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肅擡起頭下意識的往裏面看，就看到了任景。
任景正跟前台交代一些事，程肅沖上來急切的看着他，卻不敢靠太近，有很多話要說，卻一時說不出來。
任景仿佛沒有看見她一樣，把要交待的事說清楚之後，才轉頭看向程肅。
程肅又急又慌，結結巴巴道，“好久不見了，能帶我去見見裴砺嗎？”
任景泰然自若道，“不好意思，沒有預約裴先生不見人。”
哪怕是聽見任景的聲音，程肅都有熱淚盈眶的沖動。
她掐着自己的掌心控制住自己，低聲道，“你應該知道我爲什麽來找他。”
“程小姐。”任景突然出聲，語氣帶着勸慰，“你回去吧，裴先生不願意見你。”
一句話像是一記重錘，狠狠地把程肅那點心思敲得稀巴爛。
任景的話，基本都是裴砺的意思了。
程肅呐呐道，“看一眼都不可以嗎？”
“不可以。”任景冷酷道。
說完好像很忙，不打招呼便轉身走了回去。
程肅站在原地，呆了好一會才轉身往外走。
任景心想，程小姐總算是找來了，這事可能不會就那麽容易完。
結果一語命中，任景去吃了午飯回來，打開總裁專屬電梯的時候看見一個保潔阿姨拿着一個黑色的塑料袋站在裏面，緊緊貼着牆，雖然戴着口罩和帽子，可眼睛裏全是慌亂，一點也不會掩飾。
任景打量了她一兩秒，穩步走進去。
按了頂樓，然後任景等着她按。
結果保潔阿姨一動不動，一直那個姿勢。
任景忍不住問，“請問上幾樓？”
保潔阿姨吓得往旁邊挪了一步，一隻手指着自己的嘴巴，搖頭。
表示自己是個啞巴。
任景轉過頭來，面無表情的臉出現一絲裂痕。
這個時候人少，中途一直沒人上來。
任景突然開口道，“新來的麽？”
保潔阿姨點點頭。
“這是裴總的專屬電梯，除了我和他還有蘇小姐之外一律不準踏入，記住了，再有下次直接走人。”
保潔阿姨不知道怎麽了，不再點頭，垂下眼睛失落得很。
任景看了她一眼，道，“口罩要掉下來了。”
阿姨一驚，連忙把臉捂住，還轉過身去企圖把自己嵌入角落的牆壁裏。
任景眼底閃過一絲笑意，但很快又收了回去，因爲電梯到了。
頂樓是全方位鋼化玻璃設計牆，站在電梯門口可以看到外面的藍天，一個身影背對着他坐在椅子裏，正對着落地窗。
任景的皮鞋踩在地闆上，發出清脆的聲音。
裴砺單手撐着太陽穴，閉着眼睛像是在休息，任景走到他身邊，先是問，“蘇小姐下去吃飯了麽？”
裴砺嗯了一聲，沒有動作。
任景别有意味的說，“新來了一個保潔阿姨，我帶上來了，要是方便的話給裴先生的辦公室打掃一下。”
裴砺瞬間睜開眼睛，把椅子轉過來看着任景。
那張臉還是原來的臉，收拾得一絲不苟，菱角分明，眉宇間的成熟氣息更濃，稍微皺眉就是攝人的氣魄。
黑白分明的眸子往他身後看了看，看見一個穿着寬大保潔服，把自己包裹得隻剩下眼睛的女人站在那裏，雙腿合攏站得筆直。
“你可以滾了。”裴砺開口。
任景微微颌首，去了自己的辦公室。
任景一走，程肅和裴砺之間就沒有了障礙，兩人距離并不遠，程肅感覺自己渾身都在燃燒。
裴砺沒有多看她，又把椅子轉了回去。
“動作快點，也不準發出聲音。”
裴砺說的是清潔的事。
程肅松一口氣，看來他沒有認出自己，剛走兩步，裴砺突然問，“知道我的辦公室在哪麽？”
程肅點點頭，想把自己啞巴的事一裝到底。
裴砺沒有聽見回答，回過身來，程肅立刻做了一個在電梯裏一樣的動作，瞪大眼睛看着他。
慌慌張張得像是做壞事被抓到了。
程肅心想不能幹站着，越站着就越出事，強行鎮定起來往另一邊走，這裏有兩個辦公室，任景剛剛去的那一邊，那裴砺的肯定在這邊。
程肅已經好幾年沒見過這樣的大場面裝修了，再加上裴砺在場的緣故，程肅怎麽自我安慰都無法控制緊張，導緻走路都在抖。
抖就算了，她近視，拿着垃圾袋自以爲步履穩健往門口走，結果直接撞到玻璃上。
玻璃結實，程肅被彈得往後仰，四周又沒有可支撐物，腳底打滑了幾下直挺挺的往後倒去，然後是清晰的痛感傳遍全身，以及可怕的回聲。
程肅擔心裴砺笑話自己，趕緊撐着地闆站起來，偷偷瞄了裴砺一眼，發現他依然背對着自己，才放心了。
辦公室很大，對着門口的是一個書架，裏面擺滿了東西，辦公桌收拾得整潔舒适，再往這邊看，是一個單人沙發，上面還放着一條粉色的毛毯。
粉色的……
程肅心裏一痛，腦子裏已經無法控制的想象出裴砺辦公，蘇冰在沙發上看書的樣子。
那是他們以前還相愛時在公司常有的相處模式。
程肅正看得入神，什麽時候背後多了一個人都不知道。
“你站着做什麽？”
威嚴的聲音來自頭頂。
程肅驚得往前走了幾步，拿着袋子低聲道，“我馬上就掃。”
話一出口她就後悔了，臉上因爲尴尬變得爆紅。
她忘記了自己裝啞巴的事，再加上自己的聲音特别有辨識度，裴砺肯定已經認出來了。
程肅以爲裴砺會生氣，會直接把自己趕出去。
結果沒有，裴砺站在那裏，站得筆直，就像很多年站着的姿勢一樣。
恍惚看一眼，好像什麽也沒變，好像什麽變了。
他看自己的眼神不一樣了，以前是寵溺的，溫和的，藏着愛意。
現在隻有冷漠，那種冷，是程肅怎麽看都不像是假裝的冷。
裴砺你知道嗎？我好想你，真的好想你。
裴砺看着她的眼睛，突然笑了笑，嘲諷意味明顯。
“找我有事麽？”
程肅聲音發抖，終于還是忍不住問，帶着哀求，“你想我嗎？”
你想我嗎？這麽多年，你從未見過我一面，想我嗎？
裴砺沒有回答，但沒有離開，眼神還是那樣冰冷。
程肅不死心道，“可是我想你。”
“關我什麽事？”這次裴砺回答得很快。
程肅眼裏有了霧氣，小聲的問，“你不記得我了？”
裴砺淡淡道，“記得，你是我的前妻，程肅。”
程肅渾身一震。
原來他都知道，知道自己簽了離婚協議。
那他知道蘇冰威脅自己的事麽？應該不知道吧？不然也不會這麽冷漠了，這麽傷人。
程肅無所适從，隻能杵在那裏，看起來真的像極了一個清潔阿姨。
不耽誤時間，裴砺拿出手機按了一個号碼，沉聲道，“上來一趟。”
程肅一聽急了，生怕他走了一樣，急切道，“你聽我解釋好不好，我一直以爲你不在了，我才……”
說到這裏程肅突然啞口無言，裴砺深沉的眸子看着她，示意她繼續說。
“我當年那樣做，是有原因的。”程肅隻能這樣說。
“我謝謝你當年和我離婚，我現在很幸福。”裴砺這樣說。
程肅心如刀絞，哽咽問，“你真的喜歡上蘇冰了？”
“你沒資格問這個問題。”
程肅不打算說這些沒營養的，往前走了一步，“那你好了之後爲什麽不來找我？事情都過去了，我們别鬧了好不好？”
裴砺冷冷道，“當初你不要我的時候，早該想到有這一天。”
她不要他……
他說她不要他……
程肅兩行淚毫無預兆的流下來，抖着聲音，“那時候你奄奄一息，蘇冰趕回來都沒能救回你，你爸爸讓我和你離婚說不想耽誤我，蘇冰，蘇冰也說隻要我簽字就答應治好你，我能怎麽做？”
裴砺臉色陰沉，“這些我都知道，蘇冰跟我坦白了。”
程肅心裏湧上一股絕望，原來他都知道啊。
“我現在很滿意目前的生活，麻煩你程小姐，不要再來打擾我。”
說着樓梯口出現兩個保安，齊步往這邊趕來。
裴砺轉身離開，帶着冰涼的香水味道。
“把她扔下去。”
程肅站在原地，任由兩個保安把自己押着，強制性往樓下帶。
她沒有掙紮，連看裴砺一眼的機會都沒有。
樓道裏安靜了，任景從自己辦公室出來，低頭看了下面一眼，手裏拿着一疊資料走到裴砺身邊。
“裴先生，這是程小姐最近的資料。”
裴砺抓起那幾張紙扔在地上，風淡雲輕道，“我說過要她資料了麽？”
任景不說話，他知道裴先生肯定是想要的，哪怕什麽都沒說。
裴砺雙手微微握緊，說，“任景，不管你信不信，我真的有打算就這麽和蘇冰生活下去。”
任景詫異道，“裴先生真能忘記程小姐？”
“有什麽忘不了的。”裴砺語氣不屑。
他生氣，氣當年程肅離婚，氣她離婚之後，和别人照樣活得很幸福。
任景中肯道，“我鬥膽問一句，裴先生離開程小姐這幾年，活得好麽？”
“你看不出來？”裴砺雙眉合攏。
任景笑道，“那隻有裴先生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