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個刻有神秘圖紋的青銅三角錐。見到這個東西,我一下子就慌了。“這東西,什麽時候落在這了?”我心中一邊暗中思量,一邊開始在衣服口袋裏摸索起來。
老畫家見我這般慌張,似是明白了我的心思,笑着說:“不用找了,這不是你那一個。”
雖然我也相信他說的是真的,但是我還是有點不放心,繼續在身上摸着,那老畫家也不打斷我,隻是玩味地看着我,在一旁安靜地等待着。
我找了好一會兒,終于在背包裏找到了我的那個“山寨貨”。這時,老畫家把他那個三角錐遞給我,“試試。”
我不知道他是什麽意思,隻是本能地接過那東西,入手之後,隻感覺比我的這個要沉重的多。他解釋道:“我這個,也是仿制品,隻是和你那個用的材質不一樣。”
“我就說嘛,”我尴尬地笑了笑,“你這個重些,應該是錫銅合金吧。”
他點點頭,“恩,這東西是爲了紀念用的。”
我不知道他這話又想表達什麽,隻能沉默。他停頓了一會兒,忽然感慨道:“你不知道,當初我看到那個真品時,震撼有多麽大!”見我不說話,他又淡淡說道:“隻是當時,我還不曉得那究竟是個什麽東西,隻是覺得有趣、漂亮,感覺應該能值一些錢,可誰知道,把它帶回來之後,大家都出事了。”
說到這裏,他的聲音又變成了哽咽,我全然不懂這又是演的哪一出,隻好把目光悄悄移向老村長,企圖從他那裏得到提示。可是老村長卻是垂着眼,好像并不想說明。上次他們也有提過,說當初随老畫家進入荒野古冢的村民,回來後都出事了。可是我記得之前他們在尋找孩子的時候,又說過那樣的話,“你們幾個身子骨不比以前,當心一些還是好的。”這前後存在出入,我沒法了解,隻能繼續看他怎麽說。
“可能這一切,都怪我吧!”他突然感慨道。
我不知道他這話是啥意思,又該如何安慰他,隻好連忙将話題轉到别處,“阿伯,你說的,你們當初是把那個東西帶回來了?”
“恩,是的,是帶回來了。”他肯定地點了點頭,說:“當時,我們幾個人,從古墓中帶出來的東西,除了那個玉石以外,還有一些其他的東西。不過回來後大家都分了,我就挑了這塊玉石。”
我一聽到這裏,馬上興緻就來了,激動道:“那——那這玉石,現在還在你這嗎?”他搖了搖頭,我又追問,“那去了哪裏,你能說一下嗎?”
“這個——這個,我一時也很難說清楚,等我緩一緩,再跟你說。”他的呼吸突然變得急促,他突然捂住自己的嘴,像是在盡力壓制自己咳嗽一樣。
望着他憋紅的臉,我忽然有點慚愧,點了點頭,沒再說話。
老村長突然站起身,他拍了拍我,“咱們還是先出去一會兒吧。”
“行。”剛要站起,準備出去時,老畫家出聲了。“不用了,等幾分鍾就好了。”
我有點爲難,不知所措。老村長望着老畫家,一陣猶豫,“好吧,那我們坐一會兒。”
等了大概十多分鍾的樣子,老畫家突然又開口了。他像是在準備一場漫長的回憶,所以語調格外的低沉。
“那個時候,我初拿這塊古玉,就覺得它很特别,被上面的紋路深深吸引。我從沒有見過這樣美麗的紋路,它的美,不同于風景、油畫,它就像是一條條粗筆線條,卻彼此複雜地交織在一起,你從任何一個地方去看,都似乎能看到整個世界。我開始變得癡迷了,我決定研究它,除了吃飯、睡覺,剩下的時間,幾乎都在研究那些不規則的抽象線條。”
聽到此處,我也是有點進了。我記得當初在法雲寺聽到的故事,就有說過,李延年曾經也如此廢寝忘食地觀察那古玉,以至于最後爲其所累,變得瘋瘋癫癫,莫非這老畫家的瘋病,也是如此?
老畫家見我聽得入神,輕咳了一聲,然後繼續道:“有一天上午,我覺得正有點頭緒的時候,外面突然來了一個化緣的和尚。我很好奇,前面那麽多家生活富裕的家庭,他不去化緣,偏偏來到我家。結果,那家夥卻對我說,這古玉是上古邪物,是不能随便碰的。叫我把東西給他,他好拿回去銷毀掉。”
我越聽越覺得有些玄,“一個和尚,怎麽能随便就斷定那玩意是上古邪物呢?”正想開口問他,到底怎麽回事,卻聽他接着說:“我自然舍不得這漂亮的寶貝,當時就大罵了他一句,‘哪裏來的瘋和尚,莫不是瞧我寶貝漂亮,想騙了去?你當我傻啊?’可是那和尚根本不在乎,他就像一個不然風塵的世外高人,憨笑着說:‘和尚我出家人,不打诳語。你若信,現在給我帶走,也可爲村子免去一場劫難;若不然,等劫難發生,我再來取,也是一樣。’我當時心裏别提有多不爽了,直接就給他轟了出去。”
我沒有說話,隻是靜靜聽着,因爲從後來發生的故事,我可以斷定他一定沒有相信那個和尚。
“唉!”老畫家歎息了一聲,又說:“那和尚臨走的時候,還告誡我他三天後會回來,如果我那時能想得明白,把東西交給他,也可以。”
我驚訝道:“三天後他真的回來了?”
“是啊,”老畫家感慨道:“隻是我哪願意給他,就放在手裏捂着,可是沒過多久,禍事就發生了。”說着,他突然轉向老村長,“這之後的事,村長他比我更清楚了。”
我一陣驚訝,“哦?”
“是的,”老村長點了點頭,也開始談論起來:“之後不到半個月,村子裏就出事了,接連死人。而且個個都死的極爲蹊跷,不是自己吊死的,就是屋子塌了給砸死的,還有在地裏幹活熱死的,我們去報案,可是卻無人來管,警察也說這事沒法查,因爲不是謀殺案,也沒有作案動機和嫌疑人,沒法查。警察不管,我隻好自己去查。在調查的過程中,我忽然找到了最關鍵的一點,那就是這些所有死了的人,都進過那個古墓。一想到這裏,我連忙去找老畫家,結果他卻瘋了。”
我點點頭,示意他繼續。老村長繼續說:“當時,他一直說着一些我聽不懂的話,我沒有辦法,隻能找人把他捆起來。我以爲這事會完了,也不知如何是好的時候,那個怪和尚又出現了。”
說道這裏,他又停下來,看着老畫家,似乎在等待他的示意。老畫家說:“恩,也幸好那和尚回來了,不然,估計我這條命也搭進去了。”
“然後呢?”我追問。
老畫家想了想,說:“那怪和尚果然有點門道,他三下五除二,就像我的意識給恢複了。他告訴我,這一切罪魁禍首,都是那個神秘的三角錐。若是早些将它交給他,就不會發生這些事。我當時遲疑了好久,終究還是把東西給了他。”
“你把那神奇古玉給了怪和尚?”我看着他,懷疑道:“你覺得那個和尚,就能控制得了?”
他搖了搖頭,“我不曉得他是否有什麽特别的方法,但是當時,我真的别無選擇了。我隻能把那古玉交給那和尚。”
東西是他發現的,所有權歸他所有,他交給誰,我已經無權追問和責怪。
我問他,“那之後一切都正常了嗎?”
“還好,”他喃喃說道:“在完全交出古玉之後,我的瘋症也慢慢地好轉起來。隻是——”
“隻是什麽?”我好奇道。
他咬着唇,一陣酸澀道:“隻是有件事,我卻再也改變不了。”
我沒有出聲,我知道他會說出來,隻是把眼睛瞪得老大。果然,過了一會兒,他便說道:“隻是從那以後,我對那古玉仍然很癡迷、迷戀,我甚至有想過去找那和尚,叫他把古玉還給我。可是一想到那玩意兒給村子帶來這麽大的上海,我又猶豫了。”
“恩,那還是不要找的好。”我回應。
他說:“是呢。不過我想了一個折中的辦法,找工匠幫我打造一個類似的。于是,我就把以前畫的那些關于古玉表面紋理的畫,翻出來研究。那段時間,我可以說是連院子都沒出去過。”
我聽着一陣沉默。我沒有想到,那刻有神秘圖紋的古玉,竟然有這等魔力。老村長也感慨道:“原來那段時間,你是在研究這個啊,我還以爲你又出什麽毛病了,擔心的不得了。”
老畫家憨憨地笑了笑,說:“我是怕你見到我又在研究這個東西失望,就把門也拴住了,不想讓任何人進來。”老村長奇道:“那今天,你怎地又把這個東西拿出來?”
老畫家指了指我,說:“我見這兩個小兄弟随身帶着這個,卻是什麽事都沒有,這才意識到我仿制的這個東西,其實沒有任何危害。我這般留着,隻是想做一個念想,時時看着,也是給我一個警醒!”他頓了頓,又道:“而且,我想把這事全部說給這兩小夥子聽,也算給當年的事情畫上一個句号,希望一切到此就結束了。”
老村長點點頭,沒有說話,我想,他應該是明白了老畫家的意思。可是對于我呢?這個句号并沒有畫上,我追尋、查探、研究的事情,還沒有到結局。不過在老畫家這裏,似乎也沒有什麽可查探的,想到這裏,我便決定告辭。而在離開之前,我還有最後一個問題想問他,“阿伯,你能跟我說下,那個怪和尚在哪裏清修嗎?”
“這個?”他似乎有些猶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