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肅正在往裴砺公司去的路上。
外面雨又開始下了,一陣一陣的,程肅不知道是忘記了有傘還是懶得拿,下車拉着行李箱就走。
大街上人來人往,情侶們都撐一把傘,有說有笑的從她身邊走過,雨滴淅淅瀝瀝的落在程肅臉上,寒冷刺骨。
在計程車裏的時候,程肅給裴青鋒打了一個電話。
他在電話裏說,裴砺要結婚了。
雖然裴青鋒明說過讓她主動離開,但是聽到這個消息,程肅還是免不了心如刀割。
所以這一個月他一直不接電話是因爲忙嗎?忙着籌備婚禮。
突然身子一斜,雙腿踉跄了一下險些摔倒,她低頭看了看,是踩進了下水道井蓋,雨水濺濕了她的新鞋。
看起來很狼狽。
但是她毫不在意,把腳扯出來,雙眼無神的在熟悉的路上走着。
裴砺的公司就在眼前,程肅又餓又冷,雨水成柱往下流,凍得發紫的嘴唇微微顫抖,站了好一會才提腳走了進去。
裴砺被裴青鋒軟禁的這段時間,一直是任景在打理公司的事。
他忙得不可開交,幫忙送資料的小哥跑進來跟他說,“哥,哥,程姐來了!”
任景抓過資料看了看,說了句知道了便繼續低頭辦事。
小哥站在桌子前面,躊躇着要不要再提醒他一下。
任景百忙中擡起頭來,“怎麽?”
小哥聲音聲音小了一點,“程姐來了,但是保安不讓進來,我也是無意間看到的。”
任景臉色一變,丢了筆疾步往外走。
看見程肅時,任景恍惚了一下。
面前的這個人哪裏是裴先生懷裏的程小姐,沒有了以往的優雅活潑,衣服濕透,臉上沒有血色,皮膚暗淡,雙眼眨也不眨空洞無神,褲腿鞋子濕了大半,特别狼狽。
任景連忙讓人拿了新衣服過來,卻在接觸到她的目光時,有些心虛。
心裏猜測,這幅樣子的程小姐,應該是知道了什麽。
程肅也意識到了自己的不堪,抹了把要往下流的雨水,努力笑着,“裴砺在嗎?”
任景如鲠在喉,“裴先生最近忙。”
“那你告訴我他在哪。”
任景轉移話題道,“程小姐把衣服換了吧。”
這衣服是裴砺辦公室拿來的,程肅常來公司,裴砺細心的準備了很多她的東西,上面标簽都還沒剪。
程肅嘲諷的笑了笑,拿過衣服去辦公室換了。
任景守在門口,思來想去還是給裴砺打了個電話。
裴砺還在裴青鋒的眼皮子底下,接到電話後沉默了很久,一個字沒說就把電話挂了。
任景預感這回事情鬧大了。
程肅換好衣服後,坐在鏡子前注視自己良久。
裴砺還沒來,還沒親口承認一些事情,她還沒垮。
她顧不上自己的膚色多差,頭發貼在臉上成幾縷多難看,隻期盼裴砺快點來。
等了很久,程肅靠在沙發上不知不覺睡了過去,外面天空陰沉沉的,還在下雨。
她身上蓋了一層毛毯,周圍安安靜靜的,裴砺似乎沒有來過。
坐在沙發上發呆的間隙,任景端着飯菜開門進來。
“程小姐,裴先生到了。”
一句話瞬間拉回了程肅的思緒,她迫不及待的想要站起來,卻忽略了身上的毛毯,險些絆倒摔倒在地。
她還沒來得及穩住身子,熟悉的腳步聲越來越近,然後她看見裴砺一身黑色的低調西裝站在門口。
裴砺心裏五味雜陳,在門口停下腳步,不知道是心疼還是不忍面對。
他心尖的女人,一個月不見變成這個樣子。
兩人對視了幾秒,裴砺率先走過去,坐在旁邊的單人沙發上。
程肅的眸子裏印出裴砺剛毅的臉,從面前走過時,留下熟悉的味道。
任景把飯菜放在桌子上,無聲退下。
程肅喉嚨幹澀,準備好了要說什麽,張嘴卻發現發音困難。
似乎是理解了程肅眼裏的渴望,裴砺去接了一杯水,在程肅看不見的地方嘗了一口,覺得溫度适宜才端出來。
程肅無心喝水,隻是下意識的往嘴裏灌,這次能說話了。
喝水時裴砺注意到程肅手腕上的镯子,眼神變了變。
“我送你的東西呢?”裴砺盯着她的手看。
程肅順着他的目光看見金黃色的镯子,連忙把手藏進衣服裏,她太匆忙,忘記了摘。
她的躲避讓裴砺眼底染上了怒氣。
“有事瞞着我?”
程肅抓緊杯子,打算跳過這件沒意義的事,說,“我知道林澈是怎麽死的。”
裴砺卻很固執的抓着镯子不放,“我問你我送你的東西呢?”
這語氣明顯是要發怒了。
“這對你來說重要嗎?”程肅直視他的眼睛,“現在我問你,當初林澈爲什麽綁架我?”
裴砺根本聽不見她說什麽,心裏隻有一個想法,程肅回去這一個月裏,肯定做了對不起他的事。
他的沉默在程肅眼裏就像是逃避。
程肅嘲笑一聲,“于川延讓林澈綁架我,這件事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裴砺終于從牛角尖裏轉了出來,濃眉一皺,“誰跟你說什麽了?”
“我問你是不是?”
裴砺大方承認,“是。”
他沒有覺得自己哪裏不對,于川延并沒有跟他商量這件事就綁架了程肅,後來得知,不告訴程肅也是爲了她好。
程肅心裏一痛,感覺幾乎要流出血來。
“我還要問你一個問題。”程肅聲音顫抖,“你是不是要結婚了?”
裴砺瞳孔微微一縮,大腦迅速轉動,三秒後開口,“嗯。”
程肅紅着眼睛笑,不停點頭。
那第一個問題也沒什麽好追究的了。
他不愛她,即使于川延讓林澈綁架自己,也不會心疼。況且于川延在他心裏的位置那麽重,玩玩而已,沒什麽好計較的。
對,沒什麽好計較的,她算什麽呢。
裴砺看見她臉上的絕望,心下一沉,問她,“我爸是不是找過你了?”
程肅說,“我得謝謝你爸爸。”
裴砺知道這女人知道這些事一時無法接受,但是爲了大局着想他還是生硬着語氣,“我早就告訴過你,做我的人就該有足夠的承受能力。”
程肅急喘幾口氣,點頭符和,“對,做你的女人就該任由你的發小玩弄,就像周陵兒一樣,就算被于川延上了你也不計前嫌和她結婚。”
事情似乎有點出乎預料,裴砺心裏湧起一股煩躁,抽出一根煙點燃。
剛點燃還沒吸一口,他又把它摁滅了。
程肅掀開毛毯,看樣子要離開。
裴砺問,“現在該我問你了,你回去一個月都幹了什麽?”
做了什麽見不得人的事?怎麽瘦成這個鬼樣子。
程肅恍若未聞,隻往外走。
裴砺蓦的起身把她抓回來,大手掐着他的臉,沉着聲音低吼,“我問你話!”
程肅被這個動作弄得頭昏眼花,咬了咬牙才鎮定下來,握住他的手倔強道,“你放開我。”
她眼裏的痛苦讓裴砺心裏一緊,低頭去吻她卻撲了個空,程肅用力抗拒,力氣大得驚人。
“聽話。”裴砺耐心哄着。
程肅呼吸都在打顫,她強行壓下酸澀,用很鎮定的聲音說,“既然你要和别人結婚了,就麻煩你尊重一下我。”
“這是兩碼事。”
程肅呆呆的看着他,然後猛的把他甩開。
“讓我像以前那樣伺候你,高興了随便你上,然後再回去陪你老婆是嗎?”
裴砺心裏有自己的打算,沒有說話。
程肅突然失控,憋了好久的眼淚洶湧而下。
裴砺心疼得難以附加,想伸手去擦,程肅後退幾步避開了。
“你赢了,你他媽真厲害,我明明知道不能愛上你我就是愛了,這都是我自找的,我活該!”
程肅的聲音尖銳得難聽,雙眼赤紅,絕望得像是要死去。
裴砺胸口像是燃着一團火,他要玩命控制才能不爆發出來。
“我以爲你至少是喜歡我的,哪怕一點點也行,我現在才發現我就是個傻逼!”
當初知道周陵兒的存在的時候她就該死心的,不然裴砺爲什麽要把她安排在别墅,她才是真正的主角,而自己連個備胎都算不上。
程肅哭得不能自已,她突然抹去眼淚去拿箱子,翻來覆去終于拿出一個方盒子,用力砸在裴砺身上。
力道很重,發出悶悶的一聲響,裴砺身形卻絲毫沒動,隻是緊緊盯着她。
看着她頭也不回離開辦公室。
裴砺沒去追,他閉着眼冷靜了好一會,才撿起地上的盒子打開。
是自己送她的那條手鏈。
正看得出神,任景突然出現在門口。
“裴先生,發生什麽事了嗎?”
他看見程肅哭着跑出去,到門口那段路摔了好幾跤,有人去扶都被推開了。
裴砺把盒子收起來,淡淡道,“吵架而已。”
話是這麽說,他和任景都明白,這場吵架非同尋常。
任景看見地上一片狼藉,想彎腰去收拾,卻被裴砺攔住。
“你去程肅老家找到她父母,了解一下這個月她經曆了什麽。”
任景應了一聲,忍不住問,“要找人跟着程小姐嗎?”
裴砺冰冷的眼睛看着他,“還用我說?”
任景連忙差人去辦事,打電話時裴砺提醒買點感冒藥送過去,雖然知道程肅不會吃。
裴砺把程肅翻亂的衣服整理好,拉上拉鏈放在一旁,任景站在門口,沒有離開。
裴砺說,“有什麽要問的盡快問。”
“裴先生真的要和周陵兒結婚麽?”任景走進來,坐在隔壁沙發。
“不結。”裴砺冷漠的吐出兩個字。
任景又問,“那爲什麽還會和程小姐吵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