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苗偉的遇害，得回到二十三年前的一樁案子。

在發現苗偉屍體的現場，孫愛萍警官曾說過二十三年前連環殺人案的真兇，因老爹是軍區一把手，以及當時全國動蕩的政治局勢，逃過了警方的抓捕，一直下落不明。孫愛萍警官甚至一度以爲，是那家夥重出江湖，我們對此深信不疑，一時間都很緊張，本來車曉楠的案子就讓大家繃緊了弦，這下連環殺人案的兇手又重出江湖，絕對不是什麽好消息。

直到宋廉教授聽說了這事，才消除了大家的緊張情緒。作爲警校刑事案件的研究專家，二十三年前那樁連環殺人案，宋教授有很深的研究。關于那起案子，他知道的比親手辦過案的孫愛萍警官還要多。他曾就職于省國安廳，一度做過省國安廳辦公室的副主任，掌握很多不爲人知的内幕。宋教授非常肯定，殺害苗偉的，不可能是二十三年前的那個兇手。二十三年前的那個兇手，的确因爲他老子的關系，沒被公安機關抓捕。但他老子後來犯了政治錯誤失勢了，随後他兒子也被國安廳的人抓走秘密處決了。

二十三年前的連環殺手已被秘密處決，而今冒出來一個作案手法跟他完全相同的人，這也是很駭人的一件事。根據孫警官的回憶，當年知道兇手會在棄屍現場留下骷髅印記的人，滿打滿算不超過五個。殺害苗偉的兇手卻在二十三年之後進行了複制，說明他跟知道那起案件真相的人關系非同一般。孫警官和宋教授便把當年知道那案子細節的人做了一番研究，把他們的三親六戚都查了一遍，功夫不負有心人，經過一番沙裏淘金的努力，找到了一個可疑人物。

韓大川是在我們市公安局局長位置上坐得最久的人，前後加起來整整十五年。1983年，全國範圍内興起了嚴打風，時任市局刑偵支隊隊長的韓大川身先士卒，夙興夜寐，解決了許多大案要案和曆史積案，受到公安部的通報表揚，并在當年被直接提爲市局局長。

在韓大川事業上如日中天的同時，愛情上也迎來了第二春，市文工團比他小了二十歲的當家花旦主動投懷送抱，成功說服他修了家中發妻。因爲發妻不能生育，而她已經給他懷了孩子。韓大川快刀斬亂麻把家中糟糠擺平，當家花旦也說到做到，不久生出來一個胖兒子，爲了讓他能跟老子一樣英武，取名韓少川。

老來得子的韓大川對這姗姗來遲的兒子寵愛有加，盡着能耐滿足他一切要求，把這孩子疼成了一個飛揚跋扈的惡少。仗着老爹是公安局長，韓少川到了無惡不作的地步。韓大川當初被調到省公安廳做副廳長時，原本看好要接替即将退休的公安廳長，韓少川在節骨眼上生生把人給砍了。砍個人這樣的事說小不小說大也不大，年輕人鬥氣了打打殺殺，也就是個治安事件，憑着韓大川的能耐，完全能把一切搞定。沒想到被砍的那位是外國領事館的工作人員，牽涉到外事性質就不一樣了，結果韓大川的仕途非但沒能更上一層樓，還被調任閑職。此時韓大川方知家中出了逆子，可悔之晚矣，韓少川在通往邪惡的路上狂飙，想抓回來已經不可能了。

家中出了逆子，晚來事業上功虧一篑摔了一跤，當家花旦出身的老婆又是個水性楊花的女人，在他失勢之後到處留情，讓韓大川丢盡老臉，沒等到退休就郁郁而終了。這些都是很多年前的事了，我們聽了還是唏噓不已。紅顔禍水，聽起來是對女人的不尊重，但這話至今也還是有些道理的。

二十三年前的連環殺人案發生時，韓大川正是當時市局局長，自然而然在知曉案情細節的五個人中。實際上當年正是他親自下達命令，爲了盡快抓住兇手，要對連環案的細節嚴格保密。

孫警官和宋教授在對當年知情者的分析中，發現韓少川嫌疑極大，對他進行了一番深入的調查。韓少川在黑道混迹多年，成天幹的就是些殺人放火的事情，早已惡貫滿盈，因他母親在公安系統維持了些不正當的關系，一直逍遙法外。

若隻混迹黑道，就被定爲犯罪嫌疑人，這顯然沒什麽說服力。問題的關鍵在于，在苗偉居住小區的監控錄像裏，孫警官和宋教授看見了韓少川的背影。他長得牛高馬大，兩隻胳膊都有紋身，盡管在監控錄像裏隻是一個背影，還是被認了出來。

看了韓少川的照片後，那個小區的保安也說，不久前曾見這人尾随過苗偉，但因跟了兩百米就掉頭走了，當時也沒當回事。

基于這些情況，我們決定對韓少川實施抓捕。被抓時他正跟一幫滿臉打着洞、紋編全身的男女在ktv吸粉，對警察的突然出現，韓少川并沒有驚慌。大大方方地跟我們到了警局，以爲憑着他母親的關系，拘個十天半月的便又能夠出去。結果到了訊問室，發現我們一上來就問到苗偉的事，滿臉讓人不舒服的笑容才退去了。這一反應讓我們心裏都有了底，他果然跟苗偉的被害脫不了幹系。

知道在劫難逃，韓少川索性都交代了。苗偉是他讓人去殺的，因爲有人出一百萬要他的命。但是誰出的那一百萬他不知道。他隻負責拿人錢财替人消災，隻要錢給足了，他就會讓合适的人去幹合适的事。動手殺害苗偉的，則是他下面一個叫僵屍張的人。

根據韓少川交代的情況，我們立馬出動，去抓僵屍張。韓少川說在他們那條道上，僵屍張是個讓殺人放火的人都感到膽寒的角色，六親不認，思想木讷而又極度嗜血，極其殘暴就像恐怖電影裏那些僵屍一樣。

僵屍張對罪行已經暴露毫不知情，被警察發現時，大搖大擺地在大街上走着，邊上的人都遠遠的避着他，因爲他身上有一股惡臭。那是腐屍的味道，再加上濃濃的血腥味，叫人聞了既感到惡心，又感到恐懼。仿佛這人是從陰曹地府出來，專在那堆滿腐屍的地方幹肢解人體這活的。

爲了避免引起鬧市抓人引起不必要的驚慌，負責實施抓捕行動的警察沒有急于下手，而是一路尾随，跟到了郊區一個罕有人知的破敗小院。那院子是僵屍張的居處，離着還有好長的距離，令人作嘔的惡臭便就在鼻邊萦繞了。到抓捕人員靠近時，發現那裏就是個蒼蠅的樂園。推開門一看，裏面的情形讓人一輩子都不可能忘掉。那裏就是一個屠宰場，隻是被屠宰的全都是人。地上橫七豎八胡亂擺着些殘肢，牆上挂了兩顆骷髅頭，兩三隻裝大糞的桶裏塞滿了人的腸胃，牆角還有一堆白骨。血液腐屍液混雜在一起，在地上鋪了厚厚一層，踩在上面粘鞋子。到了裏屋一看，情形更加駭人，半截屍體懸在半空，一顆新鮮的人頭擺在床頭櫃上。

因爲毫無防備，沒來得及反抗，僵屍張就被抓捕了。但在被控制之後，知道自己死罪難逃，趁着大家稍有放松，一頭往就牆上撞去。不過這人也真皮實，牆給撞出一個大坑，人也撞得頭破血流，生命卻無大礙，隻需簡單做個止血處理就好了。

經過法醫後來整理，僵屍張那個破院子裏，找出來好幾個人的殘骸，有被刀割，有被斧砍，有被開水淋煮，有被炭火炙烤。從櫥櫃裏找出來的一盆人肉，讓法醫相信這個僵屍張有食人的嗜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