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敢問我這兄弟還有救嗎?”黃三的聲音有點低,夾雜着一絲淡淡的哀傷。很難想象,一個剛剛還用腳踹自己下屬的胖子,居然還會這樣關心他們。
目光從波光粼粼的湖面撤回,塔娜看了黃三一眼,并沒有回答他,而是說:“先找人清理一下他們的傷口吧!”說着,她從背囊裏取出一盒固體燃料和匕首,遞給他。
“謝謝!”黃三接過匕首,也沒使喚别人。他半蹲下去,借着固體燃料的火焰,将匕首的刃尖烤得通紅,然後直接挖向那個潰爛的十字傷口。
一陣肉體燒焦的味道,在空氣中彌漫開,不需要試驗在自己身上,也能輕易想象到那究竟是怎樣的一種疼痛。但是地上躺着的二人,卻像是睡死了一般,毫無知覺,不睜眼、不呻吟。
我看了有一會兒,隻覺得實在看不下去。就撇過頭,走到塔娜身旁,将目光移向湖面。
我不知道,那平靜的湖面上,究竟有什麽可怕的東西存在?這樣下去,又該如何登船?
在我憂心忡忡時,塔娜忽然用她那纖弱的胳膊碰了碰我。“阿澤,咱們帶的解毒劑還有幾支?”
我不明白她怎麽問起了這個?但還是很認真地在内心合計了一下。我們當時帶了一盒,但是在迷幻谷中,秦雙中毒用了一支,也就剩下四支。我朝她豎了豎手指,“還有四支。”
“噢,”她點點頭,說:“那兩人中毒不輕,或許會有生命危險。我也知道你心地善良,但這次,請你一定不要瞎亂出風頭,悠着點,不到萬不得已,别把解毒劑拿出來。”
塔娜語重心長地看着我。我也明白她的意思。眼下這種情況,解毒劑是活命的保障,誰都希望擁有它。如果我貿然把它們拿出來,很容易就遭人眼紅。或許黃三那夥人,就不再顧及人情,直接向我們下殺手。我們人數不敵他們,想要輕易勝出估計很難。
我點了點頭,說:“我知道了。”
塔娜不再說話,而是轉身走向黃三那裏,看樣子是準備确認黃三清理的如何了?我愣了愣,也跟着回到衆人身邊。
黃三的低着頭,半跪着身子,剜得極是認真。他動作淩厲準确,每一刀都很小心,生怕多挖了一樣。其他的夥計們,也都目不轉睛地盯着,他們很安靜。
腐肉一點點被挖去,原本烏黑的血液,也漸漸變得鮮紅。黃三終于收手,他停下動作,呢喃地罵道:“你倆個蠢貨,倒是快點給我醒來啊!”但是二人還是死死閉着眼睛。黃三既着急又不安,我望着他,猶豫着還是拉起了他,“他們應該還得睡一會兒才能醒,你起來吧。”
在我的幫扶下,黃三站起身。他看着我,又擡頭看了看遠方湖中的那艘三桅帆船,一陣沉默道:“小兄弟,你說我們接下來,要怎麽上去?”
說實話,我也是頭一次遇到這種事,哪裏有什麽好主意。我轉過身,看向塔娜,想咨詢一下她的意見。可是哪曉得她隻是微笑不說話,分明是要看我好戲的意思。我一陣無奈地歎息,隻能再次将目光移向那晶瑩如玉的月牙湖。
湖面波光粼粼,清冷的月輝下,遠古帆船停在水面之上,煞是好看。很難想象這樣恬淡幽靜的水面下,竟然蟄伏着讓人可怕的存在。
“小兄弟?”見我一直不出聲,黃三猶豫着拿手在我眼前晃了晃。
我回過神,說:“大胖墩!你也見識到了,水中很不安全,我們不能再這麽冒險了。依我看,咱們得想辦法造個木筏子什麽的,不然很難接近那艘船。”
“看來,也隻能如此了。”黃三歎了一聲,轉身朝兩個下屬吩咐道:“你倆把強子他們背着,咱們先上去。”
有了指示,那夥人再不遲疑,紛紛折返。
我們回到峽谷之上,找了一個寬敞且平坦的地面當臨時落腳點。安置好昏迷二人,黃三便吩咐其餘漢子去尋找木料。由于過分貪念那三桅帆船之中的寶藏,黃三給部下下了死命令,要求他們必須找到木料。但此地盡是陡峭堅硬的岩石,不可能有樹木生長,想找到木料造船,得走很長很長的路。不過比起水下的危險,這點難度對他們來說,還是可以接受的。
他們離開後,黃三就将全部精力集中在地上二人身上。他守着他們,看樣子是極爲擔心二人的安危。
二人躺在地上,雙眼緊閉。盡管已經幫他們剜除腐肉,可是二人臉上仍然隐約閃現出痛苦的神色,時不時還抽搐一下。
“他們這是怎麽了?怎麽還是這樣?”黃三有些着急了,竟然拿手來抓我。他似乎忘了,此刻所有的下屬都被分配去尋找木料了,若我和他反目,他的形勢将很被動。
但是我不會那樣,我是一個有原則的人,我絕對不會乘人之危。我輕輕将他的手從我身前拿開。“你别着急,我先看一下再說。”
黃三楞了一下,然後讓開空間給我。我彎腰試探了一下,他們身體已經開始變燙,這是毒入髒腑、幹預身體機能的表征;若不及時施救,他們必将殒命于此,而且很快。我雖然看不慣這夥強盜,但是要我看着他們因我而死,實在是内心難安。我咬了咬牙,終于下定決心。
“動手吧!”說着,我朝塔娜使了個眼色。塔娜會意。
黃三一陣錯愕,還不明白我是什麽意思,剛一轉身,還沒來得及弄明白是怎麽一回事,就被擊暈過去。
這變故太突然,不過秦雙反應倒挺快。他隻是楞了一下,就把手伸到背包裏。我看到他從背包摸出一卷繩索,不可思議道:“你要幹什麽?”
“不是要綁住他嗎?”秦雙握着繩子,詫異地看着我。
我皺眉,“綁他幹什麽啊?”秦雙一陣沉默,不明所以。我從背包裏掏出醫療急救包,拿了一瓶撲爾敏,連同一次性注射器遞給秦雙,“拿着!”
秦雙這才恍然大悟。他知道我要做什麽,但是他有些猶豫,“真要給他們用嗎?他們可是壞人啊!”
“不然呢?”我說:“趕緊吧!”說着,我已經将一瓶撲爾敏抽入到注射器中。我将解毒劑注射到那胖漢體内,那胖子的呻吟聲明顯輕了許多。
顯然,解毒劑起了作用。但到底能不能挽救他們的性命,很難斷定。
我站起身,問塔娜,“塔娜姐,他們現在應該沒事了吧?”
“恩,”塔娜點點頭。她從我們手中拿走藥瓶和注射器,拴在石頭一起,扔到了波光粼粼的月牙湖中。處理完這件事,她轉身對我說:“阿澤,以後别再這麽好心了。”
她的聲音很輕,卻有一絲諄諄告誡的味道。
我知道她是爲我好,但是那時,我真的很難認同這種觀點,我低低應了一聲,“恩。”
“好了,咱不說這個了。”她見我走神,拍了拍我的肩膀。“他們這一去,估計一時半會兒是回不來的。不如你趁機睡一會兒吧!”說罷便不再顧我,而是轉身朝遠處走去。
我望着她離開的背影,一陣猶豫後,也往遠處走開。
說實話,我是跟随着那個神秘人信件的指引,找到這個地方的。這裏居然隐藏了這樣一艘巨大的三桅帆船。風帆上的那個神秘圖紋,是一切的始終。
這時天已微亮,峽谷中的地形也變得分明。我們所站的這個地方,應該算是一個瞭望台類似的東西。往下二十米深,便是峽谷底部。谷底往内部走二三裏地,便是月牙湖。不過我敢斷定,數千年前,這月牙湖的水位,一定蔓延到了這個瞭望台。隻不過随着歲月的變遷,再加上這地下水脈的枯竭,滄海桑田,造就了如今這副模樣。
峽谷空蕩蕩的,摻雜着清晨的霧氣,狹長到一眼看不到邊際。往上,是一線湛藍的天,但四壁卻很陡,無法估測其高。整個峽谷,除了來時經過的那條甬道,好像再無其他可走之路。
“老闆,想啥呢?”秦雙不知何時走到了我的旁邊。
我笑着說,“想你妹妹!”我原本隻是想跟他開個玩笑,調節一下這沉悶的氛圍,哪曉得我話剛出口,他的臉就陰沉下去。我見狀連忙拿手碰了碰他,賠笑道:“好了,跟你開玩笑的。我在研究這峽谷的成型。”
秦雙微微擡起頭,似信非信地看着我,他沒有說話。
“喲。阿澤,你也過來了?”塔娜走了過來,她問,“你們幹啥呢!”
我尴尬地笑了笑,“在聊峽谷的成型。”
“噢?”塔娜一陣驚訝,“怎麽,有什麽想法,說來聽聽。”
我看着她,停頓了片刻,說:“我覺得這個峽谷,是天然成型的,但是後來,又經過人工改造過。不然,這四周的石壁,不會這般光滑。”
“觀察的不錯!”塔娜滿意地點點頭,“不過,你覺得他們費這麽大一番功夫,改造這峽谷,是爲了什麽嗎?”
她循循善誘地讓我分析,我也深知其用意。那是在幫助我進步。我再一次認真地掃視峽谷中的一切,然後得出了一個結論。我問她,“該不會是因爲那艘三桅帆船吧?”
“對!就是因爲那艘三桅帆船!”塔娜肯定地回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