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這個人影,我一時吓得不敢動。徐東見我突然止住腳,拉了拉我,“小兄弟,你怎麽了?”
我不敢說話,遲疑地指着帝之配殿的方向。我不知道這一次的結果,會不會和前幾次一樣,他們看不到我說的那個人,所以,我才這樣引着徐東去發現。
徐東是個謹慎的人,他必然會去注意。他轉了轉頭,順着我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那一刻,我相信他是看到了,因爲随後他便大聲朝林天海喊道:“老海,那有一個人!”
林天海停了下來,徐東的話,還是能刺激到他。他朝那人影的方向看去,看着看着,不禁皺起了眉頭。我想,他是認出了那人,才會露出那樣的表情。他頓了頓,突然大喊道:“老杜!”話語凄切,說不出是激動還是什麽。
那人聽見聲音,扭過頭看向我們這裏,沒有說話,也沒有做出任何動作手勢。
“他真的是老杜嗎?那個跪在密室的老杜?”我心中一陣懷疑。林天海見我們都愣着,提議道:“走,過去瞧瞧!”
他已經跨步往回走去,我們徐徐跟上。近了之後,我便發現,那人果真是老杜。“他竟然醒了,”我心中暗暗吃驚道:“這個時候。”
然而老杜,卻好像一點都不願意看到我們。或許在他眼裏,我們就是一群窮兇極惡的野鬼。他不自覺地往後退,一個不小心,踏空台階,摔倒下去。
林天海見狀,趕緊沖過去扶住他。但是老杜好像絲毫不領情,他在林天海拼命地掙紮着,掙紮幾次沒有作用,他竟瑟縮成一團,顫抖地看着我們,好像是見到可怕的怪物一般。
“他這是怎麽了?”阿貴小聲問我。
我說:“估計是中邪了吧!”
林天海仍抱着老杜,“老杜,是我啊,我是天海哥!”他一邊不停地輕搖着老杜,一邊不停地喊道:“我是天海哥,我們以前一起去過很多地方,老杜……”
也不知過去了多久,老杜終于停止了顫抖。他像一個剛剛受過驚吓的孩童一樣,怯生生睜開眼睛,迷茫地望着林天海。
“老杜,你怎麽了?你是怎麽到這來的?這裏究竟發生了什麽事?”老杜醒來,林天海一陣歡喜,忙不停打聽起來。可是老杜,始終沒有張嘴說話,他隻是轉了轉眼睛,算作回應。
林天海有些蒙了,他轉向我們:“他這是什麽意思?”
我沒法回答他,我完全搞不懂。他見求助我們無望,又問徐東,“東哥,你有什麽辦法嗎?”
“老海,你把他的嘴掰開,我瞧一下。”徐東吩咐道。
林天海點點頭,開始動手去掰老杜的嘴,老杜又開始拼命掙紮,顯然是不情願。
“阿貴,你們過來幫下忙,按住他!”
林天海一陣吩咐,我和阿貴過來幫忙,費了好大一番功夫,可算把老杜的嘴掰開了。然而看過之後,我也是一陣說不出的惡心。因爲老杜的舌頭上,長了一層綠色的舌苔,像黴菌一般。
“他這是給人下蠱了。”徐東說。
當初在外城迷陣中,我就聽徐東說過“蠱”的事情,當時就覺得很神奇,可一直尋不得好機會問他。眼下機會來臨,我又怎麽會錯過?“東叔,你說的這蠱究竟是個什麽玩意啊?”
“蠱,單從字面構型來說,就是一種生長在器皿裏的蟲。”徐東緩緩說道:“在先秦以前,蠱蟲都是指自然生成的神秘毒蟲;但自秦以後,人們便開始通過人工培育的方法制造蠱蟲。我曾經在一個朋友那裏,看到過一本《嶺南衛生方》,其中就這樣記載道:制蠱之法,是将百蟲置器密封之,使它們自相殘食,經年後,視其獨存的,便可爲蠱害人。可見蠱毒害人之說,由來已久。而在南方苗疆一帶,人們又将蠱術和巫術融合,使蠱毒衍化成一種像鬼神一樣來無影去無蹤的神秘之物。造蠱者更是可以用法術遙控蠱蟲給施術對象帶來各種疾病甚至将其害死。”
我聽了隻覺毛骨悚然,不可思議道:“蠱居然這麽厲害。”
“那可不!”徐東歎氣道:“這也是我爲何從來不去苗疆一帶盜墓的原因。那裏的蠱,可謂種類龐雜,源遠流長,一旦中上,除非施術者本人,任何人都沒法解開。”
我們聚精會神地聽着,林天海突然道:“東哥,老杜中了什麽蠱,看得出來嗎?”
徐東沉思了一陣,說:“這個叫青苔蠱,是将蠱蟲磨成粉末,以此做肥料,從而培養出一種含有蠱毒的青苔。我想老杜肯定是吃了這種青苔,才變成這樣。”
“那能解嗎?”林天海追問道。
徐東搖搖頭,“我解不了。”也許是看到林天海傷心的模樣,他又補充道:“但我知道有一個人能解。”然而林天海卻是低下了頭,他沒有追問能解毒的那個人是誰,或許他知道眼下若是不能解的話,問再多也是毫無意義。
衆人一陣沉默,過了好一會兒,徐東黯然感慨道:“這漢武帝曾經頒布律令規定天下衆人不許使用巫蠱之術,一旦發現,滅其九族。爲何自己偏偏在這行宮中布下如此繁多的巫蠱之術呢?”
“東叔,這你都想不明白嗎?”我打趣道:“這叫隻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權力階層曆來如此。”
可能覺得也是這個道理,徐東不再感慨。這時,阿貴突然開口道:“二叔,你想想辦法,問問杜叔他是否知道其他的出路?”
林天海點點頭,晃動着老杜,“老杜,還記得你是從哪裏進來的嗎?給我指一下。”
也不知老杜聽懂了沒有,隻是他的手一會兒往左,一會兒往右,來回反複,誰也不明白他是什麽意思。
“老海,這老杜估計是指望不上的吧!”徐東見狀,催促道:“我看咱們還是走原路回去得了!”
林天海看着老杜,遲疑了許久,歎聲道:“好吧!”說着他拉着老杜,看樣子是決定帶他一起走。
“還帶上他嗎?”阿貴不安道。林天海解釋說:“帶上吧,他落得這麽一個下場,也有我一半的責任。”
阿貴不再說話。我們帶上老杜,開始往回走,本來一路挺安甯的,可走到條石大道上的時候,老杜又不安分了,他開始拼命掙紮,試圖往我們相反的方向跑。林天海拖着他,可是老杜力氣也出奇的大。
徐東見狀提議道:“老海,我看幹脆把他綁起來吧,你這樣,估計很難帶上他。”
“好吧!”林天海歎了一聲,接受了徐東的建議。他找來繩子,綁住老杜,然後我們就像是牽牛一樣,拉着老杜。
我們繼續在條石大道上艱難地行走,好不容易走過四排建築,估計再有一兩排建築,就可以到達内城邊緣。然而就在這時,一張血盆大口突然從天而降。
我們慌忙後退,徐東拔槍就射道:“這他媽的到底什麽玩意?”
他一發子彈射出,那道血盆大口不躲不避,竟然俯沖直下,一嘴将徐東銜了起來。
那一刻,我終于看清了血盆大口的主人,竟是一條巨蛇。我從未見到這樣大的蛇,也沒有遇到過這種事。望着徐東在巨蛇口中拼命扭打掙紮,我的心一下子沉入了谷底。“這下,完了。”我暗道。
林天海比我冷靜的多。他拔出了那把仿制的“神鬼之槍”,對着巨蛇七寸之處,叩響了扳機。
那是我們唯一的希望,我也覺得,那仿制的“神鬼之槍”,就算不能做到真的那樣,神擋殺神、鬼擋滅鬼,那也能了結眼前的這條巨蛇吧!然而一切不過是我的妄想。子彈根本不能傷及巨蛇分毫。
見到這個結果,林天海也是一陣錯愕。不過他很快調整過來,換上了獵槍,對着巨蛇就是一連串的開槍射擊。
隻聽“嘭——嘭——嘭——”子彈破空呼嘯,卻沒有傷到巨蛇。
那怪蛇好像有靈性,它輕而易舉地避過了林天海的槍擊,并一撲而下,蛇尾一掃,将林天海撞了出去。
老杜還在拼命往後拽,我拖着他,始終不敢放手。阿貴雙膝跪倒在地上,垂着頭,似乎是放棄了抵抗。
林天海吃力地從地上爬起來,我心中也是一陣驚訝,他居然沒事。“我們撤!”他大聲對我說,我拉起跪在地上的阿貴,往後跑了起來。
這下随着老杜的心願,他更有勁了,就像一頭發癫的瘋牛,我被逼得,隻能快步跑!
我們一直往後跑,我們不敢往後看,生怕一停下就會被那巨蛇追來。跑到一個琉璃亭前,實在是跑不動了,我們隻好停下來喘了一口氣。回頭,并沒有發現巨蛇,我心中也是松了一口氣。
那一刻,阿貴好像都崩潰了,他抱頭痛哭流涕!林天海也是氣急了,他一巴掌狠狠扇到阿貴臉上,“瞧你那點出息!”
他下手很重,阿貴的臉,一瞬間腫了起來。阿貴被扇蒙了,他停止了抽泣。
林天海不看他,而是轉向我,“小兄弟,估計咱們是沒辦法從原路返回了。”
他說得對,如今徐東已死,老杜又中了蠱毒,阿貴也差點徹底崩潰了,能有點戰鬥力的,也就隻有林天海和我了。但是指望我兩個,把剩下的人帶出去,估計很難。我看着老杜,一陣沉思後,我說:“海叔,你說老杜他一直往這邊跑,是不是知道另外的出口,就是在這邊呢?”
“有這個可能!”林天海一陣沉默後,回應我,“但是也隻是可能。”
我想了想,說:“海叔,我想到一個辦法,咱們可以試一試。”
“什麽法子?”林天海好奇地看着我。
我說:“電視裏面經常上演這個情節,就是警察在追捕犯人的時候,一旦失去犯人蹤迹,就會派警犬上。隻要他們跟着警犬,十之八九都能找到疑犯。我覺得我們可以試着松開老杜。”
“松開他?”林天海看了看老杜一眼,心中好一陣糾結,最後,他終于下定決心,“好吧!就依你這麽辦。”
我點點頭,剛要準備動手去解開老杜。這時候,阿貴突然指着我們斜上方的琉璃檐,驚叫道:“有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