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曰:
說部從來總不真,平空結撰費精神。
入情入理般般像,閑是閑非事事新。
那有張三和李四,也無後果與前因。
一番海話荒唐聽,又把荒唐轉告人。
此詩乃作書的所作。作書的是誰,乃是個山人,以漁樵爲活,不與外人往來,不但年代不知,連自己的姓名都忘了。那知山中出了虎,水裏出了蛇,容不得身,隻得賣了住房,買一個小船,到外河去捕魚。
一日午睡,船未系牢,淌到江心,順流而去。山人驚醒,推舵到江中一山泊住。山上樹石圍着寺宇。山人系好船,上山一望,見江到東越寬,直接大海。一點黑影飄來漸近漸大,乃是一隻海船。山人回船時,海船已抵山坡,送一老人出來,背着行囊跳上山坡,海船順水回去。老人叫道:“煩那船渡我到岸。”山人道:“我不是渡船。看你年老,渡你到岸。”老人上船問山人的姓名,山人道:“我姓名忘了,因見一種水鳥專吃魚,又不會捕魚,待魚鷹剩下的方有的吃,名信天翁。古人有詩道:
江上魚鷹貪未飽,
何嘗餓死信天翁。
我不善謀生,與這水鳥相似,遂以信天翁爲名。轉問老人姓名來曆,老人道:“我作筆賣,人呼我管城子。若問來曆,我的蹤迹太奇,一言難盡,渡江要緊。”信天翁道:“尊府何處?有甚急事,無暇談心?”管城子道:“劉阮歸來,家也沒有,還有甚事,隻好随遇而安。此處風波險,若在安靜處,談幾天也不妨。”信天翁道:“恐到安靜處,你要上岸。我最喜奇聞,定要請教。你既無家業,我也隻一身,正是清風明月,一對閑人。何不在我船上,盤桓些日子。”管城子道:“我原說随遇而安,既承款留,我們須結個漁兄漁弟,方好相處。”信天翁便與管城子對着江邊鷗鹭,滴酒爲盟,結爲兄弟。信天翁把船搖到河口要住。管城子道:“風波尚近,何不泊進些。”信天翁道:“裏面水窄魚少。”管城子道:“我海外帶點東西來,二人睡着吃,也用不了。”說着取出一粒珍珠,遞與信天翁道:“若沒處賣,便當了用。”信天翁上岸,當銀五十兩,連票交與管城子。管城子看票笑道:“這字比外國的還難認些。”往河裏一丢,那票随水淌去。随取銀子,叫信天翁買齊應用的物件,把船移到安靜處泊住。信天翁料理了酒飯,又烹了一壺茶,請管城子談來蹤去迹。正是:
目中敢謂空千古,
海外原來有九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