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


就在省裏兩大派系惡鬥正酣、省市兩級黨委和政府又因高官性愛錄像弄得手忙腳亂之時,遠大集團長江路3号地塊悄然易主了。

因爲邬家的倒台,急需用錢的遠大集團撕毀了與安邦高科簽訂的合作協議,将地塊直接放到土地交易中心挂牌,最終以45億的天價被摘走。盡管是天價,相對于那塊地的實際價值,這價格絕對算得上低廉。摘走地塊的不是中國住建集團,而是一家名叫新勢力地産的公司。在劉安全的後續調查中,我們發現中國住建集團與趙系關系頗爲緊密,有聯手對抗解放俱樂部的迹象。在邬家倒台、安邦高科被查封之後,中國住建集團就重新跟遠大集團開始了合作談判,我們甚至還看到過他們出的設計圖,是将那塊地打造成創意文化産業園區,正與趙樹仁的想法不謀而合,可見兩邊私下裏的互動良好。如今斜刺裏殺出來一個新勢力地産,将那塊是非之地收入囊中,而中國住建集團竟黯然出局,不能不說是個大大的意外。

由于公衆的焦點都在衆多高官的性愛錄像上面,盡管新聞媒體對長江路3号地塊交易的事也有所報道,這起巨大的交易沒有引來應有的關注目光,一切幾乎在悄無聲息中便搞定了。對我們來說,因爲圍繞那塊地出了太多恩怨,不可能無視這起交易,随即在暗中對新勢力地産進行了一番調查。作爲一家股份制企業,新勢力地産注冊資本高達30億,注冊地在南太平洋一個小島國,從性質上來說是一個外資企業,但股東清一色都是些響當當的國内企業,最大的股東聚力集團。聚力集團對于我們省的人來說無人不曉,這家企業的觸角,幾乎延伸到了各行各業。作爲聚力集團旗下企業,新勢力地産雖很少顯山露水,卻在商業地産和民用住宅方面都創下傲人成績,市裏好幾個高檔樓盤有它的身影,核心商圈裏也有好幾個項目由它主導。

就在這時,對梅香萦的監聽中,得到了一個重要情報。電話是一個男子打給她的,說如今大功告成,可以開香槟慶祝了。梅香萦不癢不痛地跟那男子賀喜,并叫那男子五哥,說五哥英明蓋世,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裏之外,跟五哥學習了。被梅香萦叫五哥的男子,大概是感覺到了梅香萦的心不在焉,問是不是還在難過,安慰道人死不能複生,再說你也算是給他報了仇了。梅香萦依然情緒不高,懶懶地回答羅潤東那老混蛋還活着,算不上報了仇。男子爽朗地笑了笑,說我的姑奶奶,你是非要一個殺人償命的結果嗎,讓他餘生都跟牢裏呆着,生不如死豈不是更大的懲罰。梅香萦聽了這話似乎舒坦點,說那也是罪有應得。

這段簡短的對話裏,信息量太大了。對話中提到了羅潤東,還提到殺人償命四個字,根據字面意思理解,就是羅潤東殺了人,梅香萦要爲被殺的人報仇。那個被梅香萦叫五哥的男子,打電話強調的是大功告成,羅潤東殺人的事隻是一帶而過,而且聽那意思,羅潤東被送到哈爾濱,似乎是他們某件大事的一部分。如今大事已經成就,都可以開香槟慶祝了。

我們把這一情況及時向師父進行了彙報。因爲信息如此重要,未經他許可而對梅香萦采取的事,師父沒有追問,隻是讓大家坐下來分析,這通電話意味着什麽。“大功告成”是什麽“大功”?“五哥”是何方神聖?聽得出來電話裏他在表揚梅香萦,說明他的地位要比梅香萦要高。且梅香萦在電話裏恭維對方運籌帷幄決勝千裏,用上這組詞,說明五哥是他們得以大功告成的謀劃者。

劉安全說,梅香萦之所以被扯進來,是她給苗偉寄了那張跟羅潤東喝咖啡的照片。對于爲什麽要拍攝那張照片,她給的解釋,是因爲情人蘇陽受到羅潤東的打壓,爲了給蘇陽出頭,就找人搜集羅潤東的罪證。苗偉知道她在做這事,在跟羅潤東見面前,提前通知了她。後面我們找了蘇陽,他認爲梅香萦這麽做,不是爲了給他出頭。如今看來,梅香萦跟羅潤東果然是有别的瓜葛。而這瓜葛,很可能是爲了一起命案。命案中遇害的人,跟梅香萦關系應該十分密切,否則她就不可能要去報仇。

王愛國接過話來,他同意劉安全的推斷,想要補充一點,就是梅香萦說那張照片,是苗偉通知她後,才安排人去照的,照好後給苗偉寄了一張過去,這一說法基本不可信。從上次我們審問她時的表現,顯示她已經知道苗偉遇害,在這個情況下還要給寄照片,真正的收件人,應該是我們。而我們也正是通過那張照片,将羅潤東給抓捕了。

師父點了點頭,這才像是事情的真相。如果梅香萦寄那張照片的目的是要讓我們找到羅潤東,那她是不是在暗示我們,殺害苗偉的元兇,就是羅潤東。

師父這一提法,得到了大家的一緻認同。回溯對羅潤東的查辦過程,從收到那張照片後,我們就把他作爲首要嫌疑人,進行了一番調查。在審問的過程中,他一直閃爍其詞,避重就輕,不是那麽老實。直到得知苗偉意欲将他毒死,态度上才有了轉變,顯得願意跟我們配合。而恰恰因爲這一轉變,讓我們相信羅潤東真不知道苗偉打算毒死他,因而将他排除了。然後将重點放到了梅香萦身上,她太過神秘,背後的勢力又那麽強大,寄來羅潤東跟苗偉的照片,說是爲了收集羅潤東罪證,最後經蘇陽證實不是那麽回事,所以我們懷疑苗偉的遇害,是她身後的勢力所爲,寄來那張照片,是故意要混淆我們的視線。就在進一步審查将要開展時,她被省安全廳給搶走了,這條線也就突然斷掉。

如今聽了這通電話,方明白羅潤東不是簡單的人物。不管他親自或者指使人殺了誰,也不管被殺的是不是苗偉,他都有命案在身,卻表現得那麽無辜,讓我們都上了當。梅香萦跟五哥的通話内容是被竊聽的,内容的真實性毋庸置疑。如果電話中說報仇的事,是指羅潤東買兇殺了苗偉,苗偉的遇害就沒什麽神秘的了。出于某種原因,苗偉想要殺羅潤東,羅潤東先下手爲強,請人先把他給殘殺了。

至于這起命案的原因,隻要把梅香萦找來,應該就能揭曉。

因我們仍然還在休假,碎屍案的調查也沒有重啓,暫時還不能直接去找梅香萦。師父交代要對她繼續緊盯,同時想辦法挖出那個叫五哥的人。

爲了找出那個叫五哥的人,隻得進一步加強對梅香萦的監控。

功夫不負有心人,經過日夜不間斷的守候,截聽到她跟五哥要面談的重要消息。這讓我們興奮不已,到了約定的時間,便驅車尾随梅香萦,跟到一家曲徑通幽的西餐館。在那裏,見到了被叫做五哥的人。帶去的微型相機,把五哥拍了個一清二楚。等到他倆吃完出去時,還記下了五哥的車牌号。

我們給李紅星隊長打了電話,讓他幫忙查那車牌号的主人。結果很快反饋回來,車主名叫笪恒之。李隊長又幫忙查了笪恒之的資料,并把證件照通過手機傳過來,經與劉安全偷拍的照片一比對,證實跟梅香萦吃飯的五哥,就是這個叫笪恒之的人。

嚴一柏曝光的性愛錄像,影響力持續發酵,不僅引起了廣大網民的極大憤慨,在國外也引起了強烈反響,一些主流的西方媒體紛紛報道,造成了十分惡劣的影響,讓中央非常惱火。省裏那些個高官,在中央的專案組下來之後,還在人家眼皮下撕破臉皮你争我鬥,如此目中無人,膽子也忒大了。十八大召開在即,省裏卻亂成一鍋粥,明擺着是要給黨和國家抹黑,不好好治治那還了得。小道消息已經傳出來,原本有望晉升的王澤華,下一站是不挂任何職位的全國政協委員,政治生命基本宣告結束;趙樹仁已被中紀委盯上,極有可能在年内就被拿下,新任省委書記将由異地調遣;周南方的命運基本跟趙樹仁雷同,這顆冉冉升起的政治明星,還沒來得及發出光芒便隕落了。

小道消息的真實性有待驗證,但市政法委蔣正權書記和市公安局姜來局長失勢,則已成既定事實。因爲在碎屍案的處理上存在違規甚至違法行爲,倆人都已被調整工作崗位,并且面臨被進一步調查的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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