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這天難得唇槍舌劍的張家人休會，起靈哥閑下來，與我一起共進晚餐。

“阿媽準備往生了。”

卧槽你丫的真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語不驚人死不休吓死我了……

“阿……上師她……放心了？”我試探的問。由于被他吓得一開口差點說錯，我有一點臉紅。

他看看我的表情，眼神中掠過一絲意味深長的微笑，對，隻是在眼神中而已。

我略尴尬，岔開話題：“往生極樂世界，的确，應該是件喜事……嗯……可是……”

畢竟沒有跟面前的張上師深入讨論過佛學，也不知道自己的理解與他是否合拍。

“可是我們似乎有點舍不得她，對嗎？”他地下頭，喝了一口酥油茶。

看他喝茶的姿态，不亞于解當家喝咖啡時的優雅，也許最近處理家族事務，有了些許當家人的氣魄和架勢。

呃，等等……我……我們？

“嗯。”我厚着臉皮輕輕點頭。“我可以有幸爲上師助念嗎？”

“當然可以。”起靈哥笑了。“你是她兒媳。”

我恨不得把腦袋蒙在桌布裏，内心黑化ing……你個語不驚人死不休的張起靈……

哎？不過他笑起來真好看……

咳咳……我要冷靜……冷靜……直到我可以闆着臉擡起頭。

“最近會開的如何？沒有再讓你斷手指的事情了吧？”我嚴肅道。

“沒有了。”

我松了半口氣，就當他剛才那句是玩笑話，繼續吃飯。

但是起靈哥從來不開玩笑的。

吃完飯，他并沒有走的意思。

我收拾結束，看到他的眼神好像是在等我的意思。

“有事嗎？”

“坐。”

你他丫的客氣啥？好吧我坐。

“你知道三連響意味着什麽嗎？”

我搖搖頭，當時完全處于心不在焉狀态。三連響？和二踢腳有關系嗎？禮炮嗎？

“三響過後，我就是張家族長，你就是族長夫人。”

我感覺渾身震了一下，大腦一片空白。卧槽你丫的能不能不要用這麽平靜的語氣說？！對于女孩子來講這種消息對她的影響是可以崩潰掉的好嗎？！

他此時已經拉過我的手腕，帶上了玉環。

“既然按照族規，你已經是族長夫人，我的手指也就不用斷了。”

這句話才讓我稍有安心，否則我看到玉環心裏還會發憷。

“這就是最近幾天開會讨論的結果。”

我地個天，你們張家辦事效率真心低。

當我還看着手上玉環發呆時，已經被他摟住了。（天呐！第一反應肯定是掙紮……可是肯定沒有卵用。）

“從今往後，寺裏除了喇嘛們，就都是張家人了。”

我靠在他身上，閉着眼睛微笑。

可是沒有人知道我在微笑的背後隐藏了對蕭家的多少背叛。

此後起靈哥每天依舊開會，晚上那個房間也會亮着燈。隻是，最近的每一頓飯都是在我這裏一起吃，兩人外加一神貓兩神犬，倒是也蠻熱鬧的。

我每天必做的功課是在喇嘛們早課之後，去大殿看望白瑪阿媽（憋死我了，終于可以改換稱呼了）。偶爾遇到張海客或者其他戴手套的人（他們覺得手指太長不好看嗎？），也會大方的微笑面對。玉環一直被我戴在手腕上露在外面（顯擺身份，嘿嘿，主要還是爲了安全着想，感覺張家水很深，剛過門還是小心點）。

包子見到黑金還是有點發憷，每次午飯後我用外衣把他的黑金蓋住，哄她睡覺。兩隻西藏獚自從那天在我這裏混了午飯之後居然一直呆在屋子裏，根本沒有離開的意思。難道是跟定我的節奏？看樣子回去之後送給北行和吳邪的見面禮算是有了。

從每天路過的張家人臉上，我感覺他們的會議快要開閉幕式了，連起靈哥吃飯時的表情都變得有些輕松。（很奇怪的是，族長夫人沒有權利參加會議嗎？）

又一個下午難得他有空，我提出了出去散步的想法。碧藍的天空下，我和他，再一次去拜望白瑪阿媽，順便爲助念法會進行一些布置。

起靈哥親自在大殿上挂滿五色哈達和風馬旗，他海客哥似乎是大總管，忙前忙後（怎麽感覺吳邪也适合這個職位，是我臉盲症？）。知道的人明白這是爲白瑪阿媽助念往生極樂世界的法會，不知道的人，簡直以爲這是婚禮。

其實還是羨慕喇嘛們，每天可以靜心修行，盡心爲全世界全人類祈禱。

雪山，神廟，黃昏的彩霞，轉動的經筒。

他，我。

經筒上繪制着釋迦摩尼在《無量壽經》中描繪的四十八願，些許已經泛黃剝落。夕陽斜照，我們不知已經慢慢轉過多少圈了，但依舊不願意停止。

這是屬于我們的一整個下午。我跟在他後面，壓穩了腳步，一圈一圈的轉動藏經閣的四壁的經筒。陽光打在他穿着藏袍的英朗身材上，我始終跟随着他的背影，撫過他指尖在經筒上劃過的位置。

那一月，

我轉動所有的經筒，

不爲超度，

隻爲觸摸你的指尖……

那種感覺，不是愛情，而且禅悅。禅定而生智慧的喜悅。

面無表情并不是無情無心，不屬于塵世間任何感情的禅悅，才是屬于他的感情吧。

佛不是沒有感情，隻是把“凡情”轉化爲“聖情”，起心動念都是爲衆生，而不是爲自己。他以前不是佛，但是他找回了自己和這個世界的聯系，找回了自己的心。

我暗自下了一個決定：如果他失憶，至少我會帶他去轉經筒。

夜裏，我夢到了白瑪阿媽，與她聊了很久，也很開心。真希望這樣的日子再長久一些，真希望不要送她走，一家人能夠如此團聚，也不枉……

還是與他誠心念佛，求往生極樂世界再與阿媽相見吧。

這是我記錄下的第七篇。用佛家的習慣，七，即圓滿。

法會很圓滿。起靈哥，哦不，族長和族長夫人，首先在張家衆人的見證下碰響三隻久經滄桑的玉環。三連響的回響在寂靜的寺廟裏回蕩，繞過長廊大殿，翻過風馬經筒，掠過雪山之巅，通向佛光普照的極樂世界……清脆而空靈，莊嚴而神聖……

法會過程中，大殿之上七彩祥雲籠罩，佛光四溢……

阿媽，安好。

八，

圓滿之外，趁着假期還有些時間，我回家和父母說明了一些情況（當然隐瞞了更多），起靈哥影帝級别的演技更是超乎我的想象。總之一切還算順利，父母也算是同意了。

回想起出雪山回雨村的時候，包子趴在起靈哥的胸口，我兩隻袖子裏藏了兩隻西藏獚，就這麽一路翻越雪山，感覺特别像偷運野生動物的。

出雪山後，我們驚奇的遇見了吳邪和北行。

“吳邪，一切都結束了。”

“小哥，我們回家。”

我和北行默默看着擁抱的兩人還有在頭上搗亂的包子，笑而不語。

“你們兩個怎麽又跑來了？”我問北行。

“還說呢，你前幾天給我發微信，我們連夜就趕來了。”

“我早就猜到小哥會走這條路出山，”吳邪道。“這裏附近的路，我都是研究過無數遍的。”

我解開登山裝的袖子，兩隻西藏獚迷迷糊糊地爬到北行身上。

吳邪眼睛一亮。“哪兒弄來的？！”

我微笑看起靈哥。“算是……她媽媽送我們的吧。”

“不是你婆婆嗎？”北行抱着兩隻小家夥道。

“噫……”我裝作嫌棄的看着北行。“還沒領證呢……”

“那不重要，張家已經承認了。”起靈哥笑了一下。“阿媽也承認了。”

吳邪大笑拍着起靈哥的胸口：“行啊你！這麽快就全搞定了？！”

胖子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用力搖晃着起靈哥，于是包子逃難跳到了我頭上。“難得啊！别看你平時不說話，辦事效率還真夠高的……哎？改天 給我傳授傳授啊……”

“去你的，死胖子……哈哈哈哈……”

我抱着包子，北行抱着兩隻西藏獚，還有車裏跑出來小滿哥（嘿嘿，這陣容）。呃，這該怎麽描述呢？總之，喜大普奔？

起靈哥的戶口和身份證都是北京的（卧槽我居然嫁了個北京人，北上廣，我最不喜歡的就是北京，霧霾），所以，趁着假期，婚禮什麽的，都由解當家幫忙安排在北京。按照蕭家的規矩，婚禮不設禮台，婚宴無酒（後來聽說解當家也是這樣辦婚禮的，看來英雄所見略同）。

不過最坑的問題就在這不設禮台上，這樣大家的禮反而在背後越送越狠，解當家和秀秀姐直接送了我們北京的新房，吳邪和北行直接送了我們雨村的新房（然而你們老九門是從搗騰古董改行搗騰房産了嗎？）

結婚證是梁彎姐幫忙的。當然起靈哥的身份證戶口本也都是她幫忙的。我們都是醫科出身，很多話題都很談得來。

“你當初沒想過要留在學校讀博士嗎？或者留校任教？”她問我，眼神中滿是關懷。

“有機會的，我放棄了。”我回答的很平淡。“我本來是可以申請碩博連讀……但是爲了他，我放棄了很多，也都被我父母查出了，前幾天剛挨過訓。”

“我看過你發表的文章，你在中醫方面科研思路的确很廣泛。”

“謝謝。”好久沒有人跟我談科研問題了，我忽然很開心。“我覺得中醫還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在雨村，我會有更質樸的思路和科研方向，目标會更明确一些……”

“可是……科研儀器和設備……”

我苦笑。既然選擇了他，肯定需要放棄一部分事業。

她從我的笑容讀出了我的心思，微笑着低頭歎氣。

“不過還好，我學的是中醫。”我打破尴尬。“中醫有時候直接體會生活，也能搞很多科研的。隻不過……”

“隻不過，有些人不能見……”

“見一面，負一生……”

頤和園，鐵三角去拍照留念，我和北行，還有梁彎姐，在樹下的長椅上，望着疏影斑駁的湖面談笑。

我也曾如你般天真

佛門中說一個人悟道有三階段：“勘破、放下、自在。”

的确，一個人必須要放下，才能得到自在。

——倉央嘉措

後記：

一，

幾番夢醒，都是心裏喊着你的名字，哭着。黑暗中撫摸着牆上貼着的你在西藏的身影，你，可，安，好？

深呼吸，回到現實。要放假了，牆上貼着的你帶不走。有舍友開玩笑說：“留下來看門吧。”……看門，沒有讀過盜筆的人不會懂這兩個字背後的悲哀。

明天就要走了啊……在福建雨村的你，可還安好？

二，

朦胧中，我又回到了那個我從未去過但始終魂牽夢萦的地方。

茫然而迷離的眼神，他站在長廊的盡頭，望着藏經閣出神。

我慢慢走近，他毫無反應。難道……失憶……了……嗎？

有一種叫心疼的感覺向我襲來，忍着想哭。

我拉起他的手，帶他走向藏經閣下的第一個經筒……

把他的手，慢慢，慢慢放到他以前經常推動經筒的位置……

按上去，我的手按在他的手上，推動，經筒開始轉動……

輕輕放松，我的手指劃過他修長的指尖……

他蓦然回頭，轉身向我。

“你是？”

“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想起你需要的事情，多想起些開心的事情。”我微微低頭，想要遮掩眼神中的憂慮和心疼，冷靜半秒，我擡頭強忍着，給他一個鼓勵的微笑。

眼神相對，他迷茫的眼神中閃過一絲異樣，似乎無意識的把我擁抱在懷裏，我的淚水終于留下，再一次流在他的左肩……

我感覺到頸部有些潮濕，不知是他還是我的淚水……

……此刻恍然夢醒，輕試滿臉淚痕，翻開粉紅色外殼的手機，他的背影出現在屏幕。

時間顯示：2:37:00（愛張起靈）

我微笑，再次阖上眼睑……

……

那一日，

我陪你轉過所有的經筒，

不爲求來世，

隻爲你記得今生的幸福！

……

【夢一場雨村麒麟歸?西藏番外?暨?圓滿大結局】 ?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