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俠客将獨行于天下
淅淅瀝瀝的小雨從萬米高空的寒冷黑雲中飄落下來,天色很陰暗,張蘇赫的視線在雨水中逐漸模糊,他看不清周圍那些圍觀着的黑影究竟是誰了。他想擦幹臉上的雨水,隻是自己現在被綁在了一根石柱上,眼前有人在宣讀着他的罪行,身邊有個帶着血紅色頭套的人扛着一把鍘刀待命。他努力想看清面前那個宣讀自己死刑的人究竟是誰,卻怎麽也看不清,鍘刀就要落下,他緊閉雙眼,内心掙紮着,力量幾乎就要脫離束縛。
他聽見王夢揚高聲呼喊着他的名字,她的聲音中暗含着憤怒和驚慌,一遍一遍,喊着“張蘇赫”三個字,越來越重,最後如同驚雷般劈在這片黑暗中。
他像個溺水之人,終于得救上岸之後睜大了眼拼命張大嘴粗聲喘息着,額頭上是細密的汗珠,他的後背也已經被冷汗浸濕。雖然醒過來了,但他仿佛還沒有從剛才的噩夢中走出來,雙手仍舊死死抓住木椅的扶手,不堪重負的木椅幾乎被他捏成了碎渣。
“你夢見什麽了?”王夢揚拿出手帕上前半蹲在他身邊,輕輕拭去他額頭上的冷汗,同時在他耳邊小聲說:“剛才你可差點就要脫缰了。”
“是嗎?”張蘇赫牽了牽嘴角,保持一個比較難看的笑容對她說:“隻是夢見自己上斷頭台了,要殺我的人就站在我面前宣讀着我的罪行,然而我根本聽不清他說的什麽,也看不清他長什麽模樣。隻是他的聲音很耳熟,像是我認識的一個人,隻是一時想不起來究竟是誰。”
“你是不是緊張過度了?”王夢揚摸了摸他的額頭,一片冰涼,她調侃說:“不會是發燒把腦子給燒焦了吧,還是妄想症發作了?要不我現在就給你找個大夫吧,留下病根可就不好了。”
“你什麽時候也說這種冷笑話了。”張蘇赫幹咳了兩聲,仰頭躺回椅子裏:“我總覺得自己的一舉一動都被人監視了,有人已經給過我警示了,我大概也有幾個懷疑的人,隻是說不上來究竟是誰。他可能已經發現我有所察覺了,所以想要殺我滅口。”
“那你準備怎麽辦?”王夢揚問:“反正就像你前面說的一起裝逼一起飛?飛到一半我要是找到意中人了可是要把你扔下不管的呦。”
有些人的心思,他以前并不是很明白,隻是自己越努力地成長,就越覺得和她距離上的遙遠,是無論如何也拉不近的了。怎樣改變自己,最後也終究要保持距離,張蘇赫開始明白自己的選擇究竟是什麽了,因爲他已經漸漸能分得清王夢揚說的話裏面,究竟什麽是真心話,什麽又隻是随口說說的笑話了。
張蘇赫随手拍了拍插在身邊的妖龍之心,鋼鐵的觸感讓他稍稍有些心安:“我又不是希卡普(注:《馴龍高手》電影中的男主角),所以飛天的時候隻要龍在身邊,我就不會摔下來。”
“你說話真的很讓人費解。”王夢揚擺了擺手說:“不過這些都無所謂了,你想好怎麽出去跟那些将士們說了嗎?霍子承還在等你。”
當張蘇赫認定要做一件事的時候他往往會很奇怪,他會說一些相當意識流的語言,而且隻表達一次,也不管别人是不是能夠理解,然而他的真實想法也藏在這些話裏面。所以現在他隻是微微一笑,說:“不用擔心,霍大人已經可以解決這件事情了。”
霍子承的确已經完美的解決的軍心渙散的麻煩,那些聽到自己的家人即将遷來的将士們聽到大敵當前的消息之後顯得異常地熱血澎湃,現在的出雲山對于他們來說就像是世外桃源一般,他們将會在這裏建立起一個獨立于四大國之外的國度,而霍子承将會是這個國度裏的國王。其實說他将會是國王還爲時過早,畢竟第五寒岑和西門酒痕帶的人也不比他們少,算是旗鼓相當。
去護送鹽田郡的部隊統一發放了乞丐服,以便于他們混在難民中間,他們的任務相當艱巨,因爲從鹽田郡到出雲山将要跨過四個已經在孫徹統治下的城鎮。而留下的人,則早就已經開始占領附近的各個有利地形,他們連成一個包圍圈,随時等待獵物闖進這個狩獵的口袋裏。
然而在他們這麽做的時候,沒有任何預兆的,意外卻發生了,廖子豪和張蘇赫不見了。王夢揚仔細回想了下張蘇赫今天對她說過的那些話,終于明白他的這個動機其實也就是在今天和她說完那些話之後才有的,她到瀑布的頂端向着東方看去,映入眼簾的隻有無盡的樹海,鼻尖還能嗅到那場暴雨過後雨水夾雜着泥土的芬芳味道,卻沒有他的氣息。
唐子業幾乎要将整個營地都翻遍了,他的狀态幾近瘋狂。唐震澤看見站在高處的王夢揚,便也上前去對她說:“也許你不該對他說那些話,從見到他的第一眼開始,我就知道,他會是一個爲了一句話,一個眼神,都要偏執到底的人。”
“你都聽到了嗎?”王夢揚抱着肩伫立在風中,她輕咬着下唇:“我覺得我并沒有說錯,畢竟那就是我的意思,他也聽明白了。如果連這點挫折都接受不了,他就沒有資格背負着這個使命。”
“你沒有做錯,他也沒有做錯。”唐震澤感歎一聲,說:“這本來就是性格使然,隻是你應該知道,這個世上隻有他有那份能夠打開龍靈封印的血脈。如果他離開了,這場戰争不知道要打到何年何月。”
“也許我知道他去哪裏了。”王夢揚指着東方,說:“他去和楊廣決一死戰了。”
沒有人知道他究竟走了多久,唐震澤不知道現在去還能不能攔住他,前方的戰士傳回張蘇赫已經和楊廣的鐵騎軍團遭遇的消息,這個消息是王夢揚最不想聽到的。她的任務是保護他的周全,隻是從接到這個任務開始,她就讨厭這份使命,雖然有時候還能夠裝作喜歡的樣子,但每每看到流血犧牲的時候她就不由得想起自己的哥哥還在前線,她就越發的讨厭,甚至有殺死張蘇赫的想法。
現在他已經上前線了,要一個人和整個孫徹集團戰鬥,也許他死了,整個世界就安甯了。隻是有那麽一點點的,她也有那麽一點點開始擔心他了,畢竟他的确是改變了許多了,不再像從前那樣嘻哈着把一切都看得那麽輕,他已經開始擔起這份責任了。
曾經、現在,都在不斷地倒退着,唐震澤說:“其實我們已經來不及了。”
王夢揚知道他在說着什麽,因爲預想中将要發生的事情已經在前方發生了,張蘇赫大概是真的不要自己的性命了,他将自身的封印解開了,整個天地都在爲他發起的攻勢顫抖,地動山搖的動靜一直延伸到數公裏之外的地方。
霍子承在營地看着張蘇赫在營帳裏給他留下的信,張蘇赫說:“我不希望再有更多的犧牲,如果非要有,隻犧牲我一個人就好了。”
“第五寒岑和西門酒痕兩個人雖然互相認同,但是他們都是孤傲的人,希望你們一個在南邊一個在北邊,作爲唇齒相依的鄰居,等到孫徹政府衰敗的時候,再回故鄉。”
“如果我還能活着,希望回來能再和你們一起打牌。”
看到最後一句的時候,整個大地都仿佛顫抖了一下,他站起來,和戰士們一齊朝着東方的天空望去,好像有一條黑色的妖龍,扶搖直上碧藍的天空之後發出了一聲震徹天地的龍吟。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