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過老和尚遞來的那張符紙,我懷着複雜的心情離開了卧佛寺。
卧佛寺一行,對我來說,解開了一些謎,又增加了更多的謎。所有的事情,若不仔細梳理一遍,真的很難理解。
我沒有心情在這裏賞玩山水,何況這窮鄉僻壤的小山溝,也沒有值得遊玩的地方。我們下了山,在路邊攔了一輛進城拉貨的拖拉機,跟師傅說了幾句好話,又遞了幾支煙,他總算答應載我們一程。
介于從古墓中帶出來的那把瑤琴太過顯眼,我們沒有坐火車,而是在半道上攔的汽車。這樣來回不停地倒車,回到西安,已經是第二天午夜。
當時時間太晚,我也不好意思給老馮打電話,叫他來接我,就和黃三随便找了個電摩。也許當時在午夜,連警察叔叔都下崗休息了,所以當然,這裏窮鄉僻壤的,也不是什麽遊山玩水的好地方。我們下了山,在路上攔了一輛正要進城拉貨的拖拉機,給開車師傅說電摩師傅開得飛快,即便遇上紅燈,他也不願停下,直接飙射過去。
發動機一直發出刺耳的轟鳴聲,我們在夜色裏騎行,隻覺得寒風習習,精神抖擻。
我見快到了住處,就拍了拍摩的師傅的肩膀,示意他可以停下。那司機也是個老手,當下給我來了個急刹車。我們下了車,看着那一抹紅燈消失于遠處,方才轉身往回走。我們走到街道拐角的時候,和老黃分别。分開的時候,我還提醒他明天不用去上班了,好好休息一下,後天再去店裏。
之後,我便直接回到了自己的住所。估計是這幾天東跑西跑的,實在太累,我隻坐了一小會兒,就困得不行,最後沒辦法,幹脆就倒在了床上,連澡都懶得洗。也不知是怎麽入睡的,隻知道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晌午了。
我随便洗漱了一下,也沒咋收拾,就出門了。可能我的形象太過邋遢,下樓的時候,還聽見有人在背後對我指指點點的。不過這都無所謂,我在這邊給人的形象,本來就是不修邊幅的。
我先是去對面的面館吃了一碗面。老實說,我以前還是不太愛吃面的,但是到了西安之後,就慢慢吃習慣了。也是我怕麻煩,不喜歡到處跑,所以經常是在一家吃,搞的那家的老闆娘都認識我了。
那老闆娘見我來了,忙打招呼道:“額,是小王來了?有好些天沒見你過來,還以爲你是搬走了呢!”我說:“沒有,隻是這幾天有事外出了。”她釋然的一笑,說:“原來是這樣啊!”我點點頭,沒有再說什麽。
她也是照老樣子給我端來了一碗臊子面,不過我吃着的時候,卻覺得這臊子面裏面的臊子量比以前多了。我心說這老闆娘肯定是想我幾天沒過來,怕是去别家了,怕損失了一個客戶,就用這個法子來挽留我。不過這也是人之常情。
可能是我好久都沒吃過這麽好吃的臊子面了,所以吃到最後,竟然連湯也全都喝完了。我付完帳,又去附近的一家小賣部買了點薯片、飲料什麽的,便又回到了旅館。
我坐到床上,拿了一個筆記本,又從舊條桌的抽屜裏翻出一支筆來,便開始整理我現下獲得的線索。
我首先在紙上寫下了“圖紋”兩個字,因爲一切,好像都與這圖紋有關。然後,我在圖紋的旁邊,又寫下了“炳叔”兩個字。炳叔和符文之間,我畫了一條線,而且加了一個問号。這是最初的信息。
之後,從我獲得那神秘人的一封信開始。于是,我又在炳叔的下面,寫了“信”這個字,并在二者之間畫了一個雙向的箭頭,表示這封信和炳叔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系。然後,我在“信”的左邊,寫下了“神秘人”這三個字,并打上了問号,表示目前我不知道此人是誰。然而在信的右邊,我又畫了一個箭頭,然後寫下了“仿制的古玉”,并在它的右方寫上“真正的神奇古玉”,在其下方注明:此物爲路博德從南越國取得。
我想了想,又在這個“仿制的古玉”上方和下方分别畫了兩個箭頭,并在箭頭的一側寫着“源自何處”和“去向何方”這幾個字。然後,我又在往上的箭頭上寫着“南越國”三個字,往下的箭頭上寫着“漢武帝”三個字。
往“南越國”這個方向,我暫時還沒有探查,所以就直接往下看。下面是我費盡千帆辛苦,從漢武帝那裏獲知了這個“神奇古玉”後來被他賞賜給了宮廷樂師李延年。我順便在“漢武帝”下方畫了一個箭頭,然後寫上“李延年”三個字。
但是後來,因爲李季亂宮事件,李延年被貶,并被安置在法雲寺那裏,其後他又殺死法雲寺七十二僧衆,畏罪潛逃,不知所蹤。到此,我又在“李延年”三個字的右邊,寫下了“法雲寺”三個字,并在二者之間畫了一個連接線,注明:李延年因殺害法雲寺七十二僧衆而逃,不知所蹤。
我在李延年那裏畫了一個大大的問号,表示那裏疑問太多。然後,我又在李延年下面寫下“定州”二字,表示他祖籍定州。而我們也是到了定州,查訪縣志,其後我們在古玩店巧遇了一幅畫,這幅畫畫的正是那奇怪的圖紋。于是,我在“定州”的旁邊又寫下“畫”這個字,并注明:畫着圖紋的畫。
我将“畫”這個字圈了起來,打上了着重号,表示這也是關鍵。
然後,我們是追尋畫的來曆,從唐縣輾轉到了西溝裏,找到了畫的作者,那個老畫家。并從老畫家口中得知,他曾經進入過李延年的墓穴,而且從中取走了一個造型奇特、紋刻精美的玉石。我敢斷定那就是我一直在找的,也就是當初路博德進貢給漢武帝的那個神奇古玉。
這一段算是清楚了,我在“畫”的右邊注明:作者老畫家。并在這裏做了一個着重号,寫了兩個字,一個“死”,一個“瘋”,并在後面注上問号,表明這裏也是一個弄不清楚的疑問。然後,我在老畫家的左邊,右畫上了一個箭頭,箭頭所指的方向,我寫下了“卧佛寺化緣的和尚”幾個字。并在下面畫了一條橫線,注明:神奇古玉最終到此,其後被竊。
關于化緣的這個和尚,我卻還有許多疑問。于是,我在化緣的和尚,左邊畫了一個大大的箭頭,寫了一個“伏藏之謎”。然後在伏藏之謎的上方寫上“格薩爾王衛隊将軍的故事:潘多拉魔盒與神奇古玉。”我想了想,又覺得這樣寫可能不好理解,就順便在旁邊寫下:“神奇古玉和藏族文明,究竟有無關聯?”并用方形方框将這幾句話圈起來,示意強調。
而在“卧佛寺化緣的和尚”幾個字的下方,一次性畫了四個箭頭,每個箭頭下方,都寫上了一個問号,代表着四個人曾經去詢問過這個神奇古玉。我把其中一個問号用一個斜杠劃掉,并在下面寫上“王澤”兩個字,表示我已經被排除。但除我之外的另三人是誰,這就是搞不懂的了。
我在偏左那個箭頭的下方寫上,“可能的盜賊。”并注明:可能性極高!
我把這一切畫完,又拿起來仔細觀摩了一會兒,确認一切知曉的線索都已經清清楚楚地記在上面了,方才停下來歇一會兒。
我給自己開了一瓶可樂,又吃了點薯片,然後又開始反反複複地研究這張圖紙。我對自己說:“目前存在問題的幾處,我已經标記出來了。可要想弄清這些問題的根源,确實很難辦。”我歎息了一聲,把筆記本蓋住了,閉上了眼睛,準備休息一會兒。
可是突然,我的腦海中靈光一閃,好像是想到了什麽,又連忙把筆記本鋪開。我循着起點一點點往下看,看了幾遍之後,我終于意識到有個線索我好像是忽略了。那就是這個圖表中出現的一些關鍵之人,我先把幾個千年以前的人排除掉,那麽就剩下“神秘人”“炳叔”“老畫家”“卧佛寺化緣的和尚”“我自己”。其中,我已經是可以确認的,不用考慮;而“卧佛寺化緣的和尚”也可以排除掉,因爲他是處于另外三人之外的;而且“老畫家”也可以排除,因爲如果是他,那“化緣的和尚”就不可能記不住。這樣稍微做一下排除,就可以确定很多事情。
首先,那另外三人之中的兩個人可以确定了,雖然不知道他們具體是哪一個,但是還可以慢慢推斷。那個神秘人給我信,向我展示他知道神秘圖紋的秘密,如果他是第一個去卧佛寺咨詢神奇古玉的人,那他肯定也曉得這古玉是不在的,也就沒有引我前去調查的必要了。這種前後矛盾的命題,肯定是不成立的。
如何第一個去卧佛寺咨詢的人不是他,那會不會是炳叔?我調查線索的途中,聽過太多關于神奇古玉邪惡的說法。會不會是因爲他偷走了神奇古玉,一直研究它,最後不幸發生事故?如果這樣解釋,太說得通了。
但是如果這樣理解的話,那神秘人就絕對是第二個或者第三個前去咨詢的人了,不過這樣,又和他知道這神奇古玉已經被盜,卻還要引我前去調查相矛盾。
如果炳叔也不是第一個前去調查的人,那麽隻可能是另外那個人第一個前去咨詢神奇古玉的。但是如果另外一個人才是第一個,那麽這還是和神秘人明知道神奇古玉已經被盜仍引我前去調查有所矛盾。
再細細一思量,似乎不管怎樣,隻要這神秘人在這三人之中,那麽這個命題永遠都不會成立。那麽唯一的可能,就是神秘人不在這三人之中。隻是我當時沒想到,這個神秘人根本就是故意引我進入這個局。不然的話,早可以弄清許多事情。
那麽,看來能确認的,隻有炳叔了。我有些失望地歎了一聲,又一次合上了日記本,不再去想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