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小華見我答應，竟然長長舒了口氣。
我看着他的反應，更加覺得這件事情可能沒那麽簡單。恍恍惚惚之間，我竟然有一種被大幕籠罩的感覺。
我正思索着，張小華把一張紙條塞進了我手裏，道：“等出去之後再打開。”
我心頭一跳，默不作聲攥緊了紙條，道：“那我先走了。”
“嗯，拜拜。”張小華說着也站起了身來，“我也要回去了。”
我走出了七杯茶，打開了手中折着的紙條，“出門坐249重師站對面，貓咪咖啡廳二樓，繞行一圈，以防跟蹤。”
這紙條上的字迹一筆一劃極其工整，我小時候學過書法，看得出來，是拿正楷寫的。我看過張小華的筆迹，這應該不是他的字。
難道是那個約我見面人的字麽？我想來想去也隻有這一個可能，隻是這些事情和我又沒有關聯，要說關系的話，也隻有我無意之間發現了張小華的身份罷了。至于如此興師動衆麽？
還有這紙條最後的一句話也讓我心中發緊，“以防跟蹤”，難道是跟蹤我嗎？我不過隻是一個窮學生，自然沒有什麽能夠讓人跟蹤的。也就是說是約我見面的人害怕跟蹤了？想到這裏，我腦海之中冒出了許許多多的猜測。
隻是一時之間我來不及整理腦海之中的思緒，便按照紙條上的說法，出了商業街坐上了249公交。
夜已深，公交上隻有零星幾個乘客。我摸着字條，接着剛剛的思緒思索了起來。
這個約我見面的人害怕被人發現，到底是因爲他這個人的身份不宜公開還是說因爲他正在做的事情需要保密呢？既然這個字條是張小華給我的，那麽顯然，這個約我見面的應該和張小華有着密切的關聯。難道也是天師道的人麽？
看樣子這事并不隻是一個學生無端被害死這麽簡單，死了人應該是公安的責任，不至于驚動宗教。更何況是天師道這樣的大教。
天師道源于東漢張道陵，乃是中國道教翹楚，幾乎整個南方道教都是正一道的分支。現在卻介入一個校園案件，想必整件事情蔓延開的根枝比我想的深很多。
要說天師道之中的高人身份雖然隐秘不願意曝光，也沒有必要如此小心，如此名門正派自然不可能做什麽見不得人的勾當，即使被人發現在什麽地方出沒，和我這個大學生有過接觸也沒什麽大不了的，既不會有什麽損失也不會影響名譽。
那麽可能性就隻剩下一個了，一定是他不想他正在做的事情被什麽人發現。如果暴露了，可能會帶來很大的影響。
可是他偏偏又要約我見面，也就是說他做的事情和我相關，應該也和之前經曆的事情相關。
而且張小華既然姓張，又是天師道中人，身份恐怕不低。可是卻要爲這人帶話，這麽說來他的身份還要更加高貴？
“下一站，重慶師範大學，請下車的乘客做好準備。”
我還沒思索完，就聽到車上廣播報站，目的地到了。
雖然有些細節還沒有想通，不過也顧不了那麽多了。車門一開，我就匆匆下了車。我記得字條上的囑咐，讓我先轉一圈，避免被人跟蹤。
比起忐忑不安，那時的我更多的是對未知的好奇和興奮，就好像在玩間諜遊戲一樣。不過事後當我知道真相之後，再回想起總感到後怕，如果當時真的被跟蹤了，還不知道會發生些什麽。
看了看表，學校和重師同在熙街大學城，中間沒隔幾站。現在還沒有到十點，校園裏還是有不少人來來回回。我也就乘興在師範學校逛了一圈，我爲了甩掉潛在的跟蹤者，時而走走大路，時而走走小路。足足逛了二十分鍾，這才又從大門出來。
照着紙上所寫在大門對面不遠處找到了那家貓咪咖啡館。
我四下看了看，四周沒有一個人影，這才小心翼翼地朝着貓咪咖啡走了過去。
走進去的時候，店裏隻有一個店員，正在低頭撫摸着一隻波斯貓。這店員看也不看我，反倒是這波斯貓伸了個懶腰，朝我瞥了一眼，接着又埋頭睡覺去了。
“請問……”
我走上前去，剛問了一半，就被她揮手打斷了。
“旁邊有樓梯上去，張先生在上面等你。”店員頭也不擡，直接抛下了這麽句話。
我道了聲謝，果然在一旁看到了一條通往二樓的木梯。我也顧不得奇怪，順着木梯爬了上去。
這家店裏一樓似乎是給人聊天，玩弄貓咪的地方。二樓才是真正的咖啡館，布置着幾張軟皮桌椅茶幾。略帶幾分熏黃的燈光充斥着這裏，襯出了幾分幽靜的氣氛。
我掃視了一周，在最裏面找到了我要找的人。
從側臉看應該是個中年男子，戴着眼鏡，穿着黑色的夾克、西褲，看起來倒有些和電視裏的特工有些像。我還沒看個清楚，他就已經發現了我，轉過頭來，笑着看着我。
從他的笑容裏我感受到了熟悉的威儀，曾經在張小華的身上感受過。這才想起來，剛剛店員提到他姓張，也就是說他應該是張小華的長輩了？
我被他的目光注視着，有些不自在。硬着頭皮走到了他的面前坐了下來。
“你就是蘇白同學吧？”他笑着看着我，遞過了一張名片。
我接過來仔細端詳起來，名片上寫着“張金栖，龍虎山天師道第六十五代傳人”。名片上隻有這麽簡簡單單兩句話，不過剛好印證了我的猜測，倒也不覺得奇怪。
我看完名片想要還給他，張金栖笑了笑，接了過來，拿起筆在背面寫了一串電話，又重新遞到了我的面前，“你留着吧。”
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我總是覺得他話中有話。
我想了一下，這人恐怕久經江湖，與人交際的經驗肯定不是我一個大學生所能比的。與其和他繞圈子還不如開門見山，直接問個清楚。
“張叔叔，您找我來到底是爲了什麽事情？”我也不知道哪裏來的勇氣，直直地看着他，視線毫不躲閃。“您是堂堂天師道的弟子，而我隻是一個普通的大學生，您又有什麽需要找我的呢？”
張金栖一直仔細地聽着我說話，面色平靜，看不出什麽端倪來。直到我說完之後，才笑着道：“年輕人不要這麽着急，我們才剛剛見面，不必一下就将話說開。先喝點東西吧。”
說着，提高嗓門，朝着樓下高聲道：“麻煩，一壺龍井。”
很快，樓下的店員送了一壺龍井茶上來。
“這是今年的新茶，純正的西湖龍井，是杭州靈隐寺的長老們送給我的。雖然已經放了幾個月了，不過味道還是不錯。”張金栖說着，替我沏了一杯。
而他自己卻從懷中掏出了一個長長的陶瓷器具，将茶倒在了裏面。然後将茶杯蓋在了上面，捏緊來回晃了晃，最後将長條形的器具倒扣在了茶杯上。
我還是第一次看到有人這麽喝茶，不禁有些新奇。
張金栖好像知道我不明白，指着茶杯上的長條形瓷器解釋道：“這個叫做聞香杯，是古人專門用來品味茶的香味的。剛沏的新茶香味濃郁，都會留在裏面，最是清新不過，等會你可以試試。”
我一向對這些傳統的東西充滿了興趣，不由睜大了眼睛，仔細地看着。
過了片刻，張金栖輕輕将聞香杯提了起來，隻聽“啵”的一聲輕響，聞香杯之中的茶水倒進了茶杯裏。張金栖笑着，将聞香杯遞到了我的面前。
“聞聞看。”
我接了過來，湊到了鼻尖前輕輕吸了一口。果然洋溢着一股新雨一般淡淡的清香味道，說不出的好聞，就好像一副淡淡的水墨江南的圖卷在我的腦海裏緩緩展開，一下就勾起了我思鄉的情愫。
“怎麽樣，還不錯吧？”張金栖看着我微笑。
我點了點頭，又聞了一口才還給了他。
張金栖接了過來，也湊到了鼻尖前面深深吸了兩口，過了好一會才緩緩放下。
“你現在怎麽不急着問我爲什麽要約你過來了？”
“這龍井茶不錯，我打算喝完再問。”我一身的緊張感不知什麽時候完全卸掉了，輕輕抿了口茶，随意地回答。
張金栖哈哈大笑，放下了手中的聞香杯。
“水猴子的事情你已經知道了對吧？”
“嗯，我的确已經知道了。”我點了點頭，我們之間的氣氛突然一下變得沉悶了起來。
“那你說說看，你都知道些什麽了？”張金栖繼續發問，不知道什麽時候他的表情已經變得沉靜如水。。
“這……”我猶豫了一下，還是把我所有知道的事情和猜測都說了出來，包括還沒有來得及和張小華說的程志剛失蹤的事情。
“我知道了。”張金栖喝了口茶，我本以爲他會對我的分析指正一番，可是他這樣的反應有些出乎我的意料。
他不說話，搞得我一時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有些尴尬，隻能一口一口地喝茶。
“你的分析都正确，你身爲局外人，能夠得出這麽多的結論已經很不容易了。”張金栖的肯定讓我很是高興，隻是我欣喜的勁還沒過去，他接下來的一句如同一聲驚雷，直接把我震在了當場。
“不過你有沒有想過，這幕後之人爲什麽要不惜殺人來煉水猴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