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不要……”
夢中驚醒的人兒猛然從床上彈起,胸口還在劇烈的起伏,顯然還沒有從剛才的夢魇中走出來。
又是這個夢!又是這個可怕的夢!盡管已經醒來,可是夢裏的一切還如此的清晰的曆曆在目,幾個月來這個夢境一直萦繞着她,讓她夜夜不能好眠。
“公主,您又做噩夢了?”一個模樣嬌俏的婢女推開床幔聲音輕柔又不無關切的問道。
“沒什麽……”白芷堯揉了揉太陽穴低聲對婢女說道:“南珠,給我倒杯茶。”
那婢女手腳麻利的遞上一杯香茶,似早有準備一般。白芷堯看着手中的茶盞,精美細膩的白瓷茶盞中,嫩綠的新芽在杯底根根立起就好像江南初雨後的春筍,茶湯上還飄着幾朵白雪的花瓣泛着淡淡的馨香。
這茶湯倒是有個很雅緻的名字---‘碧潭飄雪’。
‘碧潭飄雪’果然不負這美名,是初嘗溫潤舒吼,随即便是滿口的馨香。這淡雅的味道在舌尖緩緩入喉後,竟讓白芷堯心神舒緩了許多。
‘碧潭飄雪’不愧是花茶中的上品,竟然有安神凝心的作用。白芷堯隻是品了幾口,就覺得心神舒緩了不少。這樣荒僻的沙漠當中,竟然能弄到這麽好的東西,看來那人确是用了心的。
白芷堯放下手中的茶盞,意興闌珊的起身走下了床榻。
她那雙明眸淡淡的在房内掃了一眼,心中卻不由的一陣的蒼涼,她所居的房間足足有半個足球場一般的寬大,四面都是過丈高的條石牆壁,密密麻麻的篆刻着各種經文,丈許高的牆上也隻在接近棚頂的地上有一個不大的氣窗而已。
看到這些她不僅悠悠的歎了口氣,這裏哪裏是給公主的居所,分明就是監獄嘛。
今晚的月色應是極好的,才能灑下一束月光在她身畔,月光下的少女宛若淩波仙子清麗絕俗。
白芷堯歎了口氣緩緩的走到那束月光當中,剛好在那束月光前是一面青石磨光的石鏡。那鏡角雖然有些許古樸的紋飾,可是終究因爲時間打磨已經看不清楚模樣了,隻是在石鏡的頂端隐隐可以看到一塊尚未磨光的蒼鷹的圖騰。
蒼鷹---白芷堯看到那振翅翺翔的鷹紋,心下不由得一震。
鷹是西域草原鎏金國度白氏的族徽,那象征着自由的蒼鷹此時隻能老老實實的蟄伏這裏,就好像此刻石鏡中依稀可辨的絕色美人,雖然那還是一副身量未足的少女模樣,不過那極緻美麗的姿容已經可見一二了。
白芷堯今年已經滿了十六歲了,不過因爲一直住在神廟地宮内不見日光,看起來要比同齡的少女年紀更小一些,更因爲少見日光皮膚白皙的不像是北域少女。
白芷堯輕撥了撥額頭的發絲定定的望着鏡中的自己,那目光竟然有些審視和欣賞的神色,看着鏡中的自己到好像是在看一個陌生人。如此在南珠看來自然有些怪異,不過公主這些日子被噩夢所擾,難免有些異常。
南珠看到白芷堯如此,心中不由得輕聲歎息。可憐的公主如此美麗的容貌和年華,就要這樣被關在不見天日的神廟中青燈苦竹度日,這種地方,這樣的日子莫說是已經住了十年,就算是一天也難熬啊。
北域草原上水草肥美,盛産戰馬、牛羊和勇士,隻是幾大氏族盤踞各自爲政很難統一。然而北域雖然民風彪悍,但是各部族十分迷信宗教,在北域有時神權甚至高于王權。
白芷堯本是北域草原上勢力最強大的白族鎏金王的女兒,從小就因爲天賦異禀預知禍福而入住摩挲神廟,成爲整個北域大陸上最尊貴的女子。可是這樣的身份對于白芷堯來說,卻并不是一件好事,甚至可是說是厄運。
從六歲起,她就要遠離父母親人被關在不見天日的荒漠地宮當中,去背誦那些晦澀難懂的經文,去熟識那些繁複冗長的星象,她所忍受的寂寞更是常人難以想象的。
南珠是從小跟着白芷堯一起來到摩挲神廟的,也是跟着公主一起長大的,心中對白芷堯的境遇更是十分的不平和憐惜。
“公主,要不您再睡會吧,天還沒亮呢。”南珠放下茶盞柔聲說道。
聽到南珠的話,白芷堯的目光才從石鏡上移開,那神情恍惚的仿佛她剛剛盡力了幾個世紀的桑海桑田,白芷堯嘴角的那絲苦笑更是美的好似天人。
聽到南珠的話白芷堯不由得苦笑,這樣的地方幾乎分不清楚白天和黑夜,天亮不亮又和她有什麽關系呢。
“哎……這樣的地方真的适合一直睡下去啊。”白芷堯說着又望向石鏡上的那隻振翅的蒼鷹,神情沒有凄苦和哀怨,反倒是一臉嘲弄和諷刺。
“公主……”南珠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馬上不知所措的望向白芷堯。
白芷堯在北域就是神邸一樣的存在,這樣的思想在南珠的腦中生根,就算她日夜和白芷堯相對,也無法把她當做是一般的主子看待,她才一看到白芷堯的不悅,就馬上驚恐萬狀的雙膝跪地。
“這是幹什麽?不是說好了,沒有人的時候不用跪的嗎?”白芷堯見她如此,及時無奈又有些不耐煩,就要伸手去扶她起來。
“奴婢嘴笨,又惹公主不悅了。”南珠是個聰明的奴婢,大概是看出白芷堯神色的不悅,清秀溫婉的臉上竟然落下淚來。
“起來吧。”白芷堯見她不肯起來,馬上轉換語氣說道。
“奴婢知道錯了。”南珠還是固執的跪在地上,公主是整個北域最尊貴的人,是摩挲神的使者。剛才她讓公主傷心了,在南珠看來那是天大的罪過啊。
白芷堯低頭看了一眼南珠,少女收起臉上的溫柔冷聲說道:“後天就是三年一度祭祀摩挲神的日子,你這樣一直跪着,是想讓我不能靜心誦經、司禮嗎?還不到門口給我守着,在這哭什麽?”
“奴婢不敢……奴婢這就去。”聽到白芷堯的話,南珠的身子一凜好像過電了一般,馬上地上爬起低着頭躬身向門後退去。
白芷堯望着南珠惶恐的樣子,她不由得歎了口氣。
三年了,她來到這裏已經三年了,盡管她已經承接了這副身體所有的記憶,努力的适應着現在的身份。可是畢竟她還是有着根深蒂固的現代意識,這種奴隸社會的主仆關系,她一時還是難以拿捏的。
白芷堯甩了甩頭,想要把過去總總的回憶抛之腦後,可是偏偏那些前塵往事、林林總總全都曆曆在目。
失笑,前世已經如此的不堪,而她今生的命運難道也會如她預見的一般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