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離挂了裴砺的電話之後一直坐在地上發呆,她哭了近幾個小時,安慰自己,也罵遍了任景,可是一樣都不管用。
她依然心痛,痛得無法呼吸。
她不知道該這麽辦,不知道自己離開任景會怎麽辦。
坐到天黑了,唐離呆滞的擦了擦眼淚,一鼓作氣站起來。
這一切都是沈季悅他們搞的鬼,是故意的,現在還有機會挽回局面。
她不能失去任景的,愛他已經花光了所有力氣。
唐離努力回想裴砺在電話裏說的地址,洗了把臉就匆匆忙忙往外趕,因爲沒吃飯腳步虛浮,開門就看見門外站着幾個保镖。
“唐小姐,裴總讓你跟我們走一趟。”
唐離才想起來,這裏是裴砺的地盤。
她攪緊衣服,低聲說了聲好。
半路上接到電話,裴砺告訴她任景回家了。
回家。
他在家裏嗎?
唐離有些想哭,他爲什麽要回去?因爲舍不得了嗎?
保镖又帶着唐離改路。
唐離看見熟悉的房子,每走一步都更加心痛,她不知道怎麽面對任景,她對自己沒有信心,怕任景說他其實不愛自己。
可是這半年每一秒的相處,還不能培養出感情嗎?
帶着沉痛又膽怯的心情,唐離總算捱到了家門口,她抖着手掏出鑰匙,一扭就開了。
沒有反鎖,他果然回來了。
開門之前,唐離抹幹淨臉上的淚水,深呼吸幾口氣才走進去。
客廳裏沒有人,但是亮着燈。
卧室沒有關。
唐離握着拳頭慢慢朝卧室走,心髒都快要跳出來。
待看見裏面的任景時,看清楚他在幹什麽時,心瞬間冰涼。
“你在幹嘛?”唐離站在門口突然開口問。
任景收拾衣服的動作頓了頓,然後繼續有條不紊的收拾,背對着她道,“既然都這一步了,也沒什麽好隐瞞的,好聚好散。”
好聚好散。
好一句好聚好散。
唐離失去理智的吼道,“你收拾東西去哪裏?去找沈季悅嗎?!”
任景站起身來,冷漠的看着唐離。
“你已經是個成年人了,分手而已很難接受麽?”
他臉上的表情,沒有溫度的眼神,前所未有的語氣,讓唐離再次心碎成渣。
任景把最後一件衣服丢進箱子裏,拉上拉鏈,顯得中氣很足的樣子。
不像她,站都快要站不穩。
唐離不想自己的自尊那麽難堪,所以在任景從自己面前出去的時候艱難的說出一句話,“我們分手吧。”
任景聞言停了下來,燈光的陰影把他的表情遮得看不清。
“我剛剛已經說過了。”他說。
唐離緊抓着門框,嘶吼痛哭。
“我們在一起才半年,你還沒有教會我做可樂雞翅,你憑什麽離開我?”
任景背對着她說,“以後找别人教你。”
“可是我喜歡你那麽久,我愛你啊!我把我所有的都給了你,你還要我怎樣?你不喜歡我哪點我可以改啊,你喜歡你前女友,我可以變成那樣子嘛,我可以改嘛。”
唐離哭得說話吐字不清,不停的抽搐。
任景毫無波動,仿佛鐵石心腸。
“我收回那句話,我不要分手,你挽留我一下我就不計較了,任景……”唐離說着跑到任景身後想要抱住他,任景突然轉過身來。
他說,“唐離,其實我從來沒有愛過你。”
唐離伸出手,哭得眼睛腫得不能看,眼淚還大顆大顆的掉,一如以往每次哭的時候。
她哭的時候總是有很多眼淚,模樣讓任景很心疼。
很心疼,很心疼……
唐離往後退了幾步,手臂抹着臉上的眼淚哭得像個孩子,她從來不知道壓抑,隻知道大聲釋放自己的痛苦。
當初愛得沒有退路,現在隻能把自己逼上絕路,然後粉身碎骨。
程肅曾經提醒過她,難過的時候要堅強,不要總是哭。
誰會喜歡一個動不動就哭的人。
是啊,任景怎麽可能喜歡這樣的自己。
任景拉着行李箱,轉身欲走。
“任景。”唐離抽噎着說,“我爸讓我回去,跟别人結婚。”
“我最後提醒你一次,要是你不要我了,我不會回來找你的。”
任景聽完不猶豫一秒,開門走了出去,背影決絕。
唐離聽見砰的一聲關門聲,才知道什麽是真正的絕望。
她從來不知道,任景這麽狠心。
……
裴砺看見任景又回來了,有些驚訝,這麽晚了不是應該和唐離好好談談麽。
他還留在公司是在處理任景最近開新公司的事,完成得差不多了。
要确定能把唐父吞掉,才能放心把唐離送回去。
任景灰着一張臉,兩手空空走進來,對裴砺說,“不勞煩裴先生了,這些已經沒用了。”
裴砺沉默,等他繼續說。
“以後都沒用了。”任景的聲音很缥缈,“我和唐離已經沒有關系了。”
“……”
“不用擔心她爸爸會對我怎麽樣,沈季悅來找我也不會擔心傷害到她,怎麽樣都沒關系了。”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裴砺看見任景的身影晃了晃。
可是裴砺一想到自己老婆因爲唐離的事提前預産期,一股怒火由心而生,“你知道你爲什麽會變成這樣麽?”
任景雙眼無神。
“因爲你沒有那個能力還優柔寡斷。”裴砺嘲諷道,“你這副要死不活的樣子給誰看?你是想死麽?”
裴砺突然丢出來一把槍,“不是覺得很難接受自己碰了毒品麽?那就一顆子彈省了事。”
任景怔怔的看着那把槍,冰冷的槍口對着自己的方向。
裴砺看見任景沒有動作,抓起那把槍對着他的眉心,冷冷道,“我可以幫你。”
任景抿緊了唇,好半響才伸手把槍拿過來,輕輕放在桌子上。
“我還有很多事沒做,不能死。”
裴砺逼問,“那你想死麽?”
“想。”任景毫不猶豫的回答,“可我不能死。”
裴砺似乎才滿意。
“那就給我好好活着!”
他要的就是讓任景知道自己不能死,自殺都下不去手。
任景走之前,裴砺還是多嘴了一句。
“你和唐離就這麽完了?”
任景背影一頓,然後說,“完了。”
裴砺懊惱道,“滾!”
程肅肯定又要傷心一陣子,想想都心疼。
……
任景這麽決絕不是因爲唐離看了自己和沈季悅有什麽,而是自己染了毒。
他無法确定自己能不能安全活下去,不确定自己毒瘾發作有多可怕。
他再自私,也不能賭上唐離的終身幸福。
一個沈季悅就能拆散他們倆,别說唐父,别說柳朝城。
唐父,比沈季悅更可怕。
所以唐離你不要想我了,忘了我,去愛更好的男人。
任景站在陽台,從那次生死浩劫裏出來之後,第一次這麽狼狽。
襯衫穿得褶皺不堪,産生輕生的念頭,
裴砺說自己軟弱無能,是,他承認,自己軟弱無能。
沒有能力保護自己的女人,一次又一次。
他和唐離在一起才半年,這一次卻感覺像是要了他的命,甚至超過了當年失去女友的痛苦。
任景一遍遍的回憶着唐離對自己露出的每一個表情,說的每一句話,做的每一個動作。
她總是很沒出息,自己稍微有點情緒就大驚小怪,沒有原則的對自己好,爲自己學很多不喜歡的事情。
總是動不動就吃醋,就哭,任景不會哄就自己乖乖的跑過來要抱。
那些美好已經變成了無法複制的回憶。
一滴淚猝不及防的滑到下巴然後滴落在前襟。
任景眼睛泛紅,渾濁的眼睛裏淚光閃爍。
可是唐離,我好想你。
好想好想你,我不要你找别的幸福,不想你哭,還想你像前幾天那樣纏着我,不停地在耳邊叽叽喳喳。
任景扶着面前的圍欄,高大的身子陷下去,哭得無聲卻撕心裂肺。
裴砺站在辦公室裏,不動聲色的點燃一支煙,看着那顫抖的背影良久。
……
眼淚仿佛是發洩的最好途徑。
第二天天一亮任景就把自己收拾好,換了衣服刮了胡子,恢複以往冰冷的表情,和其他人一起準時投入工作裏。
裴砺端着任景剛剛送來的咖啡,想看清楚他臉上的表情,可是看不出一絲破綻。
就好像真的回到了以前。
沒有分别,沒有出現過沈季悅和沈風。
上午任景送進來的資料都處理得幹淨利落,找不出一點錯誤,想挑骨頭都難。
裴砺不知道這是好是壞。
但是目前這樣是最好的,裴砺想。
下午任景去劉小刀的醫院接受了實驗,明确的告訴他隻能慢慢戒毒,并且保證不會毒瘾發作,隻要控制得當。
從醫院出來,任景不知道該去哪裏。
新房子空蕩蕩的沒有人性氣息,他甯願在公司坐一晚上。
任景開着車在路上慢慢走,不知不覺就走到了原來和唐離住的地方。
不知道她回去了沒有,應該回去了。
任景很想一走了之,因爲知道猶豫隻會讓自己更難以脫身,可是雙腿還是不聽使喚往樓上走去。
熟悉的地方,熟悉的房間。
任景打開門,沒有看見燈光洩出來,頓時很失落。
她當然不會留在這裏了。
任景輕輕走進去,确定裏面沒有人,才打開燈。
和自己收拾行李的那天一樣,什麽都沒變過,任景打開冰箱,裏面還有給唐離買的零食,沒有做的食材枯萎了,整齊的擺在裏面。
他又去了卧室。
唐離的衣服還在衣櫃裏,和自己的擺在一起,任景拿出一條裙子,眷戀的看着。
她穿裙子的樣子很好看,蹦蹦跳跳個不停,老是讓自己把手從她裙子裏伸進去。
任景笑了笑,笑得蒼白無力。
不知道以前和她做的時候她是不是很疼,可是總是說自己進步了好棒,任景很清楚自己的力氣,每次做完唐離就哭個不停要躺一天,怎麽可能不疼。
隻是她愛自己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