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東南方大概一百米的距離(目測),我看到一個人一樣的“東西”,之所以稱它爲“東西”,因爲我不确定他是人。
“阿貴,你看看那邊,那是不是有個人?”我拍了拍阿貴。
阿貴擡起頭,朝我手指的方向看了過去,“沒有啊,小哥。”
“你沒看到?”我懷疑地看着他。
阿貴皺起了眉頭,又看了一眼,一陣莫名道:“真的什麽都沒有啊!”
我不知道阿貴爲什麽沒有看見,但是我卻清晰的看得見。那“人”躲在樹幹之後,直勾勾地望着我。它可能也發現了我在看它,突然伸手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見到那一幕,我吓得獵槍都掉在了地上。
阿貴見我如此反常,也有點害怕。“小哥,你到底看到啥了?”他不安地晃動着我的身子。
“那裏真有個人,”我指着那裏。那“人”見我指着他,突然怪異地朝我做起了鬼臉。我心中一陣怨恨,拾起獵槍,“阿貴,陪我去看看,好嗎?”
阿貴點了點頭。
我們朝那個“人”走去,距離越來越近,眼見就要靠近的時候。那道人影突然移動,我見他馬上就要消失于大片林子中,也來不及多想,擡起獵槍,就朝他放了一槍。“嘭”的一聲,子彈飛速彈向那“人”,正中其身。
拿槍射人這事,我也不是第一次,所以并不覺得害怕。見那“人”中槍,我趕緊提速沖過去,阿貴也緊緊跟上。
可是誰想,當我沖到那“人”原先靠着的那棵樹前的時候,那“人”卻不見了。
除了一灘嫣紅的血,什麽都沒有。
見到這一幕,阿貴也露出了不可思議的表情,“還真有人?”
“恩,咱們找找看。”我提議,“說不定那‘人’還沒跑遠。”
阿貴點頭,我們開始尋找,可是找了一圈,并沒有發現那人的蹤迹,四下裏也沒見到有血液滴落。
“怎麽回事啊?”阿貴不解,他問我。我也隻能搖搖頭。正準備往回走,卻迎頭碰上了林天海和徐東。
我看着他們,心中一陣擔憂,我以爲他們會上來發難,責怪我剛才爲什麽要開槍?但是并沒有。
林天海走到我們身邊,極是生氣道:“你倆到這來幹嘛?”
他那語氣似乎有點這裏是禁地,我們不該來這裏的意味。但當時我卻沒有想到這層含義,隻是本能的一番解釋:“我剛看見這邊好像有個人,鬼鬼祟祟的,就開了一槍。”
“人?什麽人?”徐東問道。
我解釋說:“不知道,不過我剛才有射中他。地上——地上還有一灘血呢!”
徐東往地上一瞅,可是地面一片焦黃,哪裏有血的痕迹。他以爲我在說謊,懷疑地看着我,“血呢?”
“剛才還在這呢,”我覺得有些委屈,“不信你問阿貴,他也有看見。”
阿貴低着頭,沒有說話。林天海也是一陣沉默,徐東看着阿貴,但是他并沒有問。
“難道,這就是阿貴……”我本來想說,“這就是阿貴跟我說的小廟嶺事件的翻版。”但是說到一半,阿貴就拿胳膊肘頂我,我明白他的意思,慌忙止住口。
林天海看着我,問道:“你剛才說什麽?”
“我……我……”我一時語塞,頓了頓,我說:“我覺得這個,就和阿貴跟我說的隐身術差不多?”
“阿貴有跟你講什麽隐身術?”林天海懷疑地看着我。
那一刻,我當真很窘迫,我尴尬地笑了笑,說:“你們老人家可能不懂,現在很多玄幻小說,都講這個的。”
“好吧,”林天海無奈地歎了一聲,說:“沒什麽事都回去休息一會兒吧,别在這瞎晃悠了。”
見他不追究,我也有一種劫後餘生的輕松,朝阿貴尴尬地笑了笑。
林天海和徐東走在前面,兩人一陣交談,不知在說些什麽。我和阿貴徐徐跟在後面。
回到篝火旁,林天海問我,“小子,困不困,困的話你去睡一會兒吧,我看你也是太緊張了。”
發生這樣離奇的事,我哪裏還睡得着?不過我也明白,他這提議,隻是想支開我,我也是見過臉色的人,懂得怎麽做人。我喃喃道:“恩,那我去睡了。”我把槍還給他。
我鑽進帳篷裏,躺在那裏,細心地聆聽着。
或許是他們不希望我聽見他們的對話,所以交談的聲音特别小。不過要是細心去聽的話,還是能聽出個大概。當時的對話,大緻是這樣的。
林天海問阿貴道:“阿貴,你們剛才真的見到人了?”
阿貴沒有立刻回答,估計是在計較該怎樣說合适,等了一陣兒,他說:“小哥說他看到了,不過我沒有。”
林天海聽到這樣的答案,于是就開始沉思。他想了有一會兒,又問:“那血呢?”
這次阿貴沒有猶豫,立刻說道:“這個我倆都看見了。”
林天海這次隻說了一個字,“噢。”接着又沉默了很久,像是在思考。之後過了好長一段時間,他又開口道:“阿貴,你是不是跟這小子說了我的事?”
阿貴這次是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沉默好比默認,林天海知道了真相,他歎了一聲,怅然道:“阿貴,我說你何時才能知道人心險惡啊!”
阿貴先是一陣沉默,然後倔強道:“二叔,小哥……他……他是好人。”
林天海一點也不看重阿貴的這句話,他冷冷地笑了笑,說:“好人?好人他會千方百計套你的話,好人他會随意朝人開槍……”
他一句句反問,真的把阿貴問住了。阿貴無言以對,隻好沉默。
我聽到此處,便不想再聽下去。因爲我知道,即便再聽下去,聽到的也是些污言穢語。從相遇的那天起,這林天海就對我頗有敵意,如今他更不希望阿貴接近我,有意從中作梗,我又何必自讨沒趣,非要跟他打個火熱。反正這趟之後,我不會跟他們再有交集。念及此,我便把心思移向别處,再不去聽他們的交談。
我安靜地躺着,也不知過去了多久,天色依稀變得分明的時候,阿貴進來了。林天海似乎給他灌輸了太多的我的不是,緻使他看見我,眼神閃躲,我也見怪不怪。他說二叔吩咐的,今天挖土我也得出力。我沒抱怨,随他一起出了帳篷。
我們直接走到了那個土坑。可能是覺得我那天說的那個假設成立,林天海決定多找幾個地方,開始挖。
我見這樣挖下去,也是在浪費時間,就說:“這樣沒有目的的盲目挖,不是瞎耽誤功夫嗎?”他們聽我這麽說,全都停下了手中的動作,齊齊看向我,“那你有啥好方法?”
我說:“也不是啥好方法,這方法你們經常用,就是換洛陽鏟。”
經我這麽一提醒,那徐東猛拍自己腦瓜子,“哎呀,我怎麽忘了,還有這個法子可使?”說完就去翻動背包,從中取出洛陽鏟,一節一節地組裝好,開始四處試土。
我們一人接着一人,累了就換人,差不多忙了大半個上午,終于找到了墓穴的方位。
“是這裏了,”林天海說,“這塑料,是我當時走的時候填充的,沒錯,就是這裏。”他表現的非常激動。
我們照着這個方位挖下去,差不多挖了兩個小時,果然見到那整塊的塑料,我們将那塑料挪開,看到了一個一米多寬的盜洞。
林天海撥開我,找了根繩索,拴在盜洞外面固定的一個鐵樁上,第一個下了盜洞。他下去之後,便喊阿貴把一些裝備吊下來,我沒見過他們背包裏裝的是什麽,但是看着那大包小包的一大堆,我能猜到,他們這次,是做了萬全的準備。
之後,徐東、阿貴也陸續進了盜洞,最後是我。我們下去後,林天海從背包中抽出三支獵槍,一支給了徐東,一支給了阿貴,我以爲另外一支,他會給我,可誰知道,他卻挂在了自己身上。
我看着一陣郁悶,不過他們也不算太絕情,他們沒有收走我的背包。我尴尬地笑了笑,也從自己背包中摸出了工兵鏟,跟在他們身後。
林天海來過這地方,所以一直是他打頭陣。阿貴第一次下坑,被保護在中間。徐東在他身後策應。我是局外人,自己一個人跟在最後。但我沒法抱怨,現實就是這樣。
我們穿過幽深狹長的走廊,來到了台階的盡頭,我知道那裏。阿貴在講故事的時候,跟我說過那裏。
那是一道石門。林天海在石門前停了一陣子,他沉默着,看樣子是在回憶過去。我們沒有打擾,等了兩分鍾左右,他推開了那道門。
果然,如同阿貴跟我說的那樣,門外是一座氣勢恢宏的地下城池。
電光掃過,城池外面被一圈一圈的城牆圍起來。這些城牆組合起來,就像是我們玩的迷宮遊戲一樣。隻有一條路可以正确通向主城。其他任何一個方向,都将困在城外。單單一個入口都規劃的這樣有想法,其内部的布局構造,也非比尋常。也難過林天海會說這個地下城池若是全部建成,秦始皇陵都要矮上三分。
林天海沒有動,我們也沒敢動。
他一直凝望着下面的那座城池,也不知道是在回憶,還是怎樣?
也許是覺得這樣下去,總不是辦法,徐東催促道:“老海,帶路走吧,咱們精力有限,不能瞎耽誤時間。”
“恩,”林天海點點頭,又動了起來。我見他們走,也趕緊緊緊跟上,生怕在這裏給落下。
林天海領着我們,從石門前的台階直接跳下去,然後又走了三五分鍾的路程,來到了最外層城牆的第一個岔口,他停了下來,提醒道:“這裏進去就危險了,大家都小心點。”
我們點點頭,全都握緊了手裏的家夥物事。
林天海看了我們一眼,然後走進了第一個豁口,往左行走了很長一段時間,中間有好幾個豁口,林天海竟然像是沒有看見一樣,直接忽略它們,走到了最後一個豁口,鑽了進去。
我那時始終不明白他是怎麽分辨那些豁口的,總以爲他是來過這裏,所以會熟悉。直到多年後,我提筆書寫我的故事,我恍然明白,原來他先前在石門前停頓那麽久,竟是在熟記這條迷宮中的唯一線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