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的房間突然有了火光,微弱,剛好能夠照亮圍坐在火光邊的兩個人。
“須菩提他們居然沒有半點反抗就這麽放棄了無上常融天,我覺得不合理。”說話的人是太乙,而坐在他旁邊的則是勾陳。
“他們隻是爲了找一個離開的借口。”勾陳淡漠的開口。
太乙從袖子裏摸出了一小塊玉佩,拿在手裏慢慢的摩擦着,“還是爲了遠古四兇?”
“是的,九嬰被從兇水召喚來的那一刻,我就明白,他們的目的不是這裏。”
“那你是爲了酥紅?”
“不全是,畢竟酥紅是那個人想要留下的。”勾陳看着太乙手裏的玉佩,開口問到,“這麽多年了,你還留着?”
太乙順着勾陳的目光也看向自己手裏的玉佩,笑着說:“留着這個東西才能讓自己記得,爲什麽好好的日子不過,要陪着你東奔西跑。勾陳,别總是那個人,那個人的,那到底是你的父親。”
勾陳伸出手,給自己和太乙到了一杯茶,“你是那個人的精魄所化,那我是不是也要把你當作半個父親?”
太乙明顯被勾陳的話嗆到了,無奈的摸了摸鼻子。
勾陳看着太乙吃癟的模樣,不由好笑的說:“好了,好了,你要真想,我也做不到。”
太乙聽勾陳調侃自己,剛想還嘴,卻瞥見勾陳若有所思的坐着,想來是還在惦念四兇的事情,于是開口說:“你還在想四兇的事情?現在已經有饕餮在我們手上了,就算秃驢找到了其他三兇也沒有辦法集齊四個,你不用這麽顧慮。”
“我知道就算後面三隻被和尚抓去,缺了這一隻也無法得到天道的秘密。隻是到那個時候隻能硬來,如果那個人讓紫微去開戰,而不是我,那麽這抓到饕餮的功勞就付之流水了。更何況,現在沒有饕餮了,隻有黃旗。”
“你是說,太虛無上常融天帝護送去大羅天的不是饕餮?”太乙明顯被勾陳的話吓到了。
“是的,太虛找到了從兇神身上取得聖器的方法了。所以如果讓佛門的人抓到兇神,保不準他們能得到方法。”
“太虛是怎麽得到黃旗的?”
“這我也不清楚。”勾陳放下杯子,站了起來,“顔章你去處理一下吧,我先走了。明天開始,我自己教導酥紅。”
“爲什麽?”太乙不解的問道。
“篯铿的爲人我信不過。”
篯铿一早就不知道去了哪裏,酥紅醒來的時候隻看見了他留給自己的字條。酥紅也不太在意,其實她每天大概也隻有睡前的一個時辰左右能和篯铿說上話。
一開始修煉的時候,酥紅想跟着篯铿一起修煉,隻是篯铿聽後,搖了搖頭回絕了酥紅。原來篯铿是整個三十六重天裏唯一一個用食物修煉的人,這種修煉看似輕松,每天就是找點東西做做飯,但是每種食材之間的五行配合,跟周天之氣的運行,都要十分講究。更何況,篯铿告訴酥紅,這種修煉的方式隻能有限制的延長壽命,不能像放勳或者勾陳這樣擁有法術,也不會有一天能修煉到跳出這三十六重天。
酥紅很奇怪爲什麽篯铿會選擇這種方式修煉,篯铿卻不以爲然,他覺得無論多麽漫長的壽命,最重要的還是活得開心。
給自己适當的梳洗了一下,酥紅才離開屋子,卻在院子裏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背影—是勾陳。
勾陳背對着酥紅,面對着初升的太陽,就這麽反手而立。
酥紅不得不承認,她在這裏看過這麽多道士或者和尚,但是沒有人如同勾陳一樣适合這裏,或者說沒有人如同勾陳一樣适合“神仙”這個稱呼。
他整個人除了呼吸,仿佛都融入了這天地之間。大概是他總面無表情,所以酥紅覺得他的性子應該就是這麽淡漠而平穩的吧,無論是别人的挑釁還是相熟的人之間說話,他都不會把情緒表露出來,隻是這樣的人本來就難以親近。
酥紅的腦子正想着這些有的沒的,沒注意勾陳已經轉過身,注意到她了。勾陳見酥紅一直這麽呆呆的站着,于是隻好開口喚了她一聲。
酥紅這才看到勾陳已經轉過身,注意到了自己,并且正朝着自己一步一步走過來,背後的陽光,飛舞的發梢,随着勾陳走動而揚起的衣角,看着這一切,酥紅不知怎麽了就想起來那天在鬥法場邊上,自己被他抱在懷裏的情景。
那天因爲太痛了,所以并沒有多想這件事情,而後面幾天酥紅都一直沒有再見到勾陳。今天再見到勾陳後,那天的情景突然就閃回了腦海裏,勾陳的手,勾陳的身體,勾陳的發絲,勾陳的氣息,這些那些,那些所有,酥紅突然就紅了臉。
她不知道該怎麽開口,不知道該看哪裏,甚至不知道是要退回到屋子裏,還是要繼續往前走。等到勾陳站在了酥紅面前的時候,酥紅連呼吸都做不到了。
“今天開始,你跟着我修煉。”說完這話,勾陳從懷裏摸出一把六寸見長的匕首,刀刃的部分很普通,但是護柄卻被做成了菖蒲的樣子,護手和護柄連在了一起,是一朵綻放了的菖蒲花,“這個給你。”
“我......我不會用這個。”酥紅看着勾陳手裏的匕首,她不喜歡這樣的武器。
“我隻會使劍,本想尋一把你合适用的劍。隻是這無上常融天裏的劍都比你修爲高,你若是一不小心,就會被反噬。這柄菖蒲小劍,還是從太乙那兒拿來的,你先使着,待你修爲提升了再換不遲。”勾陳把劍遞了過去,酥紅聽他這麽一說,也不好意思推辭,就接下了。
酥紅跟着勾陳出來院子,看着他的背影,酥紅開口問到:“爲什麽你要來帶我修煉?”
“篯铿應該跟你提過,佛道之争現在已經蔓延到了這四種民天,而你又是可以佛道雙修的人,以後保不準會再遇到什麽麻煩。”
“嗯,說的也是,不給你們添麻煩也是好的。”酥紅摸了一下插在腰間的匕首。
前面的勾陳突然站住了,“更何況,你要跟着我找遠古四兇,所以,更要有自保的能力。”
“那是什麽?我要離開這裏了嗎?”勾陳轉過身子,并沒有急着回答酥紅,隻是握住了她的手,“你......你要幹什麽?”
“借氣給你,如果要走過去的話,可能天黑了都未必能走到。”酥紅瞬間覺得自己真是丢臉到家了。
其實勾陳所謂的教導修煉跟酥紅自己修煉差别并沒有太大,勾陳拿着菖蒲小劍給酥紅演示了一套基本的身法,然後就讓酥紅自己練習,而他則坐在一旁打坐。
當酥紅練劍累了或者煩了,勾陳就會拿出修煉的經書讓酥紅自己看,除了某些特殊的地方酥紅無法靠自己需要勾陳幫忙之外,其他的都靠酥紅自己。
“呼!我要休息一會兒!”酥紅合上了經書。
勾陳還是在打坐,他連眼睛都沒有睜開,隻是輕輕的應了一聲:“好”
“勾陳,你之前跟我說的遠古四兇是什麽?”酥紅問勾陳。
勾陳沉默了一會兒,睜開眼睛,開口道:“那是很久之前的禍害人間的四個兇神。”
“然後呢?”酥紅一聽很久之前,就想起來當初篯铿跟她講鬥姆元君的故事,好奇一下就升起了。
勾陳奇怪的問:“然後什麽?”
“然後就是他們四個有什麽故事啊!”
“故事?你是問他們的人生?”
“差不多就是這個意思。”酥紅點了點頭。
“可是,别人的人生,不該由我來說。”勾陳又閉上了眼睛。
“好吧,你一點樂趣都沒有。你活了多久了呀?怎麽跟老公公一樣,什麽都不感興趣?”
“活了多久?不記得了。”
“那你都是一個人的嗎?”酥紅的問題,讓勾陳的腦海裏浮現出了太乙的身影,好像自己自從遇見了這個人之後,就沒有再一個人做點什麽過,身邊都有他的影子。
勾陳轉過臉,看到酥紅還一臉期待的等着自己回答她,于是不得不開口說:“是的,一個人。”
酥紅了然的看着勾陳,“怪不得了,你這樣總是一個人會憋死的。我沒遇見篯铿之前也基本上都是一個人,但是我會找小動物說話,我跟和我一起找食的人說話,其實慢慢的就會認識很多人,總是一個人不好。”
“是嗎?也許吧。”勾陳的臉上還是一派風淡雲清,但是内心卻沒有由來掀起了一陣煩躁,他猶豫着,要不要去反駁酥紅的話,因爲他覺得酥紅的話語裏流露出些許他不喜歡的情緒—憐憫。就在他猶豫的時候,忽然感覺到有一股沖着酥紅而來非常明顯的敵意。
勾陳站了起來,朝着那個方向開口:“出來,不要讓我動手。”
一陣悉悉索索的響動後,站出來一個酥紅也認識的人——玉清神母元君。酥紅見到她雙眼微紅,憤怒的看着自己,腦海想起來那天在離火殿後山聽見的話語,酥紅瞬間明白了,于是她連忙解釋道:“玉清神母元君,你誤會了,勾陳是在教導我修煉。”
“你給我閉嘴!”
“玉清!”勾陳和玉清的聲音同時響了起來。
玉清看着勾陳,淚水開始不受控制的掉落:“勾陳,我明白你的用心良苦。可是,你也必要連自己都搭上了呀!我聽太乙說,你要帶她去找四兇,她什麽都不會,她會連累你的!”
“注意你的儀态,玉清。”
“我是爲了你好啊!四兇那麽危險,之前的饕餮,是你和太乙還有太虛無上常融天帝一起才能制服,這次你隻帶她一個人去,不行!”玉清的雙瞳慢慢起了變化,越來越細,如同貓的瞳孔一樣。
勾陳一揚手,袖子裏飛出一條繩索,順勢就把玉清綁了起來,他走上前去,提起玉清,轉頭對酥紅說:“你先回去。明日照舊。”便帶着玉清離開了。
酥紅愣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