們倆兄弟。直到下葬都是他們倆兄弟。
曹立清給老爺子點了一根煙,可是每次都點不燃,隻好曹立德來點煙,一點就燃,老爺子還抽的特别快。
柳千千和文文的墓也在這個墓園裏,就在離老爺子的墓不遠處。曹立德遠遠的望去,隻看見那裏黑壓壓的一片,他不敢過去,因爲在大禮的時候他偷偷去過,結果被老婆家的親戚們給打了出來,就算他跪在門口也是被一群叔叔大伯給踢的老遠。最後曹立清把他救出來,兩個人又偷偷溜回自己老父親的小禮堂裏。
等了差不多有兩個多小時,曹立清拍拍曹立德,曹立德看那邊好像沒有人在了。就帶了一束鮮花過去,他不敢帶别的東西,怕亂了别人家規矩。
曹立德一步一步像是做賊一樣走向自己老婆和孩子的墓前,當看見兩人的照片時淚水就像是決堤般湧出,他在哭但不出聲,隻是淚流滿面。
“你還有臉哭。”柳泉不知什麽時候站在了曹立德的身邊,曹立德趕緊抹了一把臉,低着頭回應道:“爸……對不起。”
“淨說沒用的話。”柳泉沒好氣的看着曹立德。
“……是。”曹立德說道。
柳泉拍了拍曹立德的肩膀,深吸了一口氣,說道:“想想過去,第一次見到你小子,覺得是個傻大個,人雖然傻但還算老實,千千又很喜歡你。我也就沒有什麽多說的了。”
“可見到你父親,我後悔了。”
曹立德仍是低着頭,那時候的确是雙方父母一見面,自己的嶽父就立馬開口說不同意,什麽理由都沒有。他和千千兩個人給嶽父大人磨了半年多才算勉強同意。
“你父親他是個盜墓的,你知道嗎?”柳泉小心的看了一眼曹立德,問道。
“知道一點。”
“我年輕那會兒還抓過你父親呢。可惜他有後台,抓進去沒幾天就放了。所以我對你父親印象很深。”柳泉說道。
“我沒有盜墓。”曹立德說道。
“我知道。但是說句難聽的,這就是報應。”柳泉重重的摟緊曹立德的肩膀,他知道自己說的重了些,但這就是事實,他那時候也是很迷信的才不肯把女兒嫁給這樣的人家裏。
“你以後,跟我們錯開時間來看看千千和文文吧。别撞見她那些大舅子。”柳泉又拍了拍曹立德的肩膀,“還有就是,我沒想到你父親他會給我打來那麽多電話……”
“什麽?”
“就在文文出事的那天,我每次接起電話總是忙音,趕去你們家卻一路堵車。等我到的時候,就看見周圍都是警車和救護車了。”柳泉撫了撫額頭沒有再說。
曹立德顫顫巍巍的伸出手,拍了拍嶽父的肩膀。
兩個男人,無語。
04
兩個月後……
“我準備好了。”
“不行。”
曹立清打了一下曹立德的腦袋,“你還沒調整好心态。”
“都兩個月了!我可以的。”曹立德翻出父親的筆記,指着一頁地方給曹立清看,“你看看,看的見嗎?”
“看不見。”曹立清回答道。
在這兩個月裏,曹立德收集了大量的巫術邪門歪道的東西,還有一些盜墓的一些所謂的常識,但是沒想到老爺子可能施了什麽法術,結果自己的大哥沒有辦法看見筆記裏的内容,于是他這兩個月裏就幫曹立清翻譯了筆記裏寫的畫的東西,寫是沒有什麽問題,但是畫就難到他了。勉勉強強畫個大概,結果還在網上報了一個繪畫速成班,像模像樣的會臨摹一些個東西。一切工作準備就緒了,結果他哥哥跟他來一句,不行。
“太危險。我一個人就行。你待在家裏……”
“這個家就你和我了!”
曹立德對着曹立清吼了一句,别過頭沒有看他,蹲在地上撿起筆記裏散落的頁章和照片,轉身回到房間裏。
當天晚上,曹立德待在房間裏,他聽見一記重重的關門聲。他知道,大哥帶着筆記的副本走了。
曹立德看着桌上攤開的筆記,電腦裏有十幾個網頁裏面關于各式各樣的筆記裏提到的神話,地方,墓,等等。
他一個人在書桌前,發呆了一刻鍾。除了這些資料以外,他什麽都做不了,他也不知道該做些什麽。感覺好像沒過幾天,前幾個月發生的那些匪夷所思的事情就會結束,一切會恢複平靜。
“我該做什麽。”曹立德對着筆記問道,筆記不會回答他,那隻是本紙質的筆記。
通靈。
曹立德的腦海裏浮現出了一個想法,他想自己很早以前就莫名其妙的擁有通靈的能力,他拿出父親的照片,像模像樣的點了三炷香,還折了一個紙元寶。照着網上随便搜到的法子試了試。
然而并沒有什麽用。
他跪在地上,嘲笑自己的幼稚,這世上怎麽可能會有這種東西,過去發生的也隻是巧合。如果他真有這樣的能力……
“我他媽真傻。”
曹立德的手裏捏着紙元寶,“我真不知道該怎麽辦……”
書房的書桌上,筆記被窗外的一股風吹開,筆記被風吹翻到最後一頁空白的一頁,上馬浮現出了一個圖紋,像是一大群螞蟻一樣密密麻麻的聚集在一起,浮現出幾個類似萬花筒一般的圖紋。
“告訴我,爸。”曹立德燒掉了手裏的紙元寶,他放開手那燒着的紙元寶不知爲何吸在了曹勇先的照片上。
元寶徹底燒盡的時候,曹勇先的照片裏,隻有背景,沒有曹勇先。
“爸?”
筆記……筆記……
“爸!”
筆記……還願……
曹立德随着聲音的指引,來到了書房,看見桌上的筆記,這本筆記與之前沒有任何區别,他翻開筆記的第一頁,上面寫着。
不要相信任何人。
“不要相信任何人。”曹立德對着筆記上的字重複道。
“還願?什麽東西。”曹立德翻開筆記的第二頁,那上面的東西好像有點改變,上面寫的東西比較随意,像是一本遊記。每個地方的每片土地每顆草,石頭,山洞,泉水,墓穴,裏面的結構,當地的神話,特色,信仰,等等等等都記錄在案。隻是這些東西不是老爺子寫的,老爺子寫的反而是在這些東西的基礎上加一些備注之類的。
“難道這本筆記不止一個人寫嗎……”
“你很聰明,小夥子。”
曹立德回過頭,發現自己已經不在書房裏,而是在一個山洞。
面前有個人,他的手裏也拿着一本筆記,他的面前有一團光在說話?
“你是誰?”手拿筆記的人發問了。
那個光好像沒有說話,當曹立德想湊近看的時候,那團光竟直直的射了過來,差點照瞎了曹立德的眼。
他揉了揉眼睛,發現自己竟然在小區的後花園,那顆楊柳樹下,發現他父親遺體的地方。
“……”
“我的命……給你,但你也要保證不傷害我的兒子。”曹勇先伸出手,那團光圈像是一條鳄魚一樣一口将他吞下。
還願……
“……”曹立德轉過身,看見曹勇先被光圈覆蓋。
保護好你自己,保護好這個筆記,跟着筆記裏寫的,拿着東西去還願……
我們的老祖宗過去欠那些人的東西,現在你……去還給他們……
“爸爸。”
當心,不要……
“不要相信任何人。”曹立德對着筆記上的字重複道。
他揉了揉自己的雙眼,他現在知道自己該幹什麽了。
但是首先,他想要去找到曹立清。
因爲從小到大,他一直相信自己的親哥哥。
“大哥,我知道我們該怎麽辦了。”曹立德打通了曹立清的電話,“我們去還願。”
“什麽?”
“我知道你當年離家去學考古就是爲了這個吧?”
“不,我隻是喜歡……”
“管他呢,反正你手上是不是有一些筆記裏提到的寶貝啊?”
曹立清愣了一下,他的手裏冒着冷汗,閉上眼,慢悠悠的開口道:“嗯,是有一點。”
“那就好辦了,等我現在來找你,我們一起行動好嗎,見面的時候我再告訴你發生了什麽。”曹立德急匆匆的挂斷了電話。
曹立清慢慢挂斷以後,抿着嘴在想心事。
……
他看見賓館房門口一個前背一個小背包,後背一個大背包,手拿一個旅行箱的男人出現在曹立清的面前。
“你動作好快,這次。”曹立清說道。
曹立德擠進來,呵呵的笑着,“我跟你說,我……”他對上曹立清的眼,嘴巴張着遲疑了一下,“我夢見爸了,他跟我說一些事情。”
“老爺子說了什麽。”曹立清不管曹立德身上有多少行李壓在他身上,轉身給自己倒了一杯巴黎之花,不緊不慢的斜坐在沙發上仰視着曹立德。
曹立德閉上嘴沒有說話,他覺得有種難受的感覺。
他也學着曹立清的腔調,不緊不慢的整理自己帶過來的行李。坐在對面的床上,兩人對視了幾眼,曹立德開口說道,“我終于知道老爺子爲什麽那麽讨厭你了。”
“哼,搞笑。”
“搞笑什麽。”
曹立清給曹立德也倒了一杯酒,遞給他重重的說道:“你說我該怎麽辦?從我15歲那年被老爺子趕出家門到現在有快十年,在這十年裏我做了什麽傷天害理的事嗎?”
“他媽的沒有!”曹立清摔掉自己手裏的酒杯,“我喜歡研究曆史,那死人跟我說叫我去學考古我照做了!結果呢!還是不讓我回家。我這十年裏,十年裏幫他找到筆記裏的所有的寶物,結果他媽最後跟我來一句滾是幾個意思。”
……
曹立清給自己倒了一杯酒,一口悶。他腦子裏在想剛剛如果發生這樣的事情是什麽後果,他試着控制自己的情緒。直到聽見房門的門鈴聲才算勉強控制好。
“阿德。”曹立清開門問候道,露出一個微笑。
曹立德站在門口不說話。
曹立清覺得,下一秒可能是他弟弟要給他發脾氣了。
05
“大哥。”曹立德站在門口也不進來。
“你先進來再說……”曹立清低下身子幫曹立德拿行李,結果耳邊傳來一句話,“你怎麽會這麽有錢啊!”
什麽?
曹立清猛的一擡頭看着曹立德,一下子有點眩暈,“你說什麽?”
“我剛開始看酒店地址的時候我就想會不會搞錯了,結果一看……我的天。”曹立德捂着臉,來回揉着。
曹立清嗤笑了一聲,領着曹立德進了房間。
之後曹立德就把發生的事情都告訴了曹立清,曹立清心裏有了底,他小時候了解過一些東西,是父親告訴他的。不知道過了多久,兩兄弟開始扯其他的話題聊了起來。
“你個考古的怎麽會那麽有錢,不會是貪了東西吧?”曹立德咧着嘴笑着。
“我除了老爺子給我的手冊裏要找的寶物,其他的我一個都不動。”曹立清給自己泡了一杯咖啡,“有錢人總喜歡探險,或者喜歡挖寶的快感,他們會贊助我們一點,給我們一點勞務費。”
“真好……你說你有這麽多錢,還長的不錯,怎麽就沒有讨老婆呢。”曹立德靠在沙發上,他的背後是一面玻璃大牆,窗外的外灘夜色一覽無遺。
曹立清喝了口咖啡笑笑,沒有回答。他在看着窗外的景色,眼裏有一個人影。
這個人影漸漸向他接近,“大哥,你教我一點考古的知識吧。等下地的時候我也不用手忙腳亂的了嘿嘿。”
“到時候會教你的,實際操作比口頭上說來的實在。”曹立清喝下最後一口咖啡,抓起身邊的幹淨衣物準備去洗澡。
兩個人都洗漱好後,躺在床上就睡了。
到了半夜裏,曹立德起身想要上廁所,結果夜裏摸黑的他不小心腳敲到了曹立清的床角上,痛的一下子倒在了曹立清的床上,隻見曹立清一手掐住曹立德脖子,一手握着一把手槍。
“大哥!大哥是我!”曹立德想舉起雙手投降,但是被曹立清壓着根本動不了。
曹立清定睛一看才緩緩的松開了曹立德,曹立德尴尬的起身,拿了包裏一條幹淨的内褲就沖到廁所間裏。
曹立清的手很穩,但是心髒卻跳的厲害,他不緊不慢的扣好保險,把槍放在了枕頭下面。這個時候曹立德換好褲子出來了,“你睡覺也帶着手槍?”
“習慣了。”曹立清繼續躺在床上,左手伸到枕頭下面,摸住了手槍。
曹立德擡起頭很快的放下,他小心的坐在曹立清的床邊,伸出手抓住了曹立清的左手,“來,你把槍給我。”
“幹什麽?”
“你别管,就給我。”曹立德抓着曹立清的左手,曹立清很不情願的從枕頭下面退出左手,手裏果然如曹立德所料握着那把槍。
“在你睡覺的時候這個暫時放我這,你安心睡覺。”
曹立清起身想要說什麽,被曹立德又按回了床上,“有我在,不是你一個人了。”
曹立德好玩的拍了拍曹立清的頭說道:“晚安,放心睡哈。”
曹立清沒辦法隻好閉起眼睛,他感覺的到有一個人一直坐在他旁邊,直到久違的睡意彌漫全身,他不知不覺的就竟睡了過去。
這一覺睡的很踏實,他第一次想要賴在床上裹緊被子好好的來個回籠覺的感覺。可不知怎麽突然一個激靈,迫使他起床。他想起來還有事情要做,一個很重要的事情。
曹立清坐起身子,看了看自己的手表,上面顯示是下午一點多。他看了看時間之後放棄了一切想法又重新倒在了床上,沒多久就聽見有人開門的聲音,“阿德,幾點了。”
“我的大哥喲,你終于醒了。來,我給你帶了二兩鍋貼還有豆腐漿。”曹立德拎着一袋熱氣騰騰的鍋貼放在了桌上。
“幾點了,我問你。”
“下午一點十六分。”曹立德重重的坐在曹立清的床上,都把曹立清給彈了起來,“睡的舒服嗎?”
“舒服,就是下次你别這麽幹了。”曹立清坐起身,爬下床。
“東西我都收拾好了,你刷好牙洗好臉,吃完鍋貼差不多我們可以出發了。”
“尼喂聖麽布仔酒店裏吃……”曹立清嘴裏叼着牙刷出來問道。
“……酒店裏貴嘛,要錢。”曹立德紅着臉。
曹立清鼓着滿嘴的泡沫,肩膀微微顫動,他沖到洗漱台吐掉嘴裏的泡沫,哈哈哈哈哈笑出聲,“你可以拿着房卡給服務員,裏面的早飯和中飯是免費的。”
曹立德一臉懵逼的坐在床上,有種想要拔出手槍的沖動。
曹立清吃着鍋貼,喝了一口豆腐漿,“這個給你喝,我還是喜歡喝咖啡。”
“哪有人吃鍋貼喝咖啡的……”
曹立清走到吧台想要泡一杯咖啡,打開罐頭發現裏面是空的,可是這罐咖啡是自己昨天新買的。他看了看曹立德,隻見他躺在床上閉着眼在休息。
曹立清走回來繼續吃着鍋貼,喝着豆腐漿,身邊的曹立德安靜的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