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爺爺從地上爬起來,他圍着棺材走了一圈,緊緊擰着的眉頭,看着棺材。
所有的人在地面上跪着,他們面色驚恐,仿佛棺材裏頭的聲音是我爸爸發出來的那樣。
當然,我當時是有那麽一點兒記憶的,那副黑色的棺材,在發出吱呀吱呀的響聲來,那種聲音就像是有人用長長的指甲刮着黑闆那種,在下葬的時候,發生這種事情,無疑就是在人傷心難過的時候,添加了莫大的恐懼。
按照正常的情況來說,一般死了的人在棺材裏頭,是不會動的,而且我爸爸隻是死了兩天而已,然而,那個棺材裏面卻發出那樣的聲音來,所有來吊唁的人,面色如死灰。
我記得當時的情況,是我爺爺讓那四個起杠的人将棺材打開來的,那四個擡棺材的人,将棺材蓋推開的那一刻,那四個擡棺材的人雙眼驚吓,滿是一片恐懼,然後啊的一聲,直接就坐在了地上。
怎麽回事?他們看到了什麽東西?爲什麽反應這麽大呢?
跪在地上的那些人見到他們四個人那樣的反應,有的連身體都顫抖起來的,而有的呢則是不停的在哭,尤其是我媽媽,哭聲那個凄慘,聽得我都有點兒想哭了。
那時候我才五歲,真不明白他們每個人都哭得那麽大聲,有沒有人打他們,也沒有人罵他們呢,爲此,我還爲這件事情納悶了好些日子。
我原本想走到我媽媽那兒去叫她不要哭了,可是,老劉一手死死的按着我不讓我起來,我蹬着一雙眼睛來,朝着他叫道:“趕緊放開我。”
“小生,聽話,别吵。”爺爺猛的回頭過來,黑着臉喝我。
我低着腦袋,一雙眼睛裏擠滿了淚水,一副想哭的樣子,我死死的咬住嘴巴來,不讓自己哭出來。
棺材半路斷繩,是出殡的一個大禁,我們村子裏頭的人都知道這是怎麽回事,所以他們才害怕。
不過,這事情也不是很壞,它有解決的辦法。
爺爺轉頭過去,往棺材裏看了過去,面很難看,仿佛就像是吃了屎那樣,我到現在也是無法形容他當時的那種神情,因爲我從來沒有見過一個人的臉色帶着那麽多的表情,難過,憤怒,悔恨,自責。我不知道爺爺看到了什麽,臉色爲什麽會那個樣子。
過了一會兒,爺爺轉身,沉着臉開口說:“封棺。”
“二叔,這現在應該不能封棺吧,萬一真這樣了,對後代不好。”擡棺材的其中一個大個子小聲的說。那個大個子家裏是做棺材的,估計他是知道棺材半路短繩的一些注意事項。
不,應該是村子裏的人都知道,棺材半路短繩的話,是有多讓人心惶不安的。
爺爺聽了,搖頭強硬的說:“我自由分寸,封棺,上路。”
爺爺說話是一就是一,沒有人比他在這一方面更懂得了,因爲爺爺就是做那個的,所以他們封好棺材,綁好繩子後,擡着棺材就上路了。
一路撒着紙錢,那些撒紙錢的人在我的前面撒,經過一條小河的時候,爺爺大聲喊了一句:“停棺……”
停棺,也就擱棺。
停棺的意思就是要在一個良辰吉日中準備安葬死人的時候,把棺材停放在家裏。
根據停棺的風俗,在古代常見,一般要停七天,有的甚至停棺十幾天,幾個月,現在這年代真不常見,即使停棺,時間也不長。
然而,他們擡棺的人都一臉得茫然不解,看着我爺爺,這停棺的事情可大可小啊。
一般停棺這事情是不會在出殡的時候停棺的,然而呢,這下,卻真的停了。
最後,他們還是把棺材停放在小河邊,隻見一路跑着過來的小胡,他大口大口的喘着氣,手裏拿着一些東西。
他跑到爺爺面前,将東西給了爺爺,還有一隻用繩子綁好雙腳的公雞,爺爺打開了那個黑色的布包,看了看四周圍,然後,走到了棺材前頭去,他拿出了幾年的東西,有一張長約三十厘米的黃裱紙放在地面上,一一些冥錢放在上頭,點了兩根紅燭,往泥土上兩邊合插上一根,然後點了一炷香,插兩根紅燭的中間。
爺爺放好這些東西之後,手裏拿着一支毛筆,毛尖上黑黑的,好像是沾了心什麽的東西似的,看起來不像是墨水,後來爺爺告訴我,那支毛筆上沾了鍋灰。爺爺那些毛筆,圍着棺材走,每走三步,他後退一步,然後将毛筆往前甩動一下,直到走完三圈的時候,才停下腳步來。
緊接着,爺爺把黃裱紙上的紙錢點燃了,燒了之後,燒了一半後,竟然自己滅了。
對,滅了。
紙錢滅了。
這下,來吊唁的人,看到這個,面色都變了,變得十分的畏懼,他們都看着爺爺那個方向了,一臉驚恐。
紙錢滅掉,這根本就說不通啊,而且呢,那天沒有風也沒有雨,而且呢,太陽也蠻大的,怎麽好好的就滅了呢?
那時候的我不知道是怎麽回事,隻見爺爺往那對紙錢那兒吐了口吐沫子,然後把那些紙錢用一個袋子裝了起來,邊裝邊罵:“活該,死了就死了,這裏不是你該留的地方,别怪我不客氣。”
緊接着爺爺罵了非常難聽的話,總之一切髒話,都從他口裏說了出來。
在我印象中,沒有見爺爺發這麽大火,而且也沒有聽他罵這麽難聽的話,好像是針對着我爸爸罵的。
整個場面,要說多詭異就有多詭異的,他們之中的人有的哭得更加大聲了,而且是真的哭,那種調兒就像我之前被罵被打而哭的,而不是那種專門哭喪的哭。
最後,爺爺還是讓他們擡着棺材上山,雖然他們都很害怕,但是有我爺爺在,所以,這樣的事情還是要做的,知道埋好人才了事。
路過那條小河,開始走陡坡了上山了,那座山叫茂領,是我們村子裏在對面的一座山,也是那兒最後的一座山,而選好的墓地則是在半山腰。由于年紀小,一路上去,我都是老劉伯伯抱着的。
由于墓地選擇的畢竟偏遠,路都是泥土,而且還有小小的沙子,平時間爬的時候也沒有覺得累,但是,他們擡着棺材的那四個人,還有跳着一堆紙木車等的人,相對于他們上山就變慢了。
經過了二十多分鍾後,終于到了那個墓地,那是一片小小的墓地,墓地裏的墳墓也不是很少,而且很少,我數了下,也就十一個墳墓在那兒。
想了想也是的,這擡着棺材上山,這條路,那麽難走,有幾個死人的家屬願意把人埋這兒的。
不說擡棺材的累,走上來特麽也是累成狗啊,我有些可憐那些擡棺材的人了。
緊接着,墓坑那兒已經有幾個人在整理墓坑了,小胡擔着一籮筐,上面裝着一些東西,隻見小胡拿出了一個用黑色布包着的罐子,把那個罐子埋在了那個墓坑的前面,緊接着,他提着一盞燈,長明燈放在墓坑壁上龛内,隻見小胡彎着身子将前面自己踩的腳印掃掉,小胡做好這些後,跟我爺爺說好了。
我爺爺他現在棺材的前頭,臉色非常的嚴肅,他一手拿着羅盤沿着墓坑走,走了三步左右,停下嚴肅的開口道:“下棺。”
那四個擡棺材的人,慢慢的将棺木放到墓坑裏頭,然而就在這時,原本晴朗的天空忽然莫名其妙的挂起了一陣風,這風雖然不大,但是把這四個擡棺材的人吹得站立不安,又莫名的使不上勁,擡着的棺材由于一個沒抓緊,那一瞬間,一人多高的棺材竟然倒了下來,而倒下的位置,正是我爺爺站着的面前,隻聽我爺爺臉色猛的大變,同時大叫一聲:“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