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郭說完話,也沒有等我,直接就走開了。看那意思,是話帶到就行了,至于聽與不聽,都和他沒有半毛錢的關系。我倒無所謂,我繼續嚼着薯片,一邊吃,一邊沉思:這王麟到底找我什麽事,早不說晚不說,偏偏現在這會兒又差人叫我過去?
我心裏有點反感,他們這種做事的态度。但是一想到都是替老王頭辦事,我又有點遲疑了。我将最後一塊薯片丢到嘴裏,出了帳篷,我徑直走向王麟所在的那個營地。
老郭當時在帳篷外面站着,我以爲裏面是有人在談事情,所以叫他看門,就試探着問,“那個秦大小姐還在裏面?”
“沒有,早都走了。”他看着我,突然驚疑道:“你不是從她營地過來的?沒有碰到?”
我尴尬地笑了笑,“沒有。”老郭“切”了一句,準備離開,我拉住他,“那這裏面還有誰?”
“就少爺一個,”他冷冷說道,“要進去趕緊進去吧。”
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掀開帷幔,走了進去。我看到了王麟,當時的他,正襟危坐、神态嚴肅,好像是等着商量什麽極其重要的事情。我也是很少見他這副模樣,一下看來,也頗爲訝然,愣了一下。
他看見了我,招呼道:“坐吧!”
我也不客氣,随便找了個地方,将就着坐了下來。他從煙盒裏摸出一支煙,叼在嘴上,劃了一根火柴,點燃後便開始吧嗒吧嗒的抽着,也不說話。我很奇怪這是一種什麽樣的氣氛。猶豫了一下,我也伸手取出一支煙,給自己點上。
他見我把煙塞到嘴裏,阻燃開口道:“有什麽想說的,你就說吧。”
我一下子就愣住了。心裏迷糊着,“不是他找的我嗎?怎麽還說這樣的話?”我細細審視他,忽然發現,兩年不見,他變了很多。
兩年之前,我們在一起的時候,他是一個藏不住的人,是一個被人一眼就能洞穿的人,隻要他眼睛眨一眨,我就知道他想做什麽。可現在,卻不是這麽回事了。
如今我倆坐在一起,靠的是那樣的近,可是從他的眼中,我是什麽都看不到。他的眼睛不再明亮,好像是蒙上了一層薄薄的霧,誰都甭想從他的眼神中看出點什麽。
兩年不見,他果然成長了許多,雖然不知道已經到了什麽程度,但起碼已經做到了不喜形于色。我望着他,不由得皺起了眉頭,如果他真的變成這樣,那我以後的路就更加困難了。
他見我長久沉默,又說:“沒什麽要說的嗎?”
煙霧缭繞,我大吸了一口煙,然後掐滅,問他,“老頭子交代的事,你還記得嗎?”
“這個,我自然記得。”他似乎早已料到我會說這樣的話,讪笑了一聲。
我并不屈服,反問他:“既然記得,那爲什麽還要同秦家合作?老頭不是交代過,叫我們一定要趕在其他家族到來之前,找到古墓,取出裏面的東西嗎?”
也不知是我的聲音刺激到了他,還是其他原因,他突然暴怒起來。“我爹他知道個屁!”他破罵了一句。我有點懵了,想不通他爲何有此感概,心中正納悶,他突然又說:“他讓我過來找陶叔,說陶叔會幫助我們,可結果呢?我們根本找不到陶叔他人,好像憑空消失了一樣。而且,他不幫忙不說,還給我們的行動增加額外的負擔。”他越說越是來氣,最後竟狠狠地用手砸向桌子。
“你這話是什麽意思?”我問。
他奮力地将煙頭砸在地上,解釋道:“當初陶叔是第一個把消息告訴了老頭,可是同時,他也把消息賣給了其他人。可以說,現在整個盜墓界,都知道這件事了。你說這不是添亂,還能是什麽?”
他說得對,我竟無言以對。如果陶叔真的把消息賣給了所有的盜墓者,那麽這裏,将會是一個群雄亂鬥的格局。在這種形勢下,我們能讨到多少好處,其結果可想而知。而且就算僥幸得到了某個寶物,也不可能得到善終。
他見我不說話,又道:“這就是我爲何會答應和秦家合謀的首要原因。”
他看着我,又補充道:“而且,秦家那邊,還掌握着一個極其重要的信息。”
“什麽信息?”我驚道。
他深吸了一口氣,說:“秦家找到了最初在網上出售信息的那個大學生。”
“這個,不該是我們的工作嗎?”我懷疑地看向他。
他說:“我也找過,可還是比秦家慢了一步。”我沒有說話,因爲我沒法怪他,這種事,絕對不是想想就能辦成的,一來需要時機,二來需要資源,這點我們都沒有。他看着我,繼續說:“可以說,現在秦家掌握的信息,該是所有人中最多的。”
他說到這裏,我也漸漸開始認同他的觀點,覺得他說的有道理,他的決定是對的。如果秦家當真握有極其重要的信息,那跟他們合作,也是必然。可是,我腦袋突然一轉,想到了一件事,連忙道:“可是那秦家,不是被人稱爲‘玉面秦家’麽,一些和他打過交道的人,都說他翻臉比翻書還快,跟這樣的人打交道,我們能控制的好,防止被坑嗎?”
他笑了笑,看向我,說:“這個我自然知道,我早有了打算。”
我懷疑地問道:“難道真的像老郭說的那樣,你想拿秦家說踏腳石,往前走?”
“差不多是這個意思吧。”他微笑着點頭。
我不再說話,我完全不知道該說些什麽,隻是默默地坐在那裏,聽他是否還有什麽要說。他沉默了一會兒,忽然提醒道:“噢,一會兒沈家的人可能要過來,你注意一點,别走遠了。”
“沈家,”我一陣訝然,跟着問,“是天佑沈家嗎?”
天佑沈家,解放前還是叫“東陽沈家”,和“漠北張家”“淅川白家”“長沙薛家”一起被盜墓界奉爲“盜墓四大家”。單是一個名号,就足以讓整個盜墓界晃三晃。何況五十年前又發生了那一夜巨變,其他三家勢力相繼崩塌瓦解,盜墓界也隻餘下他一家獨大,往後更是以“天佑沈家”居稱,号稱有上天保佑。相信經過這麽些年的變遷,他的實力和底蘊,當真無人可及。我很懷疑,這樣的一個有實力的龐大家族,又怎麽會心甘情願地坐下來和我們談判?
然而王麟卻說:“對,就是你知道的天佑沈家。”
“那‘天佑沈家’不是盜墓界的參天巨擘嗎?他們到這來幹嗎?”我質疑道。
他不鹹不淡地說:“他們來這,也是來和秦家談判的,因爲秦家手裏有那個大學生,所以他家的籌碼就大得多。盡管天佑沈家底蘊深厚,但如今,面對秦家,也顯得矮了個個。”
我微微點頭,算是聽懂了。他繼續說道:“如今沈家也參與進來,那這次雲南就有得玩了,如果秦家和沈家能談得攏,對我們來說,也是極其有利的。如果談不來,變成對手,那就糟了。”他說着也是一陣輕歎。
我望着他,忽然覺得他成熟好多了,以前,他對形勢的分析,似乎還不如我好。如今,他卻能看得如此透徹、清晰了然。我沒有說話,隻是欽佩地望着他。
他也看到了我在看他,稍微轉移了視線,說道:“這次和秦家的合作,我希望你不要跟老頭講。”我一陣疑惑,不知他爲啥要這樣提醒我,還沒來得及發問,隻聽他又道:“還有,我們之間有些誤會。可能你一直覺得我是針對你,我說我沒有你可能不會相信。但是有一點,你應該知道,我做的一切,都是爲了讓王家變得更好,我是爲了王家。這一次,我希望你能夠放下芥蒂,跟我一起,同心協力地爲老頭、爲王家争取到一些實際的利益。”
他說的情真意切,真的徹底打動了我,我沉默了許久,都不知道要說些什麽。
他想了想,又道:“該說的我都說了,我希望你能理解我的苦楚。”
我咬了咬唇,有點爲難地答應道:“我知道該怎麽做。”
他可能也意識到我能說出這樣的話,已經是做了很大的讓步,也就不繼續逼迫我,他輕輕擺了擺手,說:“那就這樣吧。你先回去,一會兒别忘了過來就成。”
我點了點頭,然後轉身離開了那個帳篷。我走到了外面,竟又碰到了那個紅衣女子,她看見我,笑盈盈說:“這麽快,兩兄弟就聊完了?”
我不清楚她說的是反語還是什麽,心裏有些煩,隻點了點頭,就離開了這裏。可能是因爲我心裏裝着事,也沒看路,走着走着,突然覺得好像是撞到了一個人。我回過神,擡頭看了那個人一眼。
隻一看,我便愣住了,因爲他長的太好看了,就像是畫上那不食人間煙火的仙人,精緻的不像是一個男人。他見我看他,也開始打量我。
那一刻,我倆都停了下來。他打量了我一會兒,突然開口道:“你是王澤吧?”
我一陣詫異,我不知道他爲什麽會知道我的名字,可我,卻好像根本沒見過他。我愣了一下,點點頭,說:“我是王澤,你是誰?”
他俊俏的臉上,突然多了一條圓弧,他笑着說,“沈永明,我是沈永明啊!”
“沈永明?”我在腦海中迅速搜索這個名字,想找到一個能夠和這個名字對應的人物印象,可是結果發現沒有任何一個可以匹配得上。我想了想,問:“你是沈家的人?”
沈永明點點頭,說:“我是沈家的人。”
我對沈家人的到來很是驚訝不錯,隻是剛剛王麟給我提醒過,也就不那麽震驚了。隻是我很好奇的是,這沈家的人,又是如何認識的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