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帶路吧!”我對陳歸一說道。
陳歸一沒有拒絕,他點點頭,走到了我們前面。
瞧他隔得遠了,秦雙拉住了我,小聲問我,“他到底誰啊?”從他聲音中,我聽到了他的排斥,不情願。也許是擔心陳歸一聽見我們議論他,所以我的聲音也很小,“一個朋友啊!”我沒打算向秦雙透露陳歸一的一切。秦雙不解,他懷疑道:“朋友?那你還什麽都聽他的,還要他帶路。”
我望着秦雙,心中一陣疑惑,我不明白,前兩天還表現完美的他,現在居然這般小肚雞腸?我一陣皺眉,說:“他去過黑水城,而我們現在要去那裏。”
“去過黑城很了不起?”秦雙小聲抱怨。
我搖了搖頭,沒再跟他廢話,而是追上陳歸一。我知道,秦雙算是我的屬下,不管他如何抱怨,他總歸還是會聽從我的決定的。但是陳歸一不一樣,他随時可以抽身離開。“上次去山西好玩嗎?”我問他。
陳歸一沒接話,他像是沒有聽見一樣,繼續往前走。他的步伐很快,稍不注意,就拉開我們好大一截。
我們從城北出發,經過一片開闊的林地,走到G65國道上。陳歸一停了下來,說:“就在這等車吧!”
他在烈日下站着,陽光灑在他臉上,活像一座雕塑。
秦雙很快跟過來,他叉着腰,喘息道:“走這麽快,不一樣沒車嗎?”他又在抱怨,我拿眼神瞪了瞪他。我不希望還沒出門,就起内讧。
我們站在那裏,等了近一個鍾,總算等來了一輛北上延安的汽車。當時車上人已經滿了,我們趕時間,沒辦法隻能擠着上。也幸好我們沒帶多餘的行李,不然的話,想擠上去都難。
汽車一路颠簸地行駛着,乘客上上下下,但人數總不見少。塞外山野空曠,樹木凋零,火辣辣地太陽,像是找到了可以發洩的地方,撲面照射過來。我們弓着腰,彼此在颠簸中擁擠着,汗水在封閉的汽車裏發酵,發出一陣陣難聞的惡臭。
夕陽下,落日餘晖映照,人們活像一隻隻死掉的大蝦,又紅又臭。
夕陽退下,山色青碧,清風徐來,有人打開窗,舒服的晚風,吹得人心神疲倦,不覺打起了哈欠。
“還有多久啊!”我張了張嘴巴,問陳歸一。他掃了一眼外面的世界。
山巒起伏,色如眉黛。“快到了。”他淡淡的說。他的話,很快被應正。開車司機按了一下喇叭,提醒道:“大家都别睡了,馬上就到延安了。”人們紛紛仰起頭,四下張望。
我們看到一片燈火,接着,古老的街道開始出現。紅色革命老區,我們到了。
“晚上我們在這歇一宿。”陳歸一提醒道。
我點點頭,這次的計劃,我本來就是打算叫他來領隊的。
車停穩後,人們陸陸續續下車,我們也跟着人潮,走了下去。外面,一些拉客的大媽們,見人便問要不要住店,說什麽有小妹陪之類的。陳歸一撥開她們,帶着我和秦雙穿過一條狹長的街巷。巷子陰森森的,看着有些可怕,秦雙也不再叽喳,安靜地閉上了嘴。陳歸一輕車熟路,一直往巷子深處走,走到一家寫着“祥源賓館”的地方停了下來。
“就是這裏了。”他自言自語道。
前台是個老伯,他也沒有問什麽,直接給了陳歸一一把鑰匙。陳歸一接過鑰匙,領着我們直接往樓上走。我和秦雙面面相觑地跟在後面。樓道很窄,但是當我見到房間時,卻驚訝的不行。
這是一個組合套房,差不多五十個平方大小。我委實想不到這樣一個深巷中,這麽一個普通的賓館裏,會有這樣的房間。
“你們睡外面吧!”陳歸一拉了一下側面的門,走了進去,回頭對我們說:“要是餓了的話,可以到對面飯館弄點吃的。”
“你不去吃嗎?”我問了一句。陳歸一搖了搖頭。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因爲累了,還是有什麽其他的事,想說什麽,但他已經關上了門。
我把随身帶着的小包放到了床上,朝秦雙使了使眼色,然後兩個人靜悄悄地出門。因爲時間太晚,加上這巷子又陰森,所以我沒敢走太遠,就選了對面的一家餐館。餐館快要打烊了,見到我們進去,老闆又走了過來。問我們要吃點什麽?我看了一下食譜,全是面食,在西安這幾年,我已經習慣了面食的味道,吃啥都行,就把菜單推給了秦雙,叫他選。
秦雙從上往下看了一遍,不覺皺起了眉頭,“都是面?”
“面館不都是面麽!”我擺擺手,說:“你随便點一個吧,都一樣的。”
“那……就這個吧。”秦雙猶豫了很久,最終還是将手指落在“臊子面”這幾個字上。
我看着他,幫他确定道:“老闆,兩份臊子面,有勞了。”
“得嘞!”老闆應了一聲,收走菜單。
我和秦雙坐在那裏等着。可能是坐着無聊,秦雙又向我打聽起陳歸一的事。他說:“老闆,這個陳歸一,到底什麽來頭啊?”說起陳歸一,我也不清楚他到底是什麽來頭,隻知道他跟炳叔一樣,也是道上的,實力很強。我們憑心而交,他從問過我的秘密,我也從來不打聽他的。他願意說,我就聽着,他不說,我也不問。
我沉默了許久,應道:“不知道。”
“切。”秦雙以爲我是不願意告訴他,歎了一聲,說:“不說也罷。”
我不争辯,因爲争辯毫無意義,我說:“有時候你該學着閉嘴。”
被我這麽一說,秦雙果然止住了口,不再說話。他低下頭,好像受盡了委屈。
那一刻,我也意識到自己似乎是語氣重了些,但又不好說些軟話,隻能任氣氛這樣尴尬。好在這時,老闆将面端了過來。“吃面吃面。”我拿着筷子,也不再管他,三下五除二,将面全部填進了肚子裏。
回到賓館,我敲了敲側面的門,但是半天沒有動靜。我覺得陳歸一該是睡着了,也沒有再打擾。我沖了個熱水澡,然後就睡了。隔天天還沒亮,陳歸一就叫醒了我們。他說今天行程排的很慢,叫我們趕緊起床。
他爲我們買回了早餐,看在早餐的份上,我和秦雙都沒有抱怨。
我們老老實實地起床,洗臉吃飯。陳歸一在旁邊坐着等,他閉目養神。
今天的計劃是下午趕到銀川,然後再從銀川坐車到内蒙邊境。延安到銀川這條路,有九百裏,坐車的話,得大半天。陳歸一早早叫醒我們,就是爲了能趕上第一班車,好在我們趕上了。而且車上人也不多,我們都有位子坐着。
大巴車駛出城市,在綿延起伏的山間公路上行駛。群山倒退,藍天白雲,好一副壯美的山河畫卷。紅日初升,霞光掩映,開遍山際。車上的旅人,也都對着窗外的美景指指點點。唯獨陳歸一,坐在那裏,閉着眼,不知在思考什麽。
在我爲數不多的朋友中,陳歸一可以說是最特别的一個。和他相處,我總會有一種很奇怪的感覺,他那麽近又那麽遠。他很神秘,就像一個高高在上的王者,給人一種無法觸摸、無法匹及、無法到達的高度。有時我在想,他這麽一個特别的人,怎麽願意跟我交朋友?
然而現在,牢牢占據我心得,卻不是這;而是那個被我藏在貼身口袋的牛皮紙信封。我迫切想要到達那個地圖指引的地方。我需要弄清楚那裏究竟有什麽?爲什麽那個神秘人會說出那樣的話:“記住,地圖指引的那個地方,有你想知道的一切。”
“有我想知道的一切?”回想到那幾個字,我就一陣好笑。我究竟想知道什麽?有時候我自己都說不清,他居然還敢說那樣大言不慚的話。一切?一切是什麽概念?一個地方,就能給我答案嗎?我真不知道自己爲什麽會那樣相信他的話。如果那裏什麽都沒有的話,我還真像個傻子。
我一邊沉思,一邊注意着這塞外風光。
不知不覺中,汽車已經駛入銀川境内。
銀川,這個自古就有“塞上明珠”之稱的神秘古城,這個曾作爲神秘古國西夏國都城的邊陲古城,西有莽莽蒼蒼的賀蘭山,東有蜿蜒坦蕩的黃河,曆來便與衆多神秘元素聯系在一起,構成一幅幅奇詭的畫面。多年以前,我便向往此地,向往與她結下不解奇緣,可是始終沒有機會。如今,好不容易到了此地,我卻依然不能爲她駐足,便要趕往阿拉善左旗。想到此處,心中不免一陣神傷。
我們在銀川沒有逗留,隻是吃了個飯,就坐車到阿拉善左旗。到阿拉善左旗,是下午四點半。
陳歸一跟我說剩下的路是萬裏黃沙,不宜夜行,今晚就在這裏落腳。我自然沒什麽意見,秦雙似乎有意見,但是在我厲色的眼神示意下,也默然點了點頭。我們跟着陳歸一,找到了一家賓館。住下以後,他又把我們撂下,一個人直接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