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走了多久，也不知道現在在那裏，也許應該在山的裏面吧！隻是這七彎八拐的路，實在讓人找不到方向感。又是狹小的甬道，身邊架着我的家夥拼命的擠壓着，但是，我卻感覺不到疼，靈魂有些時候确實比肉體來的方便。
光！太明亮了！
我被強迫着低下腦袋，餘光看見身邊的家夥用十分誇張的弧度表達着對這個地方的崇敬，這讓我對這個叫“婉姨”的人十分好奇。
“使，擡起你們的腦袋！”很好聽的聲音，她就是婉姨吧？“能來到這裏，我們也算是有緣分了。”
身邊被稱之爲“使”的家夥很惶恐的擡起了頭，随之我感覺身邊的使不見，用餘光看了一下，确實，身邊已經沒有了代表使的黑色。
“你也擡起頭來，酥紅！”婉姨那好聽的聲音裏卻有着不容反駁的堅定。我慢慢的擡起了頭，乘機偷偷看了看周圍，使不在周圍。
“你在找什麽？”我看不到那女子的臉，“是在找送你來的人麽？”
我點了點頭，女子輕薄的衣衫下透着白皙的肌膚，身材曼妙，隻是單純的站在那裏，都是無限風情！
“呵呵......啊哈哈哈哈！”也許我該叫她“婉姨”，畢竟那堆爛泥是這樣稱呼她的，她笑起來的感覺很是妩媚，即使我不是男子，我也會被她吸引，“你想知道他們去了那裏？”
“也不是特别想知道......”我退後了一步，奇怪的事情發生的太多了。
婉姨轉過臉來對着我，我不知道該如何形容，沒有臉？不，不應該這麽說，是沒有五官。“你不覺得害怕？”
“也沒什麽......我還見過會說話的爛泥......”我的聲音很小，其實我不想說出來的，隻是不知道爲什麽，婉姨有一種很奇怪的力量，它能讓人把自己原本不想說出來的話說出來。
婉姨又一陣大笑，“你是我見過說話最不着邊際的靈了！”
“靈？不是靈魂麽？”
“那來什麽魂啊！早被收走了！不肯喝我湯的太多了，所以上面就把魂收走了，而你們再怎麽做也不可能成佛的！一切都是癡心妄想！”
“爲什麽？我不想成佛，我從來沒有想過要成佛啊！”
“你不想，不代表别人不想，不是嗎？塵世裏那麽多人，有了金錢就想有權勢，有了權勢就開始想長生不老。爲了這個目的，有的去做和尚，有的去做道士，有的甚至行差踏錯入了魔。”
“也是，但是，這裏就你一個人，你不需要别人幫你嗎？”
“幫我什麽？來的人都在啊！”
“在那裏？”
“在這裏！”她指着自己沒有五官的臉說道，“他說我的雙眼看盡了世間的愛恨情仇，我的鼻子聞多了紅塵的煙霧缭繞，我的耳朵聽慣了人們的呼喊哀叫，我的嘴巴說完了天道的規勸安慰，所以這些東西于我已經沒有存在的價值了。我隻要在這裏熬盡世人放不下的思緒，化作湯水一碗就好了。隻是哪個女人不愛自己的容貌呢？所以他答應我，吃着來使虛無缥缈的身軀，修煉自己的五官！不過我知道，他不會這麽容易放過我的，隻是那又如何呢？我隻是想等一個人而已。”
她說的很溫柔，卻不悲痛。沒有五官的臉對着我的時候，卻仿佛透過我對着遙遠的某個人。
“你不覺得奇怪？”她見我不說話，直直的“看”着我。
“我不想知道自己不該知道的事情。”其實對我來說，反正都要投胎了，知道和不知道沒什麽區别，隻是婉姨話語中的“他”确實讓我有點在意，能剝奪婉姨五官的人，會是誰呢？
“其實我不介意你問，你的時辰沒有到，而我，剛好少一個說話的人。”
我想說，我沒什麽要問的，可是，話還沒說出口，她卻又一次說道，“你有成佛的根，爲什麽夢魇會要你投世呢？”
我不答話，因爲我不知道自己該怎麽回答，成佛，對我來說是從來沒有想過的事情。
過了很久，大概是很久，我見不她不開口也不做什麽，便隻能自己開口問她，“婉姨？”
話還沒完全說完，就又換來她一陣大笑，“支配了！被支配了！”
“什麽？”
“夢魇是什麽，你知道麽？”
“不知道……”我傻傻的回答。
“是世世想爲佛，卻世世不得爲佛的人，做八十一世人而欲成不得成者，淪爲夢魇！”婉姨象看笑話一樣的看着，“那些人在世間的每一世無不做盡善事，不起惡念，隻求有機會能夠從這六道中跳出來，參悟那最大的玄機，隻是一世又一世，都未能如願，終究内心裏起了怨怼，堕落于此。就算八十一世都沒有起怨怼，一絲惡行都沒有做過，也一樣成爲爛泥，換句話說起了佛心的人，最多熬不過八十一世。而你，隻要哪一世你佛心一起，終究也逃不過八十一世的輪回，最後成爲一堆爛泥！”
“隻要……”我不敢咀嚼婉姨下面的話，那堆爛泥，是我的終點。然而，我卻開始不明白了。“可是，在世間很多人都信佛，很多和尚都有佛心，按照你這樣說起來，隻要起來佛心，就會變成爛泥，那麽其實根本就沒有佛，因爲誰都不會變成佛啊？”
“成佛，也有先來後到，隻是先到的斷了後來的路而已。那些高高在上的佛，早都已經得到了自己所想要的，又怎麽會在乎塵世裏還在苦苦掙紮的人呢？”
“那就不要其佛心就好了，不起就好了。不做善事，當然也不做惡事，就這麽平平安安的一世一世輪回就好了。做人也沒什麽不好的。”
“天有六道，六道輪回，逃也是逃不掉的！不是佛讓人有了佛心，是天道讓人有了佛心。既然天道安排你有佛心，你隻是缺少一個出現佛心的機會，而這個機會會在某一世降臨到你面前。你想逃避，就必須跳出輪回，離開六道，而這本生不就是佛家之人所求嗎？所以，你躲，你就起了佛心，你不躲，那麽你總會有一天起佛心，這就是天道。”
“既然，讓人有佛心是天道安排的，那佛爲什麽能夠忤逆天道，難道天道在佛之下嗎？”
“天道無形，既然無形，又怎麽會在誰之上，誰之下呢？而佛也是人修煉而來的，既然本質上是人，又如何能忤逆天道呢？”
我越聽越糊塗了，到底是天道是什麽，佛又是什麽，佛爲什麽要跟天道過不去？佛不是說要普渡天下衆人嗎？爲什麽要舍棄這麽起了佛心的人呢？這些問題在我的腦海裏回旋不去，我不得不開口說，“婉姨，你說的，我不明白。”
婉姨轉身，背對着我，“好了，你的時辰到了。往左邊走，不要往兩邊看，你要轉生了！我不逼你，隻是過了這時辰你還是不走，那些使就是你的下場！”
我轉身，向婉姨說的方向走去。
一直走，往左邊一直的走，隻是爲什麽不要看兩邊？隻是這樣走真的就可以去轉世？隻是這樣我最後是不是真的如婉姨說的會成爲那堆爛泥？
我聽見婉姨在笑，笑的很大聲。
一直笑，不停頓的一直笑，隻是爲什麽要笑？難道她說的路不是去轉世的路？難道是六道中的非人道？我......沒有喝她的湯就可以轉世？
難道要看兩邊才可以轉世？
那麽，我還是在被支配？
前世的記憶就好象真的夢魇一樣，在自己的腦海裏徘徊，那些問題怎麽樣也找不到答案，我該怎麽辦？我到底該怎麽辦？一直這樣走下去，聽從婉姨的話，還是......還是不再被支配，選擇自己的未來？
如果這時候我向兩邊看會怎麽樣？會怎麽樣？會怎麽樣？
是黑色的霧，兩邊彌漫的是黑色的霧，還有堇色的光芒在霧的深處閃爍。
我呆立的站着，到底該怎麽樣的選擇？
腦海裏的問題越來越少，我被吸引了，被霧的顔色和裏面的光芒吸引了，很漂亮，不斷的變換着，就好象以前藍色的天空上白色的雲，但是比雲要多，比雲要濃重。光從很遙遠的地方折射過來，我看不清楚，是很溫暖的感覺。
也許，這裏才是人道吧？
如果，不是呢？
我是不是會成爲其他的東西，牲畜還是妖魔？
如果，就是呢？
我是不是就這樣被支配着，一直都被支配了？
因爲不會，最起碼，我違反了婉姨告訴我的規矩，不是麽？
縱身，跳一下，隻是一個念頭的時間。
意識不見了，自己看見了自己，我是什麽？我是誰？逐漸逐漸的感覺到了，溫暖，是的，很溫暖，也許這就是人道吧！
那麽，即使被支配了，是不是也沒有關系呢？
不要！
意識又回到了自己的身體，一拉，痛！
這是要去那裏？我這是要去那裏？
......
“可憐的孩子，無論要怎麽樣的逃避，支配總是再所難免的！”
在我完全陷入痛苦的無意識之前，我仿佛聽見了婉姨的話，但是，又不是很真切，她到底說點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