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上樓回到屋子的時候，房間裏面的蔣勁翻了個身，身上的被子就翻了下來，蔣夢曦走進去将他身上的被子蓋上。

六歲多一點兒的小孩，卻因爲她而懂了許多不該在這個年紀懂的事情。

蔣夢曦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做對了還是做錯了，年輕的自己總是那麽任性，總是以爲自己做的一切都是對的，就連當初将蔣勁保下來的時候她也是那麽地堅定而決絕。

從未想過那個時候的自己到底能不能給蔣勁該有的生活，每個小孩都是上帝指派到父母身邊的小天使，可是她卻讓她的小天使跟着她吃了那麽多的苦。

眼淚沿着指縫流下來，她都快忘了自己有多少年沒有哭了，即使是當年剛生下蔣勁晚上去酒吧上班白天去餐館端菜牌子，被一個一個人欺負，她也沒有哭過。

可是今天看到程子昊，看到蔣勁那渴望的眼神，加在一起，絞得她的心口直發痛。

她從小就活在一個不好的家庭裏面，在父母的眼裏，她甚至還比不上他們的面子，每天無休止的吵架和打架，她已經習慣了一放學回家就看到父母在針鋒相對。

五六歲的時候她曾經試過用自己的哭泣來喚醒吵架中的父母，卻換來父母的怒罵；七八歲的時候也曾經試過用暴力試圖讓父母意識到他們吵架隻會讓這個家庭更加破敗不堪，結果卻得到了被餓了一整天的下場。

她也曾經渴望過家庭溫暖，卻從未得到過。

十多歲的時候發誓一定要給自己的孩子一個溫暖的家庭，卻從未想過，她連給蔣勁一個完整的家庭的能力都沒有。

從未，從未像此刻一樣痛恨自己。

“媽媽，媽媽？”

蔣勁的聲音隐隐約約在她的耳側響起，蔣夢曦這時候才發現自己昨天晚上居然趴在蔣勁的床邊睡着了，臉上還有昨天晚上哭過的痕迹，繃得她的臉有些難受。

蔣勁睜着一雙朦胧的睡眼看着她，有些不禁地擰着小小的眉頭：“媽媽，你怎麽在這裏？”

蔣夢曦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媽媽昨天晚上太累了，過來幫你蓋被子的時候睡着了。”

蔣勁點了點頭，低下頭，傳來的聲音有些低壓；“媽媽對不起，我又踢被子了。”

蔣夢曦心口一滞，強壓着心裏面的難受抱了抱他：“有什麽好對不起的，媽媽小時候還滾下床呢！”

話落，蔣勁已經擡起頭一臉不可置信地看着她：“真的嗎？真的嗎？”

她不禁笑了笑，擡手摸了摸他的頭，應道：“真的，你快點起床，媽媽帶你出去吃早餐。”

“好！”

說完，人已經拿着衣服沖去浴室了。

她的手還停在半空，看着那微微搖晃的木門，不禁有幾分怔忪。窗外的陽光還和煦，打在她的臉上，映着她嘴角微微的笑意。

即使是當年的任性無知，她還是沒有後悔将蔣勁生下來，如果時間倒流一次，她還是會做出同樣的選擇。

不爲什麽，隻是因爲，這是他唯一給過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