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同仁堂
吃烤鴨的時候我和小哥說了千年雨村的想法,小哥未擲可否,眼神中好像是等走一步看一步的想法。雨仔參的事我也跟他說了,無論他是否希望找回以前迷失的記憶,也不管他今後會不會再失憶,他的失憶和消失總是我十多年來的兩大心結。雖然離别的時間足夠長,已經讓我幾乎習慣了他的消失和不在身邊,但失憶證的問題,恐怕還是有必要解決一下。
晚上回到胖子家,胖子翻出一個很古樸的小盒子,跟小哥說本來想送他當作生日禮物,但或許小哥并不想過生日,所以就當作十年的見面禮了。
盒子裏是當年胖子從張家古樓裏帶出來的小黑匕首,當時木質的刀柄已經腐朽了,于是胖子幹脆給加工成了折疊刀,畢竟現在是和諧社會,小哥要是像以前一樣直接背着龍脊背在北京上街,恐怕直接被普通人當成coser,被警察當成重點觀察對象了。
第二天早上小花就開車到了胖子家,胖子打趣道,來這麽早我們還沒做飯呢。小花說他是來跟我說千年雨村的事情,而我正好準備跟他談談吳家堂口的事情,畢竟有些事情該說的還得說。
談話内容不過多詳述,千年雨村的問題就在于它的瀑布。這幾天剛入秋還沒下雨,瀑布水少村子好找,但是路卻難找,岔路太多。過幾天會下雨,瀑布水流大,看不清村子的具體位置和全貌,但傳說中錯誤的路會被瀑布水流形成的溪水覆蓋,岔路變少,容易到達。得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我們還在長白山,于是小花就提前回來并且調動蘇萬和黎簇他們去福建,可那兩個小家夥卻聲稱在一個極其重要的地方作業,沒法按照規定時間趕到,昨天下午他們才到的那裏。
“你那師弟比你靠譜的多,蘇萬品學兼優,經常和老師一起假期野外實習,還不知道從哪兒給你師傅弄回來蟲盤治眼睛。”小花道。“但是他們這次并沒有清楚的解釋他們遲到的理由。昨天恰好福建那邊下了一場雨……”
這時候小哥和胖子表示要去一下北京同仁堂總店給我買藥。小花立即決定大家開車一起去,事情可以在路上談。
我跟小花說他們兩個中國地質大學的高材生應該能對付“老賈”的問題,讓他放心。而後我這個學建築的又自告奮勇在休整之後要去和福建的隊伍會合,把吳家的生意和堂口都交給小花。小花完全同意我的想法,順便我又把悶油瓶如何給我看脈如何神醫的狀态讓我修養給小花說了一下。小花忽然想起黑瞎子說那個蟲盤治眼睛的利用率不高,感覺很可惜,想請悶油瓶幫着想想辦法。
小哥說他似乎聽說過一些方法,但在腦子裏沒有印象了,所以暫時沒有辦法,但可以去看看,說不定會有靈感。
到了同仁堂,“同修仁德,濟世養生”的對聯赫然懸挂,小哥撇了一眼,徑直走向中藥櫃台,把牆上藥櫃的每一個小抽屜挨個瞪了一遍,目光淩厲,似乎像是在鬥裏要觀察透墓牆後面的機關運作一樣。感覺下一秒他就要用他的發丘雙指夾出他想要的那味藥,而且份量一克不差。
我看着他的背影,忽然産生一個奇怪的念頭,按照悶王大國醫這氣魄和架勢,如果帶他回長沙,讓他開個中醫館,他會不會被人以爲是長沙太守醫聖張仲景的轉世?抑或後人?
長沙,醫聖,仲景,他丫的也姓張啊!難道東漢末年張家就從大東北到了河南?然後家族遇到傷寒流行,還寫出了曠世的《傷寒雜病論》?看來小哥家傳的醫術完全可以信賴了。
可惜的是,他忘記了蟲盤的使用方法。
在我走神的時候,小哥已經從收銀台要了筆和紙,用他漂亮的繁體字開出了處方。啧啧,還真有大醫風範,真不知道小哥在西藏多年拜的是不是藥師佛。
我發現他每付藥的藥量都不大,看來是嫡傳的仲景經方學派。與此同時,我真心祈禱雨仔參的傳說真的可以管用。
回到家後悶油瓶開始用他特殊的方式分揀,煎藥。胖子在一旁幫忙兼學習,而我抽空給杭州店裏打了電話。大部隊還沒有回去,我和王盟打了很久的電話,我把一些事情跟王盟講了一下,在杭州我跟他生氣再次開除他,在長白山我逼他回去,都是實在是不想再讓無辜的人再卷進來送死。幾千年的問題終于在北京飯店被兩家俊美的族長潇灑地解決,十年的心結就此了斷,一切都該平靜了。
王盟似乎對我的解釋有點聽天書的感覺,對于一切張家汪家的問題他似乎覺得難以置信,但他還是選擇了相信。
我告訴他,他以前的行爲我可以理解,他的生活也應該由他自己選擇,然後我讓他把桌子上文件夾裏的合同給我傳真過來。
我不知道王盟看過我要把生意和堂口全部交給小花的合同之後會怎麽想,他也沒有再打過電話,我隻是收到了傳真來的合同。
看着合同,我閉上眼睛深呼吸,一切,真的都該結束了。
第六章:大醫精誠
悶油瓶每天親自熬藥,親自監督我喝下去,監督我睡覺。他還把我全身的傷疤都統計了一遍,又弄了些藥粉外用。真不知道這十年我究竟把自己作死做成了什麽樣子,隻是覺得悶油瓶的藥的确管用,整個身體都感覺輕松下來了,不需要用精神氣撐着了,甚至嗅覺都有點恢複。
悶油瓶跟我說,我身體裏面很多髒腑都受到了損傷,隻是平時我一直死扛着,然後習慣了痛苦的存在,就當它已經是身體的一部分了。而且我這麽多年的生活都是高度緊張和缜密的,身體内部的應急系統一直處于開啓狀态,那些髒腑的損傷也就基本被暫時性修補,如果我的精神狀态一下子放松下來,那些小毛病大毛病肯定會在短時間内一起來找我。胖子也在一旁添油加醋的說,到時候五髒六腑同時發病,說不準會七竅流血而亡,枉我半世吳小佛爺的英明。
我懶得理胖子,繼續跟悶油瓶探讨醫術。最後還是忍不住好奇的問他失憶那麽多次爲什麽沒有忘記家傳的醫術。
悶油瓶淡定的回答令我有些震驚,他說在張家的家教體系裏,很多嚴酷的訓練都是要把訓練内容達到“本能”的境界。比如說語言,雙指探穴和其他一些下鬥的高端技能,甚至包括醫術。
家族式的教育管理模式果然與現代不同,還記得高中同學裏有幾個女生學了臨床醫學,每天背東西直到昏天黑地,後來也不見得成爲多高明的大夫。而悶油瓶已經徹底洞悉醫學的奧秘,醫術甚至成爲了他的本能。也許是因爲中醫和西醫相比更有邏輯性和高度集中的思維體系,又或許是中醫天人合一的思想更容易被學習并融入中國人的生命,真正成爲一種治病的本能。
看來悶油瓶可能隻是想不起來蟲盤是什麽,他看到蟲盤以後,說不定他的醫學本能就可以告訴他該怎麽做。
我的腦子又開始開小差,試想一下,如果悶油瓶從小學的是西醫,那他多次失憶後,恐怕……
這時候門外停下一輛黑色别克,夏日的陽光下,女司機的粉紅休閑T恤格外耀眼,副駕駛位子上則是黑色墨鏡的男子。
“很抱歉,前幾天幫我師兄忙了很久,分身乏術,怠慢各位了。”
我笑笑,應該說是你師兄分身有術,結果把自己的替身都給累殘了吧?
語嬌和黑瞎子是來請小哥去幫忙看看蟲盤的,我和胖子也準備去見識見識湊個熱鬧。
一路上我們有說有笑,隻是語嬌在認真開車,沒有回頭看我們,偶爾略帶羞澀的瞟一眼後視鏡。
黑瞎子的眼睛還是會怕光,但比以前稍微有所緩解,而且變瞎的趨勢已經明顯減弱。蘇萬這小子也真是的,每次都用快遞寄,也不在箱子上标注什麽“易碎品”“貴重物品,輕拿輕放”。
我笑道,蟲盤又不是瓷盤,不至于那麽小心。而且這東西要是真用泡沫塑料等什麽現代的包裝包住,說不定藥性就變了。
其實想想也慚愧,當年我連蟲盤都沒搞回來一塊,更别談怎麽包裝運輸的問題了。
到了黑瞎子家裏,我一眼就瞥見葡萄架下多了一棵正在盛開的粉紅色諸季海棠,似乎剛種上不久。語嬌給我們上茶,黑瞎子從屋裏取出一個很長的盒子,包裹的很結實,上面還貼着快遞單子。黑瞎子把盒子放在小哥面前,說道:“今天早晨剛來的快遞,我掂量了一下,應該是屬于你的東西。”
小哥單手去拿那個盒子的時候,忽然我覺得這個盒子的長度似乎和悶油瓶胳膊的長度有某種奇怪的比例契合。接近1:0.618?完美?
我心中一怔,有一個念頭劃過心間,立馬去看已經拿起盒子的小哥的眼神,那種眼神裏似乎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欣喜閃過。
看來小哥和黑瞎子都是一掂量就知道這快遞是什麽了。我看見寄件人的姓名是蘇萬,難道他們去了“很重要的地方”還跟黑瞎子師傅借了黑金(黑金在黑瞎子那裏,參見《沙海》)?他又怎麽能拿的動?看着快遞,我想到的卻是這麽重的東西郵費得多少錢?
快遞很快被悶油瓶随身帶着的胖子送他的黑金小刀拆開,黑金大刀呈現在我們眼前,而且還附了黑色的粘膠式現代軍用刀套。
後面的事情不再多說,悶油瓶對于蟲盤給出的建議我也幾乎沒聽懂。晚上一起吃飯的時候,小花派人送來了婚禮的喜帖,結婚的日子定在了九月一号。龍脊背還是終于還是被小哥抱回家了。
吃完晚飯,忽然下起雨,雨中一黑一粉的背影,共同步入燈火闌珊的雨巷。
一個是坦然背負幾十張通緝令爲義氣賣命的剛正男兒,一個是寄人籬下一心演盡他人隻爲承諾的溫香軟玉。在雨中,細聽初秋海棠花的堅強。
(我是吳邪所不知道的萌萌哒小段子~
1.第二天清晨,黑瞎子隻穿着薄衫站在海棠樹旁,眼神似乎在對樹訴說着什麽,卻感覺到房間通往後院的門上似乎有個人。回頭一看,那墨鏡,外衣,甚至氣質,微笑,給他的感覺完全就像是在遠遠地照鏡子。
黑瞎子也笑了,道:“演的挺好,比你師兄好。果然是專門練替身的。”
語嬌卻在心裏吐槽,你晚上偷偷把我的衣服全都洗了,我不穿你的,難道要一整天光着?要是這樣穿着去店裏,夥計是會叫我老闆還是老闆娘?
2.“你知道你這輩子都永遠演不像的一個人是誰嗎?”
“誰?”
“你自己!”
“也許這是許多人共同的悲哀吧,至少是用心幹我們這行的,都會有類似的遺憾。”
3.語嬌跟秀秀學會了做各種各樣的點心,這天正坐在黑瞎子腿上喂他吃,卻忽然被黑瞎子溫柔的威脅住。正要就範的時候,黑瞎子卻以開玩笑吃醋的語氣問她小哥在她心裏的地位。
“有人說,女人一生中會遇到三個喜歡的人,第一個是青梅竹馬,也是最難忘,但大多數歸于兄妹情意。第二個,是你見他便決定爲他傾盡一生,這種人不能見,見一面,誤一生。如果事業型的女孩子真的嫁了這樣的人,一生會勞碌無爲。第三個,就是見到他之後,覺得應該爲他做一個合格的人妻,你就是我心中的第三個人……當然,男人一般不會知道他是妻子心中的哪一個人,但是你不一般。”
黑瞎子似乎略有滿意的笑笑,然後就被塞了一塊軟米糕。糕的味道很奇怪也很熟悉,卻聽語嬌道:“青椒肉絲米糕,我自創的,适合蘸醋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