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身處的高度在不斷下降的時候,當兩邊出現懸崖,而後逐漸變成陽光下尖銳的岩壁,到最後隻有擡頭才能看到仿若一線的蔚藍天空的時候,兩邊已然變得黑暗,張蘇赫知道,燭淵就要到了。
他擡頭望着頭頂那條蔚藍的線,感覺整個世界已經開始離他遠去,但不論是塵界還是玉魂界,都在不斷變化着,他要做的不是等待,而是變得更強。
篝火在寒冷的夜裏緩緩熄滅,最後的殘星飄蕩在寂靜的夜空中消逝在無人關注的夜裏。張蘇赫的周身陷入一片黑暗之中,預示着他的人生也将在一條黑暗地孤獨地路上行走。
天元227年
這一年是張蘇赫十年期滿即将出山的一年,他憑借自己對力量精準的掌控能力如踏雲般一步步向燭淵的懸崖上奔去,耀眼的光在他緊閉的眼上蕩漾着波浪,這個世界仿若突然蘇醒了一般。
朽木蒼久的夜鸢從崖邊脆鳴了一聲後向着雲端之上的後山飛去,王夢揚正在書閣中閱讀着關于暴君秦未央的資料,她還順便看了看孫徹集團的資料,在夜鸢降落在窗子邊上細微的響動聲中她向那裏看過去,然後輕輕放下手中的資料踱步到夜鸢前摸着它的小腦袋微笑着說:“看來他已經出山了,辛苦你了。”說完,她伸了個懶腰用微微帶着不滿的語氣道:“一下子竟然讓人等待了十年,張蘇赫,你欠我的。”
缥缈峰上的唐子業正在專注聯系着天眼,他快速地搭弓射箭,全身的元氣在搭弓一瞬就彙聚在箭鋒,十年不見,如今的他已經變得愈發地沉穩,面色也因爲凜冽的寒風而變得堅毅了許多。
正在練習水印八荒的唐震澤擡頭望着天際邊,他停下招式,問唐子業道:“你看見了嗎?”
“看見什麽?”唐子業在說話間又搭弓射出一箭:“你是說天眼麽,我的天眼已經看見了數千裏之外的銅門關。”
唐震澤搖了搖頭指着後山的方向說:“不是問你這個,我是說你看沒看見蒼久師傅的夜鸢?”
“夜鸢不是在燭淵等張蘇赫……”說到這裏他突然停下來回頭看着唐震澤望向天際的面龐,有些木然的問他:“你看見了?”
唐震澤點了點頭:“應該是。”
“這麽說他已經有能力出山了。”他回頭一箭射向燭淵的方向,右手食指和中指按在自己的眉心處,雙目緊閉,擁有天眼能力的他已經可以同時掌控十支箭羽上的眼了,劃破天際的箭轉瞬間就已經到了燭淵的上空,他看見張蘇赫真的就快要到懸崖上了,張蘇赫還在一步步向上飛躍,在箭羽墜落進燭淵的最後一刻,隐約看見張蘇赫最後一躍上了懸崖。睜開眼的唐子業緊緊握着弓,深吸了一口氣道:“等了他十年,終于上來了。”
在雲端之上品茶的兩個老家夥也關注到了這邊的情況,西門江流一邊細細泡着鐵觀音,一邊問第五夜刀道:“徒弟即将出師了,你這個老師是準備送什麽禮物給他?”
第五夜刀勾着嘴角笑了笑,不懷好意地調侃西門江流道:“聽說你那裏好東西挺多,不如送他點?”
西門江流的手微微顫抖了一下,冒着熱氣的水灑在他的手背上,“還是算了吧,王夢揚那小丫頭已經從我這裏替你徒弟搜羅了不少寶貝了。”他拿起桌上的布子輕輕擦拭着手背上的茶水,雖是在開玩笑,臉上仍然是一副死面癱的表情望着後山,心裏卻有些心疼自己的那些個寶貝。
第五夜刀捏了捏自己的下巴,若有所思地望着銅門關的方向道:“其實我已經給他送了禮物,就是不知道他能不能吃得消。”
西門江流也停下手中的工序,擡頭望着銅門關的方向問他:“這對你孫子來說,未免太殘酷了點吧?”
“有什麽殘酷不殘酷的,人生總要經曆許多磨難。”
二:
銅門關,位于出雲山主峰的南偏東方向,是滄瀾西出冥月的要塞。此刻正坐在軍政處的定遠将軍第五寒岑敲打着放在手邊的銀色盔帽思考着眼前發生的事情,這些箭羽仿佛無窮無盡般從出雲山射向銅門關,帶着強大穿透能力的箭羽甚至無法用普通的盾牌抵擋,他不說話,因爲他還在等一個人。
傳令兵急匆匆地闖進軍政處在第五寒岑的面前一個單膝下跪行禮後高聲道:“報!斥候統領西門将軍已到關外五裏處!”
第五寒岑猛然站起身,右手抓着盔帽用力在桌上一拍,大聲令道:“傳令下去,銀騎隊在城門口集合,我們去迎接西門将軍!”
傳令兵猛然站起,高聲回答一句:“是!”之後便沖出軍政處。
第五寒岑摸了摸自己的盔帽微笑道:“到底還是這麽快就到了,好,好,好!”他帶上盔帽大步走出軍政處。
城中的兵馬揚起大片塵土,銀騎隊已在城門口等候寒岑将軍,士兵們的盔甲在烈陽下反射着刺眼的光芒,隊長鐵揚緊握着手中的大刀,目視第五寒岑來的方向。
箭雨還是連綿不斷的模樣,傳令兵到城門口的時候他的身上已經是被插上了一支箭羽,從盾牌直接貫穿後留在了他的左胳膊上,鮮血順着他的胳膊不住地往下流着,他依然一副堅毅的模樣停在鐵揚的面前回話道:“大将軍馬上就到。”
鐵揚微微看了看他的傷處,又擡起頭來目視前方,“你叫什麽名字。”
“天鳥,大人您叫我小天就行了。”傳令兵微微欠了欠身回答道。
鐵揚點了點頭,道:“你資質太差,等我回來會好好鍛煉你一下。回去把傷口包紮一下吧。”
正說話間,第五寒岑已經快馬加鞭地朝這裏趕來,天鳥低聲回謝了一句之後駕馬退下,遠遠的第五寒岑就高聲命令道:“開城門,随我一齊去迎接西門将軍!”整齊的一隊軍馬蹄落地重錘聲回應了他。
巨大的城門轟然放下,第五寒岑帶着銀騎隊狂奔出銅門關,這場考慮了很久的事情,終于可以因爲這個理由而得以實施了,第五寒岑用堅毅的面龐掩飾着自己内心那股熱血沸騰的激動之情 。
關外五裏處,在大道上奔馳着的是軍刺戰隊,也就是斥候統領西門酒痕帶的隊伍。遠遠的西門酒痕就已經凝視着銅門關的箭雨災難了,他的副官在嘈雜的馬蹄聲中大聲的對他說:“西門将軍,據屬下觀察,那些箭羽來自出雲山主峰方向。”
他思考了片刻之後在馬背上便仰首大笑起來,手幾乎要放開缰繩,“是出雲山的主峰方向,那你們現在所看見的就不是一場劫難了,反而可以說是一次求之不得的機遇!”
他的副官一臉疑惑地大喊着對他道:“将軍,卑職不明白。”
“你會明白的!全體減速慢行!”他高喝一聲,烈馬的前蹄高高舉在空中之後又震在地上,揚起了一片灰塵彌漫在空氣中,他指着遠處第五寒岑所帶的隊伍高聲問着衆人道:“看見遠處的那群人了嗎?那就是定遠将軍第五寒岑帶的銀騎隊,都給我打起精神來,我們軍刺可不能在氣勢上輸了人家!一定要用你們最威武的姿态去面對别人!”
“是!”一隊身着黑衣的軍刺戰士齊聲高喊道。
在灰塵落定的時候,西門酒痕彎弓搭箭,右手的食指在箭羽上輕撚,然後以肅穆的姿态朝着出雲山的方向一箭射出,那一箭竟然和唐子業的手法一模一樣,望着急速消失在自己視線中卻沒有消失在心念中的箭羽,他在嘴邊輕輕地說了一句:“爺爺,我來見您了。”