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下午四點的時候,我給老馮打了個電話,說我人已經在西安了,叫他今天早些把店關了,到我這來一趟。老馮收到消息,很快就做了安排。差不多在五點,他便過來了。
我的屋子有幾天沒有收拾了,東西到處都是,感覺有些亂。老馮進來,沒看到坐的地方,就幹站着。我覺着過意不去,叫他幹脆坐床上,老馮也不客氣。
我開了兩罐可樂,一罐給他,一罐留給自己。我們邊喝邊聊。我像是在做彙報工作一樣,把這幾天在定州那邊發生的事都給他說了一遍,可能是因爲沒有什麽驚險刺激的遭遇,說着說着,連我自己都覺得有些太過平淡無趣,但是不想,老馮卻聽得津津有味。
老馮聽得很仔細,也很認真。他一直盯着我,除了偶爾點頭贊同我的做法,其餘的時間,都是保持沉默。他安靜地聽不到一點聲音。而我,卻也一直在講,渴了、累了,就停下來歇一會兒,喝點可樂什麽的,然後再繼續。就這樣足足聊了一個多小時,總算把一切說的個有頭有尾。他見我停下來很長時間都不說話,也意識到我是講完了。
或許是因爲這次行動,沒見着什麽大的危險,一切都平淡如水,所以老馮也沒有像以往那樣唠叨個沒完。他這一次,倒是面帶微笑地幫我總結分析,他說:“老闆,可以這麽說,你這次是賺了。不管事情是否真的變複雜了,但從大的方向來說,你越來越接近事實的真相了。而且,你掌握了不少别人沒有掌握的資源。”
“這話是從何說起啊?”我一陣不解。
老馮說:“以前,就我們知道的,可能隻有我們在探尋神秘圖紋的信息。”他一邊分析一邊看我,見我準備開口,他又連忙補充道:“當然,炳叔那一部分除外。”
我點了點頭,他繼續道:“不過現在,一切又不一樣了。最起碼,我們知道除了我們這一組之外,另外還有三個人很關心這神秘圖紋。雖然不知道這三個人具體是誰,但是我相信他們絕對不是同一方勢力。因爲沒有組織會跨度十年這麽久。”
“恩,這個說得通。”我認可道。
他繼續分析:“這三方勢力,必然有一方是屬于炳叔的。”說着他又看我,我點點頭,他繼續說:“炳叔現在不在了,我們不用考慮,那麽就剩下兩方勢力了。”他停頓了一會兒,忽然道:“換句話來說,也就是我們在繼續探尋神秘圖紋的路上,還有另外兩撥勢力幹預。他們既可以是敵人,也可是借來做棋子。至于如何使用,就看以後的形勢了。”
我見他一下子就能分析出這麽多,也極是佩服,連忙把我做的信息總結圖拿出來給他看。我說:“老馮,我也做了一個線索關聯圖,你看看,能不能再細化一下。”
他接過我遞來的筆記本,大概地看了一眼,對我點頭贊揚道:“老闆,看來你又成長了不少啊!”我聽着隻覺一陣得意。哪曉得他接下來的話,就如同冷水般潑了下來。“但是,這個東西不能留,看完之後,最好焚燒掉。”
“爲什麽啊?”我不解地看着他。
老馮也不解釋,而是問我,“諜戰片你看過吧。”我點點頭,他又說道:“你應該知道,你把信息寫到紙上,就相當于你把自己所有的優劣點都展現給别人了。這東西若是被敵人拿到,那就表示着他知曉了關于你的一切,而你卻根本不了解他。你們對壘,輸赢該是很明顯了。”
他說的很直白,我也能聽得懂,心中一陣凄然,覺得慚愧,不敢開口。
老馮繼續說:“你要記住,有些事情,不是你想的那麽簡單,不要記錄在案,不然很容易被别人盜去;你需要記在自己的腦子裏,這樣的話,他或許會成爲你的底牌,你的殺手锏,在必要的時候,或許能救你一條命。”
他說的很對,我無可辯駁,隻能點點頭。其實,我又何嘗不知,這些信息的重要呢?奈何我的記憶力有限,思維不夠活躍,若不寫下來,說不定到現在還是一頭霧水,理不順。我本可以借此和他辯論,但我沒有,因爲我知道他是爲我好。
老馮見我不說話,似乎也意識到自己說話重了,他歎了一聲,說:“好了,這件事就不提了,你記着就好!我們來說說這裏面的信息吧。”說着,他又翻開了那個筆記本。
看了一眼,他對我說:“我想,另外兩個實力的人,我已經知道了。”
“啊?這就知道了?”我懷疑地看着他,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老馮點點頭,說:“恩。”他停頓了一下,突然又說:“其實,你也知道的。”
“我怎麽可能知道?”他這一句話,完全把我說懵了。我不解地看着他,等他解答。
他笑着說:“你确實是知道的。不過,在你心裏,還有一些疑問,所以你會對自己的答案持懷疑态度。”
他說的雲裏霧裏,我聽着,不由得皺起了眉頭,我全然不知道他到底在講什麽。
見我還是一臉迷惘,老馮也不再表現出那種高深莫測的模樣。他說:“好了,你看看這裏和這裏。”他開始指導我。
我目光掃過去,竟然發現他手指的地方,是“神秘人”和“伏藏”。“神秘人”那裏倒還好理解,我原先也猜測了除了炳叔之外,另外一個人可能是他,但是因爲反複讨論的時候,出現太多不成立的命題,讓我對這個猜測存在疑問。今番聽他一說,把那些弄不清的東西先忽略,剩下的往往都是真理,我便明白了這一點。可是要說“伏藏”,那就是那個化緣的和尚本人,他怎麽可能會是其中的一個勢力呢?
他見我一陣沉思,微笑着問我,“想明白了?”
我搖了搖頭,說:“‘神秘人’那個我可以理解,可是你說‘伏藏’就是另一方,我實在是想不明白。”
老馮笑了笑,說道:“這個也不難,隻是你的思維又局限了。你可能隻是想到那化緣的和尚被授藏過格薩爾王的意識,而沒有想過,除他之外,或許還有另外其他的藏人,接受過洗禮。而這個人,說不定掌握的信息,比他還要多很多很多。”
也許他說得對,隻是我個人太狹隘了。我一直沒法理解伏藏,所以覺得那個略帶奇幻色彩的故事,是捏造的。但是,經老馮一點撥,我也開始相信了。我相信世界上确實有那麽些常規難以理解的事情。神奇古玉,可能真的和藏族文明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系。但是按老馮的說法,還有其他接受伏藏意識的人,但是他們,又都是誰呢?
老馮見我這樣沉思,也有些着急了。他斷然打斷我,“好了,這人是誰,暫不考慮。我們先就目前已經掌握的線索來分析,一共有三方勢力在探尋神秘圖紋、神奇古玉的秘密。一是‘神秘人’那一方,不然的話,他也不會引你參與其中,也不可能知道炳叔的事情;二是‘炳叔’這一方,也就是我們;三是‘伏藏人’這一方,雖然現在他還沒有浮出水面,不過我相信,在往後探尋的路上,他們遲早會露面。”
“恩,是這樣。”我點點頭。
老馮想了想,又道:“這些,隻不過是我們在探尋圖紋途中可能會遭遇的幾方勢力,目前倒也沒什麽用。至于我們掌握的線索,好像是到這個‘卧佛寺化緣的和尚’這裏就斷掉了。”他一邊看着我那個筆記本,一邊沉思。我沒有出聲,隻是靜靜地等着,我知道他的思路比我廣,想問題也比我深邃的多。所以隻要我等着,他絕對能想出我想不到的問題。
果然,他忽然把手往上一指,點到了那個“南越國”幾個字,說道:“是了!一直以來,我們都隻是朝這個鎖鏈的下方走,妄想找到這神奇古玉的歸宿,然後得到他,殊不知就算找到了,若不知道它的本源,一樣是走了冤枉路。”我仔細認真的聽着,也覺得他說的很有道理,使我茅塞頓開。
他繼續自言自語道:“也難怪那神奇古玉到卧佛寺化緣的和尚這裏就中斷了。就算不被偷,被我們得到了,可能結果我們還是跟無頭蒼蠅一樣沒有方向的到處亂撞。”我見他這麽說,也開起了玩笑道:“照你這麽說,那豈不是還得感謝那個偷神奇古玉之人了?”
他知道我是在調侃他,也不惱,同樣對我笑了笑,說:“你若有心,感謝一下他,也沒什麽不可以。”我自然隻是嘴上說說而已,被他這麽一将,我頓時啞口無言。他也沒繼續奚落我,而是接着分析起了當前的形勢。
他說:“現下行得通的,就是去南越國走一趟,從這神奇古玉的來曆查起,說不定能收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他的建議,再合适不過了,我連忙贊同道:“行!那就聽你的吧!”
他微微點了點頭,把筆記本遞給了我,就那樣敞開着,也沒合上。他說:“這個,你還是處理一下吧,别以後叫有心人見到了,就難辦了。”
我明白他的意思是要我現在就當着他的面,把這個線索關聯圖給撕掉。我沒說話,默然地接過筆記本,把那一頁撕得粉碎。他說得對,這東西确實不能輕易給人看見,否則,我們就會陷入被動的境地。
他瞧我把那線索關聯圖撕得粉碎,心中的那塊石頭,也算落下去了。不再鬧心,很是閑散地撕開一包薯片,懶洋洋地嚼着。
我望着他,突然想到了一件事,于是便問道:“對了,老馮,我叫你看着秦雙,他最近可有什麽異常的舉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