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世界上活着的人很多,隻搞定李隊長和師父,不等于搞定了一切。
有道是智者千慮必有一失,太精于算計的人們,也有馬失前蹄的時候。
這回讓領導們沒有料到的是,接連發生了兩起意外事件。
第一件,是趕上日本宣布釣魚島國有化,引發市民上街遊行。這本不是什麽大事,往年反日遊行也有發生,大家都比較理性和平,上街走走表達一下抗議,發洩完對小日本的不滿,然後就各回各家完事了。
哪想這次情況大變,針對小日本的和平抗議,竟演變爲反對政府貪腐的大遊行。
省裏派人一調查,是有一小撮不法分子,在背後有組織有預謀地煽動。而這一小撮不法分子,跟邬家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系。邬家雖已垮台,到底一家三代在這塊地盤上經營,有一幫狐朋狗友。這幫人感念曾經受到的恩惠,借着市民反日遊行的機會,散布一些不利于内部安定團結的言論,煽動不明真相的群衆借着反貪腐的旗幟,明目張膽地叫嚣爲邬鵬和邬安邦平反,更有甚者,趁亂在大街小巷打砸搶燒,弄得全市烏煙瘴氣。
市委市政府趕緊出動大批軍警維持秩序,抓了一批帶頭的人,方才平息了事态。可是造成的惡劣影響,已無法彌補,因爲這事讓全市人民都知道,邬家的案子沒那麽簡單,邬鵬是巨貪,當然應該受到懲罰,但這應該建立在公開透明的基礎上,要以事實爲根據,以法律爲準繩,而不是見人家倒台了,就一股腦什麽罪名都給安上,所有的罪責都壓給他們。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剛平息了民衆的鬧事,緊接着發生了一起讓政府更加臉上無光的事情。那張我們一直尋找的性愛光盤,其中一些片段在網上曝光了。當初車曉楠找楊大成刻的光盤一共是兩張,其中一張給了艾菁,然後艾菁又給了我們;另外一張一直沒有找到,誰曾想卻在網上曝光了。因爲被曝光的官員是房管局局長楊宗臣,在近年全市房價翻番增長的背景下,房管局這樣的單位,本來就是衆矢之的,這下局長被曝出來跟年輕女子的性愛視頻,一下挑動了公衆的敏感神經,引得輿論瞬間嘩然。
如今網絡的力量非常駭人,一夜之間,這事傳遍大江南北。網友們在網上争相轉發評論,讓我們這個城市的大名再次蹿紅。在百度上輸入我們市的名字,後面的鏈接基本上就是碎屍案以及房管局長楊宗臣的性醜聞。爆料者趁勢而上,接下來又連續曝光了兩段性愛視頻,分别涉及到另外兩個官員。三名官員起初都對那些性愛短片矢口否認,說不可能是自己,但在群衆雪亮的眼睛面前,謊言不可能進行到底,隻得變換策略,爲自己的荒唐行爲道歉。
事已至此,道歉已難平民憤,面對億萬網民嚴查的呼聲,市委不得不出面處理,宣布對三名官員進行停職調查。但這行動姗姗來遲,社會公衆對此非常不滿,認爲市委包庇這些問題官員。見輿論依然高燒不退,省委省政府直接出面,讓主管政法工作的省委副書記專題開了一個新聞發布會,公布了對三名官員的調查進展,承諾絕不姑息養奸,要一查到底,不讓腐敗分子繼續逍遙法外。
山雨欲來風滿樓,對居住在這個城市的人來說,是個多事之秋。發生了震驚全國的碎屍案,接着常務副市長下台,然後是大規模的群衆遊行,再接着是幾名高級官員的性醜聞,一樁接着一樁,樁樁都令人瞠目。樁樁都在以各自不同的方式,颠覆人們對一些事情的看法,激發大衆心底深處潛藏着的憤怒。
客觀地講,幾名高官的光盤被曝光後,省裏在較短的時間迅速因應,相較以往已進了一大步。以前就是碰上礦井出事死了幾十号人,也不可能如此快捷地進行處理,都是能瞞就瞞能拖則拖。這次能夠這麽快就出面處理,仍然招來一片謾罵,對他們來說,估計心裏也感到難受。
爆料者仍不滿意,在網上直接發帖,表達對省委做法的不滿,說還有更多的官員也牽涉其中,他們成天隻說被曝光的三名官員的事,像隻癞蛤蟆,碰一下,才動一下,掩耳盜鈴,得過且過。爆料者明确指出,跟那些官員睡覺的,都是被碎屍的車曉楠,如果省委不主動點,他手中更多官員的性愛視頻,還會繼續曝光。
按照往常慣例,市公安局召開新聞發布會宣布碎屍案偵破,案子就到此爲止了。這個猛料出來,一下引爆了網上輿論。突然間風起雲湧,看似已經結束的事情,起了新的波瀾。微博上對這事的議論鋪天蓋地,針對市公安局結論,質疑聲一波高過一波。要求重新調查碎屍案的呼聲,也一浪高過一浪。那些名人大V跟着興風作浪,指責政府腐敗算是客氣的,要求以此爲鑒加快政治體制改革算是理性的,更爲極端的是有人直接喊黨下台。各種極端的言論不斷爆出,并且得到多數網民的贊同。
事态發展到這個程度,再次引起了中央的高度重視,一方面宣傳部門開始清理違法亂紀的言論,讓網上的喧嚣漸歸沉寂;另一方面宣布成立新的專案組進駐我市,展開了新一輪的全面調查工作。
我每天賦閑在家無所事事,密切關注着網上的言論,想面對這麽大的輿論壓力,省裏市裏那些大人先生們一定坐不住,在調查高官性愛錄像的同時,碎屍案的調查,應該很快就會重啓。那我們很可能就得重新披挂上陣,倒是件很值得期待的事情。聯系師父問他對這些事的看法,想探聽他是不是做好了準備,收拾舊部重頭再來。不料師父手機一直關機,無法取得聯系。然後再找他家人,被告知是去旅遊了。照着我對師父的了解,案子出現這麽大的轉機,他老人家不可能無動于衷。這次一反常态,不僅不聞不問,還去遊山玩水,中間肯定是在哪出了問題。
王愛國他們對此也很困惑,重新啓動調查、找到殺害苗偉幕後兇手、解開碎屍案謎底的絕佳時機,現在已經到了,師父在這關口失去聯絡,不是他一貫的行事風格。會不會是上面打了招呼,讓師父不要在這風頭浪尖出來挑事,他老人家幹脆就遊山玩水去了。
同時失聯的還有劉安全。因他搞情報出身,常爲了弄點信息,隔三差五的玩消失,我們早就習以爲常,沒有把他的失聯,和師父聯系起來。
輿論還在持續發酵,大家一邊痛罵官員的腐敗,一邊不忘追蹤那些官員的信息。其中有點戲劇色彩的,是最先被曝出來的房管局長楊宗臣,在跟車曉楠行雲雨之事時,全身赤裸唯獨手表不摘,明眼人看了那表,竟是某國際名牌全球限量款,市場價在30萬以上。大家順藤摸瓜,對已被曝光的三人來了個大起底,翻出來不少違法亂紀的陳年舊事,幫中央下來的專案組省了不少調查取證的功夫。
爆料者指出跟官員睡覺的車曉楠已被碎屍,導緻社會公衆的關注點,已不在官員的貪污腐敗,而在車曉楠碎屍案上。大家都很渴望知道,這案子裏究竟潛藏了哪些不可告人的秘密。民間深藏許多高手,紛紛在各大網站的微博和論壇上,利用不多的已知信息,讨論、推測這個案子的真相。
面對這些情況,我們摩拳擦掌,都想重新上陣。但因師父不在,就是一盤散沙,個個躍躍欲試,卻不知從哪裏入手。而且上級已經給放了假,明确告知不要再插手,擅自貿然開展行動,将來怕是會吃不了兜着走。
這讓幾個人都有些苦悶,天天聚一塊吃燒烤喝小酒,聚一塊也不說别的,就圍繞案子讨論。一直沒能找到卻自己現身的性愛錄像,究竟是在誰的手中掌握無從知曉,但可以肯曝光性愛錄像的目的,絕不是一身正氣要與腐敗作鬥争。曝光性愛錄像的人,在網上言論雖不多,卻每句話都點到關鍵,顯示對碎屍案及苗偉遇害案很清楚,一直握着那些錄像在暗處不動,直到碎屍案被宣布終結,才跳出來興風作浪,像是在跟省、市領導進行博弈。當初蔣正權明确提到王澤華更上一層樓的事,姜來也要求我們要講大局識大體,關鍵時刻不要做中華民族的罪人,顯見對碎屍案的調查戛然而止,是來自高層的指示。那些性愛錄像的爆料者,敢冒得罪省裏主要領導的風險,并将錄像順利進行曝光,說明來頭和勢力都非同小可。
不管曝光車曉楠性愛視頻的人什麽目的,明明知道内情卻隐瞞不報,非要等到官方對碎屍案關門時才曝出來,讓我們有被當作工具利用的嫌疑。從介入碎屍案伊始,我們加班加點晝夜不停,不斷爲發掘出新的線索感到鼓舞,以爲向着真相一步步靠近,如今回過頭看看,似乎每一步動向都在别人掌握中,那些調查取證工作,不過就像按照預設好的劇本去演一場戲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