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貴!”我又朝着黑暗中喚了一遍,依舊沒有人回應我。事不過三,即便是開玩笑,到這會兒也該解除玩笑了。可是他始終沒有回應我,這讓我意識到事情有點嚴重了。我小心地擰開手電,往四下掃視了一遍,同樣沒有看到阿貴的身影。
他去哪了?不可能平白無故地消失。難道是在爬的時候,掉下去了?但是這個觀點很快被我否定,因爲掉下去之前,阿貴肯定會發聲呼救,可我沒有聽到任何呼救聲,而且連跌落下去的水花聲都沒聽見。
如果不是掉下去了,那會不會是他下了鐵索之後,一個人悄然離開了。但是,他爲什麽會離開呢?有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但我又不确定,因爲從東叔他們口吻裏得知,阿貴也就是一個普通的學考古專業的學生,他應該也厲害不到哪裏去,不可能存在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所以,也不會是他自己離開的。
那麽就隻剩下第三種可能了。那就是,他剛從鐵索下來,就被人瞬間擊暈,然後被帶走。很顯然,這個猜測最有可能。那麽,又是誰攻擊他的呢?是當初引我進入這“地獄”的那道身影?還是另外的存在?
我們用反命題來推論。先看看第二個,假設這裏有其他另外的存在。如果存在其他人,那這個人爲什麽之前不出現?爲什麽一直到這裏才出現?他爲什麽又帶走阿貴?是希望我安全逃出去?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麽之前,我們陷入那麽多絕境,他爲什麽不來幫我?如果不是來幫我的,那他爲什麽又不阻擋那道神秘的身影,幹脆叫我死在那青銅樹上,不更簡單直接嗎?
我一陣分析,也想不出個所以然。
但是,如果考慮擊暈阿貴的人,是那道身影。再來分析一下,我曾經傷害過他,我拿槍射擊過他,可是他最後卻還向我指明正确出路。他究竟是爲什麽?爲何要保護我?他擄走阿貴,又是爲了什麽?難道是他發現了阿貴不可告人的秘密,覺得阿貴會傷害我?但是不至于啊!阿貴根本沒有任何秘密,他就是一個普通人啊!那到底是爲什麽呢?還是一頭霧水。
我遲疑了很久,又朝四周試探性地喊了一遍,“你出來!”
我不管這人到底是誰,如果他真的存在,他一定會出現。但是,我錯了。他既然從未打算過露面,所以也絕對不可能回應我。在明白這一點之後,我放棄了喧嘩呐喊,我沉默。
阿貴丢了,他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麽,我沒法知道,除非我找到他。但是時間緊迫,而且幹電池已經被我咬了一遍,能堅持多久,很難說。若是因爲阿貴一直停滞不前,保不準我也要被困在這無盡的黑暗之中。我雖不是、也不想做一個無情的人,但是此刻,爲了炳叔,爲了我身後背負的一切,我隻能冷血無情一次。
我咬着牙,不再想其他事情,打着電筒,沿着石階繼續往前跑去。
我一路飛奔,隻期待着等我到了盡頭,見到的,是綿延起伏的青山,呼吸的,是那向往許久的新鮮空氣。
可是跑着跑着,我竟突然被一隻手給絆倒了。我起初還沒注意到那是一隻手,直到它突然抓住我的腳脖子,不讓我走的時候,我低下頭,才發現那其實是一隻手。
在這種危險重重的地下皇陵中,突然給一隻手拉住,我也是渾身發毛,驚駭不已,差點有種不管三七二十一,拿刀就往那手刺去的沖動,但是一想到那人有可能是阿貴,我又忍住了。
我打着手電往那手的主人照去,一照之下,竟看到一張熟悉的面孔。
那一刻,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愣了好半天,才道:“東叔?”
徐東沒有回答我,他趴在地上,仰着頭看着我,但他的眼神,顯然是在向我求救的意思。
我心說他怎麽會到這裏?來的通道,都被封死,他不可能過來。難道是從上面掉下來的?可是當我把手電往上照的時候,也沒發現哪裏有個窟窿。我一陣搖頭,也不再去想,隻是茫然地望着他。
當初在青銅樹上,他見到老杜倒插在青銅枝桠上,心生恐懼,死活不願再往上走。無奈之下,我隻好把獵槍留給他獨自離開。後來又見老鼠追來,我還以爲他已經死了。沒想到他竟憑一己之力到了這裏,心中也是一陣由衷的佩服。
隻是如今見到他,我也說不出是該歡喜還是該悲哀。
徐東的手還抓着我,似乎是在等待我給出一個答複,若是得不到滿意的答複,估計他就會一直這樣死死抓着,到死都不丢。
我歎了一聲,對他道:“東叔,你放心,隻要我能出去,一定會帶你出去的。”
徐東聽到我的保證,手軟了下來,不過連頭,也一并垂了下去。等我再搖他,已無半點反應,若不是呼吸尚存,我當真以爲他就此駕鶴西去了。
我心說他到這裏,肯定是耗費了所有的精力。我又歎了一聲,從他破爛的衣服上撕了幾根布條搓成了繩子,把他綁到我身上,然後拾起他的獵槍,也沒來得及看還剩下幾發子彈,就開始往前繼續走去。
突然增加這麽多的重量,别說奔跑,就連普普通通的行走,都比之前難上萬倍。沒走幾步,我就不堪重負地跌在地上,好在徐東重度昏迷,摔到地上也沒半點反應。我爬起來,又繼續往前走。
我幾次都想幹脆把他抛下,反正他已經昏迷,我就是抛下了他,他也不能拿我怎樣,可就是狠不下心來。
我越是狠不下心,吃虧的就越是我自己。我最初還是用走的,到後面,就隻能用爬的了。
就這樣慢慢往前爬,不知道爬了多久,我忽然聽見有人喊我,“小兄弟。”
我起先還以爲我是累的失去了意志,導緻了幻聽,但跟着爬了一會兒,又聽見了那氣若遊絲的聲音道,“小兄弟。”
我這次聽得清晰,連忙停了下來,隻聽那微弱的聲音又道:“小兄弟,我醒了,你放我下來吧。”
那聲音斷斷續續的,但是很顯然,他跟我離得很近。我想了好久,終于意識到可能是徐東醒了,激動道:“東叔,你醒了?”
“我醒了,放我下來吧。”他的聲音還是那樣的虛弱。
我把布繩解開,徐東也坐到地上。我沒有擰開手電筒,我怕電池太早用完,在背起徐東行走的那一刻,就關掉了電筒,沒想到摸着石階,也走了這麽久。
徐東問我道:“小兄弟,這是哪裏?”
“這裏是‘地獄’,我們正在往輪回殿走。”我解釋道。
徐東歎氣道:“我們真的還是死了嗎?”
“東叔,你搞錯了,我們沒死。這裏是漢武帝修建的‘地獄’,我覺得象征轉生的輪回殿就是這座帝陵的生門所在。”我慌忙解釋道,可是說着說着,我又想到了一件很古怪的事,連忙道:“對了,東叔,我記得你不是在青銅樹上嗎?怎麽到了這裏?”
徐東聽說自己沒死,心情也是大好。他說:“當初你走了,那老鼠逼來,我雖然開槍射殺了幾隻,但是也被其餘的追得走投無路,不得已從青銅枝桠上跳了下去。我心說反正左右都是死,不如我自己摔死,也好過被老鼠咬死或者像老杜那樣個死法。可誰知道,我跳下去,非但沒有摔死,還逃過了一劫。後來,我突然見到黑暗中有一道光線在奔跑,我想肯定是你們,就拼盡了所有的力氣爬了過去。”
聽他說完,我再把之前遇到他的事聯系到一起,也就有了一個比較合理的解釋。我說:“東叔,前面不知還有多久能到輪回殿,你體力恢複的怎樣了?”
“小兄弟背我這麽久,我若再不能堅持到輪回殿,那也太對不起人了。”徐東勉力說道。
我說:“那這樣的話,等我稍微休息一會兒,咱們便跑着去輪回殿。我這手電筒還有點電,希望能夠堅持到輪回殿。”
“行。”徐東應道。然後,我們又在黑暗中坐了十來分鍾,我把獵槍還給徐東,讓他幫忙戒備,一切準備妥當之後,我擰開手電筒的開關。
借着這道昏黃微弱的光亮,我們發足狂奔起來,跑着跑着,台階往上偏移的尺度越來越大,我知道這是上升的趨勢,心中異常興奮,随即對徐東道:“東叔,再加把勁,看樣子快到出路了。”
徐東心領神會,再度提速,較之前又快上幾分。這樣又跑了一會兒,我們忽然見到前方台階的盡頭,巍然聳立着一座塔型建築。我們再不遲疑,快速沖了過去。
近了之後,我便看見那座塔樓的門匾上,鎏金刻着三個篆體文字。我對篆體字并不熟悉,但也能猜測出這三個字定是“輪回殿”。我激動道:“東叔,我們終于到輪回殿了。”
徐東沒有說話,隻是望着塔樓的方向,一臉的沉重。
我對他這樣的表情很不理解,心說馬上都可以出去了,還有啥好郁悶的。于是拉了拉他,“東叔,你這是怎麽了?馬上就能離開這裏了,你還有啥好擔心的?”
“小兄弟,你沒發現不對嗎?”徐東一陣歎息。
我是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完全不知他這話是啥意思,就問:“怎麽了?”
徐東說:“你沒注意到那裏面好像有亮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