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貴的翻譯,叫我茅塞頓開,也叫我更加堅實了要逃出去的決心。我們在石室中開始搜索,意圖找出密道和暗門所在。找了一會兒,阿貴喊我,他說地下是空的,我也好奇,跟過去拿傘兵刀刀柄磕了磕,一陣“咚咚咚”脆響傳來。
“是空的,”我興奮道:“阿貴,你往邊上站站。”
阿貴移開兩步的距離,我俯身向下,拿傘兵刀慢慢刮開地上的一層泥土。泥土撥開後,我看到一個兩尺長的方形青銅闆。我試着用傘兵刀往上撬開一道口子,朝阿貴喊道:“阿貴兄弟,快來搭把手,這玩意我一個人搞不定。”
阿貴從錯愕中回神過來,他在我對面蹲下,把手探到青銅闆上。
“我喊一二三,咱們一起使力。”我提醒道。
阿貴點點頭,我喊出聲,然後同時往上擡,那笨重的青銅闆終于被我們移開。
下面一個黑暗幽深的洞口,我喘了一口氣,将手電筒的燈光往下照去。
光線很暗,但是還能分辨出地面。“看樣子可以下去呢,”我對阿貴說。
“恩,”阿貴點點頭。不知道爲何,他好像提不起精神。我問他,“你怎麽了?”
“沒什麽,”他岔開話題,“走,下去吧。”
他既然不想說,我知道也沒發問。我點點頭,将手電筒别進褲腰,然後雙手撐住地面,把整個身子都放入了洞穴中。雖然下方應該是沒什麽,但我還是挺害怕的。我往下探了很久,終于确定了方位,落了下去。
我從地上站起來,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又将手電筒重新拿到手上,往四周照了照。
微弱的電光掃射下,我看見無盡黑暗之中,竟是一條空曠的如同地下洞穴一般的峽谷隧道。其中怪石嶙峋,藤蔓無數。見到這一幕,我也是驚了。
“小哥,這是什麽地方?”阿貴緊跟在我的身後,他碰了碰沉思的我。
我回過神,解釋說:“不太清楚。不過看這裏,竟然又藤蔓植物生長,那想來也不會是地下太深的位置。”阿貴不說話,他也開始沉思。我頓了頓,又說:“我覺得,我們可以從這裏走出去。”
“真的嗎?”阿貴也是一陣歡喜。
我點點頭,喃喃道:“應該是的。”他不說話,我出言提醒道:“不過,越是出口,越是不能掉以輕心。”
“恩,”阿貴謙卑地回應說。
電光越來越弱,我歎氣道:“真不知道能不能支撐到我們走出去。”阿貴還在出神,我拍了拍他,“走吧,跟緊我,這裏要是走丢了,我也不會回來找你的。”
此時此刻,保命要緊,若能出去,沒有人會爲了别人而停下,特别是兩個交情并不深的人。阿貴也知道這一點,所以他默默點了點頭,緊緊跟了上來。
這黑暗幽深的隧道,不知是人工開鑿的,還是天然形成。但在洞穴之中,卻鋪着一條人工修建的石階。那石階一步步往前延伸,我不知道它究竟會不會帶我們走到地表世界,但是此刻,卻隻能沿着台階往上走。
在這黑暗中行走,不知不覺,人也會變得緊張、惶恐起來。誰知道那怪石嶙峋處,會不會蹦出個什麽毒蛇猛獸呢?四周靜悄悄的,一點聲音都沒有,更讓人覺得不安、恐懼。
“小哥,這裏怎麽這麽安靜?”走着走着,阿貴終于忍不住擔憂起來。
其實,我也特别害怕這種怪異的安靜。然而此刻,爲了調動阿貴的情緒,我隻能裝出一副很随意、滿不在乎的模樣。“估計這裏是漢武帝安全進入帝陵的私人密道,所以沒有設置任何機關的原因吧。”
确實,此刻必須有人樹立正面的能量。不然兩個人都流露出害怕來,那接下來的路,就沒法再繼續了。
可能覺得我說的也在理,阿貴收拾收拾情緒,平靜過來。
我們接着又往前走了很長一段時間,終于,聽到了一陣“嘩嘩”的水流聲。
“小哥,是水聲。”阿貴激動道。
水流聲,意味着出路。所以當時,我也變得興奮起來,“我們走快點!”
三步并兩步,我們快步朝水聲出移去。走了一段路,視野突然變得開闊起來。原先逼仄的隧道,也突然膨脹成了一個空曠的山谷。山谷正中,和隧道水平垂直方向,開了一條很大的豁口。而那水流聲,就是由此傳來。
見到這一幕,阿貴的情緒又跌落了幾分,他沉默了。
我拍了拍他,“走,過去看看。”
阿貴沒說話,他跟着我走了過去。我們靠近之後,終于看清了是怎麽一回事。
原來,斷裂的豁口上,淩空架了兩條鐵索。我想,這之前,肯定是一座橋;而在最初的時候,這橋上,也一定固定有踏闆。隻是時間太久了,這些木制踏闆都毀了吧。
一般人,若是在這個時候,見到鐵索橋,一定會想方設法地爬過去。但當時,我倆都沒有立即登橋的念頭。我們走到斷崖邊上,水聲就是這下面傳來。我拿電筒往下照了照,沒有看到底,不知道到底有多深。
“小哥,現在怎麽辦?”自從東叔、海叔出事以後,阿貴事事都問我。
我望着眼前的鐵索,心中一陣沉思。
如今擺在我們面前的,有兩條路可以選,一條是下水,一條是過橋。下水,是因爲流通的水路終究會彙集成河,隻要循着地下河,多半是能找到出路的,但也并非絕對能找到。而過橋,即便是安全到了對面,我們也依然是在地下洞穴中,我隻是幻想着洞穴的盡頭是出口,但也并沒有十足的把握。所以兩個選擇都有風險。
我一時也拿不定注意,一生一死的選擇,選對了還好,選錯了就要萬劫不複了。
“小哥?”阿貴見我失神,又喊了一遍。
我擡起頭,問他,“你覺得該走哪條路?”
“我不知道。”阿貴搖搖頭,凄然道:“這裏根本就是‘地獄’,我感覺選哪條都很危險。”
地獄?經他一提醒,我腦海中的那些碎片一下子全都浮現出來,串聯到一起,形成了一個完整的回路。茅塞頓開,我感覺自己像是明白了所有的事情。我激動道:“阿貴兄弟,我知道了,我知道該怎麽走了。”
“小哥,你明白了?”阿貴不可思議地看向我。
我點頭,解釋道:“你剛才說‘這裏是地獄’,沒準真是‘地獄’。先前我們見到‘地獄之門’,如今我們又見到了這樣一條流水峽谷和兩條鐵索,這條流水峽谷說不定就是模拟真實地獄中的‘忘川’而建,而這兩條鐵索則象征着‘奈何橋’,如果我沒猜錯的話,說不定在這附近什麽地方,就能找到‘奈何橋’三個字。”
阿貴聽我這麽說,竟真的開始找起來。
我說:“不用找了,我敢肯定是這樣的。”見他停下來,我繼續說:“而且,我還敢說,這漢武帝也并未徹底看破神仙之說。不然,他也不會在停止建造通天神樹之後,還要修建這樣一個‘地獄’。不過也正是如此,給了我們機會。”見他不明白,我又解釋說:“這漢武帝覺得成仙無望,所以象征一步登天的通天神樹停建。但是他卻意外地修建了一座‘地獄迷宮’,說明他還幻想來生,而轉生之殿輪回殿,便是象征着這個帝陵的生門所在。隻要我們能夠到達輪回殿,就能百分之百的離開這座帝陵。所以眼下,我們該選擇的路是過橋。”
阿貴望着淩空的兩條鐵索,懷疑道:“是這樣嗎?”
“肯定是這樣。”我推了推他,“走吧,沒事的。”我怕他會中途退縮,于是讓他走在前面。我看着他爬上一條鐵索,開始徐徐往前爬,也跟着上了這條鐵索。我剛爬上去,鐵索就一陣搖晃,阿貴一陣驚慌。我安慰他說:“沒事,繼續爬吧!”
阿貴似乎從沒爬過這種鐵索,沒爬多遠,他又開始害怕地停下來。我不耐煩道:“阿貴,你咋又不爬了?”
“小哥,太高了,我有點怕!”阿貴聲音發顫道。
如今他擋在前面,我不可能直接越過他,更沒辦法幫他,隻能安慰他說:“你别想其他的,隻管往前爬,再堅持一會兒,馬上就到了。”
阿貴被我好說歹說,總算又開始往前爬起來。可是爬了沒幾分鍾,他又驚叫道:“小哥,怎麽了?怎麽突然全黑了,啥都看不見了。”
“可能是手電沒電了吧,”我一邊解釋,一邊安慰道:“你再堅持一會兒,估計就要到了。”
在這滿是黑暗的地獄中,手電光是我們唯一的光線,如今,這唯一的光線也滅了,真的有點毛骨悚然的味道。我暗罵了一句“媽的,真不是時候”,也不再多想,繼續往前爬去。
爬着爬着,阿貴又焦躁不安地喊道:“小哥,你在嗎?”
“在的。”我不耐煩地說。
他說:“這黑燈瞎火的,還爬這麽危險的鐵索,你也不說個話,我真的怕啊!”
我心說他可能也是害怕一個人在黑暗中的感覺,所以希望有人說個話,能聊以安慰。但此時此刻,我真沒心情聊天,故而沉默。
又往前爬了一會兒,仍是沒有聽到我的回答,他又問道:“小哥,你還在嗎?”
我說:“在的。”
他說:“這黑燈瞎火的,……”
我擔心再不阻止,他又要把那一句話扒拉出來,于是道:“快要到了,你注意一點邊上的情況,别再說話了。”
我這一句話說完,他果然不再說話。很快,我也到了鐵索的盡頭,我下了鐵索,輕輕喊了一句,“阿貴兄弟。”可是沒有人回應我,我心說這家夥真是小心眼,愛記仇,也不再喊他,于是我站在那裏,把手電筒的電池掏了出來,一節節用嘴都咬了一遍,這是老式幹電池的好處,咬一咬,可以恢複一定的電量,不過也支持不了太久,但是也能應急。
我把咬過的幹電池重新裝入手電筒,也沒打開,而是又喊了一遍阿貴,“可以了,再不出聲我可要生氣了。”
可是依舊沒有阿貴的聲音。這一下,我終于意識到了不對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